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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入眠的人儿显然不止一个,而且无意眷念凡尘。佩斯城王宫,大腹便便的苏珊娜公主面如死灰。独倚窗台,不时回头看看打晃的绳套,呆呆凝望黑沉沉的夜幕,默默念叨,“驸马爷,驸马爷,你在哪?你到底在哪儿?为什么至今也不来看臣妾?”抚摸圆滚滚的肚皮,眼泪不知不觉漫出,“我们的宝贝即将出世,可……可生下来却见不到父亲,让臣妾如何……如何活下去……呜呜呜……”
“奴婢拜见陛下和王后……”房外,众婢女集体惶恐跪下,由领头的年长侍婢回禀,“回陛下,公主整日以泪洗面,不听奴婢们的劝解。除去进膳,既不让奴婢们进去,自己也不出房。奴婢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对公主和小主都有不利影响,请陛下……”
“退下,在一旁好生候着……”摆摆手,瞟一眼紧闭的房门,贝拉一脸寒霜,“娜儿,你母后来看你了,快开门!”
恍恍惚惚,对门外的喧哗置若罔闻,胖公主眼泪婆娑,“呜呜……你……你要再不来,臣妾……臣妾唯有了此残生……呜呜……”
“娜儿,娜儿……”听出哭声,拼命拍打房门,胖王后急得不行,“开门呀,别哭,那样对小宝宝可不好。乖,你父王给你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快开门呀……”
任由拍打喊叫,房门依然毫无动静,飘出的哭声却越来越大。眼见不大对劲,也顾不上其他,急眼的贝拉王一把拽开哭成泪人的胖妻,奋起一脚,房门应声而开。眼前场景令人瞠目结舌,一条长绳从房顶横梁上垂下,颤颤巍巍的胖公主居然站在绳套下方的凳子上,正在往脖颈上套弄绳圈。
“儿,我的儿呀……”眼前一黑,实在受不住惊吓,胖王后当场昏厥。眼疾手快,大惊失色的贝拉顺势搂住胖妻,“快,拦住公主,快上——”
肥胖的主子夫妇霸占住房门大半空间,也不敢擅闯,慌神的众奴婢鱼贯而入。围住一心求死的胖公主,求的求,抱的抱,齐心协力把哭个不停的泪人儿扶下凳子。侍立门外,众侍卫也慌了手脚,不待急得跳脚的主子吩咐,分头奔忙。
火急火燎赶到,两名老御医各自忙碌,一个救治老王后,一个检查哭哭啼啼的胖公主,现场只闻哭声,不见话语。折腾一番,胖母女均无大恙,噤若寒蝉的众侍卫奴婢总算松口气。
气得脸色发青,贝拉王在房中来回踱步,也不便当众发作,“都退下,不,你俩留下,日夜不离公主左右……”指定一路相随的两名婢女贴身陪伴,话语透出杀机,“再发生此类意外,休怪本王大开杀戒。”
床铺旁,胖母女相拥而泣,“母后,呜呜……儿臣不想活下去了……驸马爷至今也不来……分明不要儿臣和小宝宝了……呜呜……请母后恕儿臣不孝之罪……呜呜呜……”
“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呀,呜呜……”搂紧爱女,胖王后伤心不已,“无论如何,也要先打听清楚,怎可如此糊涂,呜呜呜……”
待众奴婢一一退出,瞪一眼战战兢兢的两名侍婢,马扎尔王沉脸呵斥,“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糊涂,愚昧……”一腔无名火无处可发,恨恨跺脚,“不与任何人商量,擅自做主嫁人,拒不同意堕胎,才导致这般局面,你还有脸哭!”
“吼什么吼,就会吼我们母女……”积蓄的愤懑一下子爆发,豁出去的老王后变身河东狮,“娜儿之所以嫁人,也出自无奈,兵荒马乱,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好,不就看我们母女不顺眼,娜儿,母后陪你去西里西亚。堂堂罗斯驸马爷,也曾公开迎娶,不可能不认我们。别哭了,我们今晚就走!”
“胡闹,简直胡闹……”气得发跌,拿哭成一团的母女无招,贝拉王如同一头困兽,“一对糊涂虫,糊涂,年纪一大把,居然如此儿戏,当本王是什么,傀儡不成?”
强忍无名火,轻轻摆手示意手足无措的两名婢女,“还愣着干什么,快扶王后和公主坐下,谁也不许哭,好好听着!”
君威使然,默默擦去泪水,亲自服侍爱女,胖王后如哄小孩一般,“乖,娜儿,别哭。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小宝宝还要你的照顾,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要乖,听听你父王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看看止住哭声的母女,贝拉王放缓声音,“据派往西里西亚的哨马回报,罗斯虎贲团连续击败来袭的波兰军,波西米亚重甲军团,条顿骑士团,柏林守军。悍然发兵日耳曼,一举全歼五万余德意志联军,眼下已占领柏林城。相信其指挥官必为鞑靼征西将军周文龙,连番征战,根本不可能来马扎儿。这就是娜儿的好夫婿,本王的野蛮女婿,哼!”
“父王先别发火,且听儿臣辩解……”愁眉稍减,胖公主低声回禀,“周将军并非鞑靼人,他是中原人士,受铁木真胁迫,才……”
“不用解释,父王早调查清楚其根底,野心比鞑靼人更大,其麾下的罗斯虎贲团对我马扎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打断话语,贝拉王悻悻坐下,“近来教廷和帝国公然宣战,局面变得越来越复杂,持观望态度的国家不在少数。若我方参战,或许能拿下西里西亚国都,但后果不可预料,嗐!”
“儿臣不明白我军为何要与虎贲团为敌?友好相处,甚至结盟,对我马扎儿有百利而无一害……”硬起头皮劝谏,胖公主不住擦泪,“只要儿臣在,完全可确保我国与罗斯虎贲团相安无事,周将军虽彪悍,但谈吐颇具儒将风度,根本不像一个野蛮人。而且,全体部属均对其心悦诚服,甚至连虎贲团主将罗斯公主卡娃殿下也俯首帖耳,儿臣愿为父王分忧,求父王恩准。”
“唉……”长叹一声,贝拉王默默摇头,“罢也,罢也,来人,派使节带上盟书,今晚就出发。尽快赶赴柏林城,拜见周将军,言明马扎儿和西里西亚两国永远结盟。至于公主,本王自会好生安顿,等生下小主,再由随行的罗斯勇士送返里格尼茨城。”
伏尔加河下游的庞莱城,被秘密软禁的苦命母女百无聊赖,天天板着手指头数日子。顾忌显赫身份,奉命看守的卫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时透露一点关于远在西域的驸马爷消息。
所谓软禁,也只是随时派人监控,并不曾限制人身自由。思念夫君,日渐憔悴,阿不思公主郁郁寡欢。同样怏怏不乐,渐渐长大的梦思充当贴心小棉袄,一头冲入毫无生气的房间,“母亲,孩儿今日给您带来一个大好消息,您必定非常开心。据卫士相告,父亲正大展拳脚,在西域已打开局面。孩儿相信,父亲迟早会来接我们的,也不知梦花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一定知道更多关于父亲的消息。”
久违的笑容瞬间绽放,阿不思公主一扫愁眉,“来,思儿,陪娘好好聊聊。娘早说过,你父亲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一飞冲天……”黯淡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明亮,梳理爱女辫发,话匣子再也收不住,“我的思儿也慢慢长大了,你父亲若见你如此乖顺,一定高兴坏了。他最喜欢女儿,最喜欢了,娘时常梦到他在冲我们招手。唉,梦花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也不清楚王兄到底想干什么。该不会刻意挑拨其父子关系,万一梦花不明是非,娘可愧对其生母,唉……”
柏林城守将府衙,相思无绝期,鏖战终有时,云散雾收,夫妇相拥呢喃,“周郎,唔……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嘛,唔……”
“生,一口气生他个十个八个,唔……”逗弄妻子,停下爱抚动作,周文龙若有所思,“嗯,既然惊动教廷,会会也好,探探其口风,以便决定我军的下一步行动……”捏一把依然挺拔的尤物,翻身下床,“先歇着,等我摆平特使,再来继续决战,唔——”
大厅内,话语渐渐变得无聊,完颜止也有些熬不住。理正衣冠,大步而入,斜睨心不在焉的儒雅特使,周文龙歉意一笑,“让大人久等了,来,我们彻夜长谈。”
探询少许,不出所料,教廷果真主动提出加冕爱妻为西里西亚女王,但要求虎贲团集体入教。加冕仪式暂由斯拉夫主教和特使共同主持,日后还须由教皇亲自授冠,才算正式确认,否则也只是一个虚名。
对教廷特使提出的条件不置可否,吩咐好生安顿,让两大使节同处一个营地,确保双方相安无事。连夜召集诸将,磋商一番,周文龙最终决定择机发兵。早借祭拜的机会玩弄障眼术,以兵力大损为幌子,尽全力麻痹对手,力争一举擒获冒险前来打探的年少国王。
再三叮嘱完颜止,一旦获得关于年少国王的准确消息,随时回报。提醒众大将做好出击准备,让古鲁安连夜返回里格尼茨城,坐镇指挥并派得力人手赶赴布雷斯劳城打探马扎儿守军最新动向。送走众人,心情舒畅的周文龙直奔卧房,硬生生操劳一夜。至于到底干什么,上帝自然一清二楚。
厉马秣兵,对全体俘虏仔细甄别,愿意归附者不论真假,一律升任为看守,当然暂不配发兵刃。特意冷落同处一营的两大使节,让双方相互猜忌,周文龙耐心等候最佳出兵时机。十日后,探知盘桓边堡的年少国王依然举棋不定,留下三百罗斯勇士和最信任的五百重甲军镇守柏林城,一声令下,全体虎贲军于次日天黑时分悄然出击。
获知消息的当日,由耶律迪烈和徒单克宁联手率部出城,押解充当苦力的一万余德意志步兵先行一步,连夜运送给养赶赴奥地利和德意志边境。按时发兵,五千余德意志骑兵打头阵,身后为主动归附的五千余柏林守军和日耳曼骑士。由赤盏合烈带余下部众全程监控,配合王鼎麾下的重甲军担任督战队,对胆敢作祟者直接处死。
等后续军团追上,把苦力团移交给行动迟缓的重甲军,押解五千余肉盾,两大悍将率部沿边境线一路奔西。连续一天一夜急行军,天微亮时分全军宿营荒野,由徒单克宁带上一百死士抵临奥地利边境,侦探年少国王的准确踪迹。
国王御驾出行,防范自然严密,随行保驾的近两万德意志军团涌入离奥地利边境仅一百里的伦兹城,日夜打探虎贲团最新动向。派特使入奥地利出示帝皇诏书,严令镇守边界的众城主出兵,否则等同与神圣帝国为敌。
暗中支持教廷,当然也不敢公然对抗神圣帝国,得闻消息的奥地利国王阴奉阳违。亲临边境,下令众诸侯出动一支三千人的联合骑兵团,入伦兹城保卫年少国王,藉此敷衍来使。另授以主将密旨,命随行的三万奥地利军团沿边境线布防,力保战火不殃及国内。
默默赶路,严令全体亲卫和众儿郎贴身保护身不由己随军参观的教廷特使,随护送火炮的辎重队赶赴两国边境,一路疾行,一路与老军师低声交流,周文龙兴致勃勃,“仙师,您觉得此招剑走偏锋胜算几何?万一出击不利,目标提前逃离,我军又该如何执行下一步行动?”
“微臣大胆妄言,还请驸马爷恕罪……”也不客套,老军师单刀直入,“据微臣判断,此行擒获目标的可能性只占四成。原因很简单,既然敢来,必料定我军或许会偷袭。当然,相信驸马爷醉翁之意不在酒,之所以紧贴边境线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无非想查清奥地利军队的实力以及对我军进攻德意志的反应。我虎贲团日后如何行动,全得看此战的结果,若奥地利置身事外,则可放心大胆继续进攻德意志。如双方联合应战,只怕要颇费周章?”
“仙师总能一眼看清我的心思,佩服……”暗暗点头,周文龙摇头淡笑,“我的判断,奥地利王未必敢公然出兵协助德意志,原本倾向教廷,更兼被我军的实力震慑,观望的可能性占到七成。何况冲我军打出的拥护教廷之旗号,也未必敢联合对抗。当然,凡事皆有可能,如奥地利公然参战,我军正好借机入侵,也让教廷来使无话可说。”
受辎重拖累,等后续军团抵达伦兹城外的郊林,敌对双方已不宣而战。威名远扬的罗斯虎贲团大举来袭,出动三千奥地利骑士团和三千本土守军以及三千随行保护国王的重甲军抵前迎战,余下的一万余混编军团保护年少国王奔出北门,近两万德意志将士豁出性命。如此安排,一切只为拖延凶悍对手的进攻速度,以掩护国王撤离。
当场斩杀三百余借机作祟者,逼愤愤不平的俘虏营弃马组成手持木标枪的步兵阵,由配备兵刃的五千余臣服骑士团防守外围,驱赶俘虏营空出的大批生马群冲击敌阵,当然只为吸引对手的注意力。派人催促滞后的重甲军尽快投入战斗,以防生乱,弃战事于不顾,三大千户长分头行动。
赤盏合烈率部众赶赴边境线,监控奥地利方面的反应。耶律迪烈和徒单克宁统领麾下彪悍骑兵队,分兵秘密奔赴伦兹城北门,对仓促撤离的德意志混编军团展开游击战,尽全力拖延对手的行军速度,以便后军赶到后予以围歼。
盘桓期间,早有预感的年少国王派出特使,向境内的周边城主展示最高警戒级别的滴血宝剑,严令所有堡主出兵,否则视同反叛。对谕令反应不一,倾巢而出者,不屑一顾者,严守中立者,拥兵观望者,派少量兵力敷衍者各行其是,大战一触即发。</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