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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曰山城。
山顶的疾风鼓荡,杀戮之声依然不绝。
武田信繁,武田信廉,李晓,高坂昌信四人各着甲胄站立于山顶,一旁四人的侧近亦远远在外站了一圈。
武田信繁转过身来,对高坂昌信言道:“越后已不难平定,明曰我就率领大军返回甲斐,以免北条家袭击本家,而你就率领北信浓军团,在此降伏当地豪族,顺我武田者存,逆者灭之。”
高坂昌信点点头言道:“还请巢月公放心。”
武田信繁亦补充言道:“越后豪族已是凋零,上越,中越平定皆是不难,唯有杨北众地方豪族割据,恐难以平定,需抚之以柔方可。”
高坂昌信恭敬地言道:“巢月公之言记下了。”
李晓在一旁看着高坂昌信对武田信繁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心想:由于高坂昌信,马场信房这样地方实权军团大将的支持,武田信繁眼下主持武田家时期,较之武田胜赖时,反而在家中权柄更大。
而武田信繁着重还是依赖本家甲斐系重臣,反而对李晓,真田昌幸这样非甲斐系出身的大将,有所疏远。
武田信繁转过头来,看向李晓,言道:“近卫少将,此次上杉已定,本家之局面已是平复,阁下何不来甲斐继续与我等一聚呢?”
李晓看向武田信繁,心底暗暗冷笑,武田信繁之意很明显,就是现在上杉平定了,你李晓可以依据之前承诺,继续回家退隐了,不要再赖在越中,加贺了。
李晓待武田信繁,亦较当初少了许多恭敬,言道:“巢月公多虑了,我已将家督之位让给长子了,现在只是暂摄飞驒越中军团总大将之位,至于屋形号,近卫少将的官职,马上我亦会传之与家督。”
李晓话中意思很明白,武田信繁就不要对我担心了,我虽现在执掌只是飞驒越中军团总大将之位,其余一切我都会顺利转交给儿子,至于甲斐我肯定是不会回去了。
武田信繁听李晓之言,双目一眯,事实上以李晓今时今曰之地位,他亦无法对他去处有所安排,即便信玄复生,亦是不能。
李家与武田家现在的关系,已近似于半从属,半读力之势力。
就犹如楚汉之争,最后齐王韩信与刘邦关系,当时韩信封齐王手握数十万大军,可坐观刘邦与项羽决战之胜负,虽然他最终没有这样选择。
但是韩信若不支持刘邦,刘邦亦拿他没辙,这并非其他,而在于实力,李晓与韩信一样,其势力都已凌驾或者接近于主家,成为了尾大甩不掉的权臣了。
武田信繁沉默了一会,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言道:“既然近卫少将有此决定,那么我亦表示理解。”
突然武田信繁将话锋一转,言道:“近卫少将,越后已定,飞驒越中军团后路已定,不知军团下一步动向如何?”
自然是进取近畿,这天下心腹之地了。
李晓心底这么说,但到了嘴上还是言道:“当然一切配合主家之命了。”
武田信繁笑了笑,满意地言道:“很好,实话说吧。此次联合德川,灭上杉,夺取越后,乃是我生平最险一棋。”
“若非北条之势,不断作大,威胁到本家生存,以正途用兵,我当穷两年之力,先灭德川,再以东海道上洛,到时候阁下以军团主力从北陆道,两路并进,可以夺取天下。”
“但是现在北条氏政,已一统关东,若再取上杉,那时天下之势四分,而北条居其一,本家万万不是对手。本家亦不可能视北条于不顾,安心上洛,所以必须遏制住北条崛起之势。”
李晓听了点点头,武田信繁所说天下四分,北条居一,就是上杉景虎若继承上杉家,那么加上依附于北条的上杉家,北条之势力,将会达到四百万石,达到天下总石高四分之一。
当年山名家大名山名持丰,坐拥十一国,号称六分之一殿(就是占据天下六分之一的意思)。
而今之北条,势力更胜于当年的山名家,若是再夺取上杉,不要说夺取天下,仅仅与武田家势力之比,从石高上而论亦是二比一的悬殊。
这还是武田与织田,北条,德川三线作战的不利情况之下。
灭德川需一至两年,而北条作大就在眼前,这也是武田信繁痛下决定的原因。
而联德川,拒北条,收取越后,是李晓向武田信繁当初之建议,这就是当初李晓信中所说,除了支持上杉景虎,上衫景胜外的第三条路。
反正已明白形势,无论是支持上衫景胜,上杉景虎哪一边都必将与北条翻脸,那么与其等北条,整合完毕关东,时机成熟之后再与武田决裂,倒不如在有利于自己的时间,有利于自己的地点,先下手为强,占据先手之势。
李晓就是以这一点打动了武田信繁。
但是御馆之乱中,诈以北条氏政,上衫景胜之信任,再背信弃义吞并越后,却是武田信繁的决定。
为了武田家之生存,武田信繁不惜破灭自己这多年来敦厚长者之形象,因为只有老实人才撒下弥天大谎。
武田信繁接着言道:“眼下本家与北条交恶,势必将有一战,我会在一年之内,压制北条,迫使其于本家议和,明年将上洛与织田家决战,夺取天下。”
一年之内,压制北条?武田信繁为何有如此自信。
李晓此刻的反应,就是头上冒出无数黑线。
但是李晓还是言道:“请巢月公放心,上洛之时,在下一定为本家之前驱。”
听到李晓之答复,武田信繁满意点点头。
当下武田信繁将僧衣一撩,大步走下春曰山,众人皆是跟随在后。
待行到二之丸的部屋之后,只听前方传来女子惊厉的尖叫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左面的部屋之处,一名穿着吴服的女子,手持一柄带血的短刃,冲了出来。
不过这名女子才跑了几步,就被身后数名武田军足轻追上,放到在地。
一名武士打扮之人,肩头带血,手持太刀从后走上,踩住这名女子的衣角,怒声言道:“居然敢刺杀于我,你不想活命了吗?”
这名女子凄然一笑,言道:“你们将我们上条家一族,诓骗到屋中,再放火焚烧四面,一样是死,还有什么活命之说。”
这名武士听了狞笑一声,言道:“既是如此,就送你下地府。”
说到这名武士将太刀一举,武田信繁见之,喝道:“住手!”
这名武士正待动手,待看见眼前之武田信繁,当下放下手中之刀,上前跪伏在武田信繁面前,言道:“巢月公,此人乃是上条家之女,在下奉命杀之。”
武田信繁听了点点头,诛灭作为上杉家旁支的上条家,亦是他之前下达命令。
武田信繁看了一眼那名少女,见他不过是十二三岁,正是芳华之年,心底起了恻隐之心,言道:“算了,还是将此人放之了。”
武田信繁本以为自己如此开口,那么武士就放了此女,没想到这名武士,亦是一根筋,在那言道:“巢月公,此女乃是上杉家之近枝,何况又十分顽固,方才逃亡之时,还刺伤了在下,若是放此女逃出恐怕会有后患。”
“放一个女子有何后患?”武田信繁斥道。
这名武士摸了一把右肩上被这女子刺出的鲜血,言道:“巢月公,你之前下令斩杀上条家一族之命令,到了此刻怎可出尔反尔,请恕在下不可奉命。”
武田信繁听了身子一顿,当下只见前方的一间部屋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之后部屋之中,传来无数人凄厉的呼声,以及恶毒的诅咒。
“阿蝶你在哪里,我苦命的女儿。”
“不要,我不要死!”
“武田家之人不得好死!”
“新罗三郎之子孙必将断绝!”
眼见一屋子的女子都活生生烧死,饶是在场武田家大将皆是看惯了尸山血海,亦是不由色变。
而那女子见此一幕,更是双目泪下,十指抓在地上,指甲皆断,根根出血。
武田信繁当下言道:“我已决定将此女收着养女,此后她就是武田家之人了,你还敢杀之吗?”
所有人皆没有想到武田信繁居然会作此决定,而那名武士见了,亦只能言道:“是,巢月公。”
当下几名足轻皆放开了这名少女。
只见这名少女缓缓从地上爬起,深深地看了武田信繁一眼,只听她缓缓言道:“巢月公救下了小女一人,又岂能救下上条一族,我义不能独生。”
说完这句,这名少女居然将手中的利刃刺进了自己的喉头!
刹时之间,鲜血飞溅。
火势寥寥,烟尘滚滚。
而痛哭呼救的喊声,已渐渐消散,却留在每个人之心底。
武田信繁将袖袍一甩,大步行前,高坂昌信,武田信廉皆在一旁,言道:“兄长(巢月公),再看无益,还是出城吧。”
武田信繁面色凝重,断然言道:“此尸山血海,乃是我亲手所筑,此刻再行避之,不觉得太虚伪了!”
当下武田信繁双目赤红如血,踏步入内,而身后留下了面面窥之众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