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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上班,余丽丽就接到国资办的通知,说是苗主任找她谈话,她知道,肯定是谈销售科长的事,虽然,实行厂长责任制,张建中可以任免中层以下干部,但还是要呈送国资办走走程序。
苗主任的办公室对余丽丽来说,并不陌生,当厂办主任的时候,也时不时来送送材料,偶尔也会坐下来聊几句。只是前任厂长出了事,自己也被撤,便有几个月没来了,然而,办公室也没什么变化。
苗主任示意她坐,却没马上搭理她,还是端正地坐在那里审阅文件,这会儿,有两个电话进来,苗主任旁若无人地聊了一阵,一半聊工作,一边聊些生活琐事。
——最近那么忙,哪还有时间散步。
——什么?打麻将?你听谁说的,我可很久没垒长城了。那玩意儿,偶尔玩玩还可以,沉迷进去可不行,虽然赌注不大,怎么说也是赌博啊!没人理是小事,有人别有用心却是大事,领导干部带头赌博啊!
——今年去哪参观学习?哪都没去,没一家企业日子好过的,哪敢去啊!还是你们自在,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叫财政拨款。我们跑拨款大多是为企业服务,专款专用,这支手进,那支手出,不敢挪用。不跑国外去了?真羡慕你啊!
余丽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趁他放下话筒,忙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他倒茶。
“谢谢!”苗主任无动于衷。
“如果,苗主任忙,我下午再来吧!”余丽丽不想再等下去了。
苗主任不满地说:“审阅完文件,再跟你谈。”
余丽丽只好又退回到原来坐着的沙发上。
终于,苗主任站起来,端着茶杯离开办公桌朝沙发这边走来。
“张建中最近在忙什么?”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不是厂办主任了。”
“我知道。”苗主任说,“听说,他每次出差都要带上你,这次组织审核组的人考察怎么没带上你啊?”
余丽丽说:“我只跟他考察了一次市场。”
“一次吗?不止吧?”
“是一次,杨副厂长和小甘都参加的。”
“他不是还去了一趟‘大白兔’吗?”
“我不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的确是不清楚。”余丽丽说,“现任的办主任应该知道。”
“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他的行踪吧?”
余丽丽摇摇头,说:“我不明白苗主任的意思。”
苗主任点燃一支烟,把打火机甩在茶几上,用劲大了点,火机从光滑的玻璃一直滑到地上,余丽丽弯下腰捡了起来。这一弯腰,领口松敞,坐对面的苗主任看见了她那粉红色的胸罩。
这种女人,一个立场不坚定,还不栽在她手里。
“我很佩服你,前任厂长把你当宝贝,张建中才当了几天厂长?你竟然又成了他的大红人。”
“苗主任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了?”
“我还用听吗?从你们厂呈送上来的文件就看得出来,让你当销售科长?你以前干过吗?难道你老公当过销售科长,你也可以胜任那个职务吗?”
“有这事吗?”有些事,装不知道更好,何况,再没谁比张建中更说得清楚这事的原因,余丽丽想把最终解释权踢给他,“我一点不知道。”
“你别在我面前装糊涂,他要没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同意的话,他会让你干吗?”苗主任却一针见血剌中要害。
余丽丽尴尬了好一阵,才想到该怎么回答:“我一直都不同意,我也说,我对销售一窍不通,但是,张厂长硬要我担任那个职务,说是死命令,不能拒绝。”
“你没有要挟他?”苗主任开始单刀直入,见她又装出一副迷茫的神情,补充道,“像前任厂长那样。”
“没有,我跟张厂长没有那种关系。”余丽丽说,“我都臭遍整个厂了,哪还敢再像屎坑里跳啊!我要再屡教不改,哪还有脸见人?”
“有时候,未必是你敢不敢。”苗主任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建中仗着林副市长,什么事不敢干?你就是不敢,他硬要来,你能拒绝他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去考察市场的时候,并不干净!”
余丽丽早经历过这种恐吓似的场面,面不改色地说:“这是诽谤,张厂长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心里却想,难道苗主任一直找人跟踪?难道小甘是他们的线人?那晚在小桥下,小甘就看出了破绽,只是没吭声,后来,他又暗中观察,可能发现她又进了张建中的房间。至于你们在房间里干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又知道你们什么事也没干呢?
杨副厂长似乎更可疑,本来他就对张建中怀恨在心,对自己余情未了,虽然,他没去游泳,但可以更隐蔽地躲在房间里观察她和张建中的一举一动。真要发生点什么事,在游泳池是很难的,只有回到房间,或许,他一直趴在猫眼后面观察走廊上的动静,自己在走廊上怎么挑逗张建中,又怎么进张建中的房间,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每一次,你都那么嘴硬,每一次,你不把证据亮在你面前,你都不会承认。这一次,是不是还想要我拿出确凿证据,你才痛哭流涕,才跪在地上求饶?”
苗主任双眼紧盯着余丽丽,仿佛给好最后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
“事实并不像看见的那样。”余丽丽说。
“那又是怎么样?”
“那晚,我是进他房间了。”既然没那么回事,她又怕什么呢?“我打电话给他,说我房间的水龙头坏了,要过他那边洗澡。我房间的水龙头确实坏了。所以,他让我进了他的房间,但我们并没有干什么。”
“孤男寡女独居一室,会没发生什么?”苗主任说,“别人,我相信,你余丽丽,谁会相信?”
“你信不信都好,事实就是那样。洗完澡,我就回自己房间了。”
“水龙头坏了,可以叫人修啊!非就要去他的房间洗吗?”
“当时,当时,我们游泳回来,身子湿的,等不及叫酒店的修理工上来修。”
“这就是说,张建中身上也是湿的了?他没洗,先让你洗?”
“我们是一起回房间的,我发现水龙头坏的时候,他已经洗了,我进他房间时,他已经洗干净了。”
她不想冤枉张建中,一则不想自己臭上加臭,二则张建中对自己也不薄。
苗主任嘴角咧出一丝得意的笑,没想到会有如此意外收获。
“不要以为,进了房间没人看见,就死不承认,不要以为,你不承认,你们就没事,他还可以当厂长,你就可以当销售科长,就凭你进她的房间洗澡这一点,你们就有重大嫌疑,你们就可以停职检查。”
“进房间洗澡又怎么了?”
“你敢说,你没有预谋吗?”
余丽丽心儿跳了一下,难道是杨副厂长?他看见自己在走廊上挑逗张建中?她咬了咬牙,说:“我承认,我是有预谋,是想拉张厂长下水,但是,他无动于衷。他说,我们是上下级,不希望有这种关系,说他要提拔我,如果,有这种关系不利于工作。他还教育我,再不能重蹈覆辙,自己损了自己。”
看来只能这么说了,没人相信你余丽丽,却总有人相信张建中,保护他也就等于保护了自己。
“你们不要冤枉张厂长,他是好厂长,他正想办法让糖厂摆脱困境。”
苗主任奸笑两声,说:“他是不是好厂长,不是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