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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虚席待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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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空无色,惊雷乍起,东岸桥头堡被乌云严严实实笼罩。变故骤发,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沿桥头两侧一字排开的蒙古守军明白只是虚张声势,自然反应稍迟。影影绰绰中,只见年轻驸马爷一闪而过,一声轻响飘出,让人心头一凛。等看清形势,众守军一下子呆立当场。

    己方守将被寒光四射的枪尖抵临咽喉,人连连后退,长枪却如影随形。枪花翻飞,如戏耍一般围绕面门急剧晃动,令人目不暇接。待倒霉蛋一屁股坐倒,枪头才狠狠压下,摁住右肩不再动弹。赫然看去,守将头盔上似乎少去一样重要饰物,对,花翎,盔顶花翎。

    傻不愣登看看面无血色的主将,连退三步,五十户长同样吓傻。诈唬一下而已,谁又敢真拿驸马爷如何?不谈击杀,即便不慎误伤,在场的所有将士只怕下场凄惨?南蛮小儿早已今非昔比,迎娶阿不花公主,成功入主黄金家族,冒灭族风险与之对抗,为的只是出一口气,除非疯了。

    害怕归害怕,但形势迫人,不得不有所动作,何况军令如山?摆出有模有样的战斗姿态,诸将士暂时敷衍一下已沦为他人砧板之肉的主将,一个个战战兢兢。前方蹄声雷动,分兵三路,探马先军对命令不折不扣执行。被彻底激怒,万户长土拓儿率中路骑兵大刺刺扑向东岸守军,人人须发贲张,个个咬牙切齿。

    火速进抵前沿阵地,止步四百步以外,人马迅速散开。两人一组配合默契,一人执盾掩护,一人弯弓搭箭瞄准随机选定的对手,静待攻击指令。知己知彼,当然不敢懈怠半分,同为神箭手,比拼的是气魄和阵法,自然少不得主将的临场指挥。

    桥头堡两侧河岸同时冒出大批人马,大举进攻阵势呈扇形直插前方,一时间只闻蹄声,不闻人语。左路军由耶律迪烈率领,一行人纵马飞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围桥头堡,抢在守军尚未撤离前成功完成封锁其退路的任务。

    右路军由敢死队长指挥,攻势更显凌厉,箭头形攻击阵势一直不曾变形。呈梯次展开的后续骑兵紧跟不离,等主将突至距离桥头堡约三百步左右,摇身一变为错开的人字形。照例两人一组,一方合围滞留东岸的守军,另一方严密封锁桥面,既断其后路,也阻遏援兵。

    主将沦为俘虏,不到一百人的兵将被合围,桥面也被彻彻底底封锁,反抗只有死路一条。看看还在犯傻的主将,瞅瞅四面八方围上的彪悍对手,五十户长无奈下令,“都别动,听驸马爷的命令,误会,纯属误会。同为大汗效力,却兵刃相向,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西岸守军早察觉不对劲,紧随一声呐喊,“探马先军仗势欺人,兄弟们,上马迎战——”剩下的两百余号人在一名五十户长的指挥下冲上桥面,但很快停下脚步。不停不行,满月般的强弓劲弩一律瞄准桥面,距离虽远,但也着实吓人。地方狭窄,避无可避,若硬冲上去只能沦为活靶子。

    “驸……驸马爷……末将只不过开个玩笑……”缓缓举高双手,以示毫无敌意,万般无奈的百户长低声下气求饶,“别……千万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末将不过想见识一下探马先军的真实战斗力……”见小将脸色稍稍缓和,轻轻推开枪杆,话音发颤,“我蒙古勇士的刀枪和弓弩只会对付敌人,哪能这……这样……”

    收回长枪,大步上前,主动伸出右手,小将就坡下驴,“本将其实也跟大人一样,开个玩笑而已,哈哈……”一把拽起惊魂未定的守将,一一掸去尘土,扭头大喝,“误会,一场误会,一会过关,中军先行。待后军护送家眷商队过桥后,左军再进,右军最后通关……”

    一眨不眨盯视光秃秃的头盔,哑然失笑,“险些误伤大人,本将甚感不安,得罪之处,万望勿怪!”

    “驸马爷好身手,末将自愧不如……”尴尬带羞恼,百户长憋屈万分,但一时也无可奈何,冲紧张窥探的裨将缓缓摇头,“驸马爷,请!”

    “请!”殷勤挽住对手,小将大步奔上桥头,“全军听令,过关——”左手拎枪,右手揪人,贴耳警告,“最好别耍花样,就凭尔等这点人马,想阻我探马先军,螳臂当车而已!”

    “驸马爷也会蒙古语……”微微吃惊,哭丧脸的守将被迫跟上,“您误会了,真误会了,我们即便有再大的胆,也不敢为难威风八面的探马先军,适才只不过……不过奉令……”

    “请大人下令,让西岸的兄弟们让开去路,别玩心眼。想必大人也曾听说,一路征西我探马先军未尝败绩……”笑容满面,周文龙健步如飞,“不用发什么暗号,真若发生冲突,贵方难辞其咎,被全歼绝非恫吓。”

    眼睁睁看着被胁迫的主将出现在桥面上,西岸守军轰然炸营,一个个群情激昂,“驸马爷又怎么了,简直欺人太甚,过关罢了,何必如此霸道,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不得轻举妄动,你……”指指亲兵,恼羞成怒的五十户长低声传令,“以最快速度赶回大营,禀告千户长。探马先军不听我方劝告,执意强行闯关,还胁迫守将大人。请千户长大人率兵增援,兵力不能少于两千,南蛮小儿指挥有方,探马先军攻防有度,我们低估了其实力。”

    平安进抵西岸桥头堡,看着羞愤不平的守将和诸将士,周文龙桀然一笑,“大人,你不仁本将才不义,没必要生气嘛,二殿下莫非真想干掉我探马先军?请代本将转告殿下,我探马先军绝非任人宰割之部,如若殿下不惜撕破脸,本将奉陪到底。”

    脸皮一阵阵抽搐,蒙古百户长讪讪解释,“驸马爷误会了,我方绝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适才只为执行命令……”环视一圈己方兵力,叹口气,“请驸马爷代二殿下向长殿下问安,殿下军务缠身,无暇探望,拜托了。”

    “一定转告,本将斗胆代父汗感谢二殿下。唉,本为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暗自苦笑,小将拔高嗓音,“全军听令,按预定次序过关,速度要快!”

    余部不动,继续保持强大的进攻姿态,众将士不曾懈怠半分。率中路军先一步抢占西岸桥头,迅速展开兵力,以确保万无一失。飞步赶到,土拓儿拱手施礼,“驸马爷,此地不宜久留,须尽快离去为妥。”

    “别紧张,谅这帮人也不敢对本将如何?”瞥一眼惴惴不安的儒者,周文龙大笑,“血浓于水,即便翻脸,也须等到建立各自的汗国,轮到下一代或许分个你死我活,哈哈……”

    兵力弱于对手,当然也不敢对驸马爷如何,近三百守军强忍羞愤,以待援兵赶到。护送家眷和商队,后军一一渡桥,汇聚在远离西岸桥头堡的空地中。按名单,儒者亲自点验人数,确认无误,低声叮嘱主将,“李勇,你带众人先行一步。派出两人一组的先锋队沿左右两翼搜索前进,距离保持在视线所及范围内。王翦、仆散忠勇、完颜止、余晋、余圣军各率三人保护侧翼和后方,马素仆在前方开路,如发现不对,迅速收缩防线,等我大军赶到。古鲁安,交涉事宜由你全权负责,不花刺协助李勇大人指挥作战。都记住了,不许先动手,攻心为上,一切等驸马爷发令。”

    “遵令——”各自点兵,众将火速离去,如一颗颗流星散入荒野。率余下将士簇拥家眷和商队奔出,李勇谨慎万分,“诸将听令,尤其看好幼儿,责任落实到人。保护不力者,军法从事!”

    左路军抢上桥面,井然有序冲下西岸空地,也不停留,冲主将点头致意,耶律迪烈眨眼奔出老远。下荒野,众将士全力追赶前军,耶律迪烈亲自断后,兀曷赤为前锋,众军转眼失去踪影。全神戒备,右路军在徒单克宁千户长的指挥下最后上桥,入主西岸阵地,纷纷围上主将,静候命令。

    一直等前军彻底消失在草原深处,小将才沉声下令,“万户长率部先撤,右路军将士听令,谁敢擅自对我探马先军发起攻击,全歼之……”也不客套,挥舞长枪,“出发——”

    眼睁睁瞪着南蛮小儿率部离去,众守军一个个气不打一处出,窝囊,真窝囊,被人百般羞辱不说,还不敢放半个屁。气得直哆嗦,一张脸变成猪肝色,守将险些呕血。南蛮小儿果真无法无天,对命令置若罔闻,如此纵容下去,日后只怕要翻天?瞪一眼长吁短叹的裨将,“叹什么气?知道殿下所下何令吗?只留南蛮小儿一个,不得伤害半分,至于羞辱随意。对探马先军赶尽杀绝,把责任全推到小儿头上即可,反正死无对证。”

    “啊……”吃惊不小,五十户长瞪大眼睛,“我们刚才为何客气?趁机发难,一举全歼,何必又……”

    “全歼,你有何把握?被人全歼还差不多……”摇摇头,守将恨恨跺脚,“只怪本将太迂腐,想兵不血刃解决探马先军,不料反被小儿突袭……”冲懊悔万分的裨将勉强一笑,“别急,有的是机会,记住了,要全歼探马先军,唯有如此才行。仅凭小儿一张嘴,又没证人证物,即使闹到大翰耳朵,我们也底气十足。”

    派出精悍兵勇跟踪探马先军行踪,点齐兵马,忍辱负重的守将耐心等候援兵。天色黑透时分,二千精锐亲卫军呼啸而至,两员主将嘀咕一会,各自悄然拔营。百户长领两百守军沿先头哨兵一路留下的标识奋力追赶最后撤离的小儿,亲卫军首领果断分兵,自己率一半兵马沿左翼奔袭,另一半人马交由副将指挥,从右翼狂追上去。

    左中右路同时出击,马蹄翻飞,三支人马很快消失在夜幕下。先行一步,带上备马的三名先锋骑兵裹足衔枚,不举火把,不吭一声,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利用无与伦比的速度奋力追赶被妇幼商队拖累的探马先军。

    派出的传令兵祭出飞骑传书绝招,与飙风般奔进的探马先军暗地比拼起谁的速度更快,无声无息中,一张铁网缓缓织牢,只等猎物一头撞上去。趁夜飞奔,众将士一个个越来越紧张,对方不怀好意显而易见,但是否撕破脸皮开战一时半刻也说不准。

    联手断后,敢死队长不时回望,“将军,末将总觉得这帮人胃口很大,似乎想一口吞下我探马先军,幸亏您下手快,否则……”

    “嗯,我也有同感,缴我远射兵器,这等无理要求简直闻所未闻……”不安的感觉时渐强烈,周文龙悄声提醒,“留下两匹备马,你去前方传令,命勇士们全速追赶,尽快与前军会合。叮嘱仙师,挑出一百名身材瘦削的将士,换为妇人装束和商队模样,多带备马充作诱饵,记得随机应变,让赤盏合烈全权指挥。侍卫团保护妇幼和商队人员继续奔西,不得停留,若先锋报警,则掩护众人撤往附近的隐秘地……”

    “末将去去就来,将军,您可不能一个人冒险。一定要等末将返回,我俩共同阻敌,如果这帮混蛋有胆量的话,咱打一个伏击……”狠狠催马,敢死队长只觉得热血上涌,“奶奶滴,皮痒痒了不是,听着都让人兴奋。”

    继续狂追,待爱将折返,放缓速度,看着众勇远去,周文龙悄然勒马,“克宁,你掩护,我听地,看看有无追兵……”飞离马背,一头伏下,认真辨别风声和震动。挂上虎天钩,挽弓搭箭,敢死队长放眼四望。

    “听,有人,但不多……”隐隐听出节奏分明的震动,而且越来越近,小将赶紧起身并跃上白龙马,“追来了,估计是先锋队,速度蛮快……”借助惨淡月色观察一会,“你左我右,不用客气,一箭封喉。他奶奶滴,方向感不错嘛,还真会送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