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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甲有些长,周围颜色有些泛紫。
吴念还没来的急转身,那只手就迅速地从她手腕上滑下来,静静地垂在床边。
五指有些蜷曲,是人类放松之后最自然地状态。
她顿时没有出息地慌乱,回头去看他,眼睛慢慢眨了两下,泪水涌出来。
“行钧……”吴念咬着嘴唇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她张着嘴摇了摇头,拼命地按床头的按铃叫医生,连续不停地按,甚至有些失态地胡乱拍打。
等医生地这段时间有些漫长,吴念双手紧握,强迫自己冷静。
医生带着护士冲进来,瞧见她地表情,赶紧对余行钧进行检查。
她也被护士请到外面等候。
对面病房里似乎死了人,一家人扑在床头痛苦,吴念记得那天是和余行钧一起进重症病房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性患者,刚转到普通病房两天就恶化,癌细胞扩散,只能保守治疗。
妻子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医护人员拉她起来,她却死活不起。
她比旁边的患者父母哭的都痛,不知道是不舍得丈夫还是哭自己遭遇太惨。
吴念转过身透过玻璃往余行钧病房那里看了几眼,这次彻底冷静,回想起来方才地事……虽然撤了心电仪,但是方才他挂着氧气罩,明明是有吐气声的,她太慌乱,竟然没有注意这一茬!
正想着,医生开门出来,吴念不等他说话,赶紧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他:“他刚才醒了,他拉住了我的手腕……可我还没有回头他的手就垂下来了,刘医生,他是不是清醒了?”
刘医生摘下来听诊器,摇了摇头,坦白地说:“左右眼球光感依旧很弱,他还在昏迷……但是生命体征非常稳定,已经没有吸氧的必要了,吸氧时间过长也不太好。”
吴念有些不相信,皱眉追问:“没有醒吗?那他为什么拉住了我?”
刘医生认真地看了看病例,笑着回她:“他虽然在昏迷,但是大脑还在运转,可能是无意识地动作……当然,也可能是要苏醒的前兆……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好现象。”
吴念叹了口气,只好点头。
他翻看了几页又说:“每天在他的耳边对他多说家常话,比如他过去感兴趣的事,这些熟悉的声音和话语是可以刺激脑神经逐渐恢复的。”
医生说罢在病例上记录签字,然后递给旁边地小护士。
吴念对医生和护士道了谢又回到了病房。没过多久余母就过来了,穿着病号服,脸色不是太好,她追问吴念方才地事,吴念一五一十地说了,并且把医生地嘱咐一并说了。
余母就像魔怔了一样,欢喜地不行,拉着余行钧地手唠唠叨叨地说了几个小时也不知道疲惫。
吴念只能劝她赶紧回病房休息,不能急功近利。
余母却不听劝,下午又嘱咐护理给余行钧做肌肉按摩,拉着吴念给余行钧翻身拍背。
到了晚上,余母又过来,步履蹒跚地走到床头,握着儿子地手说:“儿子,咱们白天讲到哪了?哎……哦,我想起来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经常给你讲的一个事例?”
余母给余行钧掖了掖被角,拍着他的手说:“非洲草原上有一种尖毛草,在最初的半年,它是草原上最矮的草,只有一寸高,别的草在长,它却一点儿不长……”
吴念瞧见余母这个时候有些入魔地模样,竟然不知道该得意还是该同情,这个时候地她,跟自己无异……她头脑一热,拿了条毯子盖在余母身上。
做完这些顿了顿,皱着眉背过去身。
余母却拉住她的手,攥在手里使劲握了握。
吴念稍微用力抽出来,眼眶有些发红。
余母没有在意,替余行钧理了理头发继续说:“……所有人都觉得尖毛草没在长,但在半年后,雨水到来之际,尖毛草以每天一尺半的速度向上疯长……尖毛草其实一直在生长,但它不是在长身体,而是在长根部。六个月的时间,根部长到了28米……等到根部够长,正好到了雨季,尖毛草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短短几天就长成草地之王……”
余母讲到这里,咧着嘴哭起来,“儿子……我以前每次讲到一半你就会不耐烦地打断,你说从小听到大,都听腻味了……我现在多希望瞧见你对妈不耐烦地模样……你快醒醒吧——”
吴念被她说得情绪有些激动,抿着嘴悄悄地擦眼泪。
余母越哭越伤心,埋头趴在床沿边,呜呜地痛哭。
她本来血压就不稳定,吴念怕她有个意外,只好抽了两张纸说:“你对他讲了一天的话了。他受了伤,医生说要多说话什么的,也是要在合理的时间内的……他身体虚弱,肯定要多休息,你也赶紧回病房去休息吧……”
余母喘息了片刻,觉得她这话说的有理,一说到会打扰余行钧休息,她就有些紧张,接过吴念递来的纸巾,深吸了两口气,赶紧稳定住情绪。
余母站起来,临走突然对吴念说:“明天你钱阿姨从家里带了鸡汤过来你千万要记得喝啊……都得补补。”
吴念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内心矛盾,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嫂这时候进来,问她:“是不是该回去了?这里晚上有看护守着,用不了这么多人。”
吴念没有回答,瞧见他指甲有些碍眼,又找出来指甲刀帮他修剪。李嫂忙活了一天有些累,扶着床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看吴念动作。
吴念修剪完左手去换右手,刚站起来就瞧见余行钧的食指抖动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眼花,停顿了两秒,下意识抬头去看李嫂。
李嫂已经惊讶地站起来,瞪着眼指着余行钧说:“念念——你快看,你快看——”
吴念松了口气,眼睛有些发亮,沉默好半天才正正经经地对余行钧说:“你是不是快醒了……你快醒吧,不然你妈可要陪你去了。”
……
余行钧接下来几天都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余母头几天还有劲儿天天来,后几天就不行了,不仅是身体不行,还被医生声色俱厉地骂了一通。
吴念月余没有吃药,精神头反而比以前好,这天中午从医院回来还跟着李嫂去了菜市场。
李嫂做菜的时候她心血来潮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端上桌子地时候李嫂赶紧捧场地尝了尝,笑着说:“鸡蛋煎的不错,真嫩。”
吴念笑了笑,随口说:“打鸡蛋的时候当些水或者水淀粉做出来的比较嫩。”
“我也这么做啊。”李嫂摇了摇头,“一样的材料不是一个人就做不出来一样的味。”
吴念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可能是……面出锅的时候我习惯再用水淀粉打卤?”
说完自己也没有上心,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饭罢,李嫂熬的鸭血汤也已经做好,她把汤装进保温桶,又切了一小碟子香菜带上。
到了医院,司机找零钱,吴念推开门提着保温桶走在前面,到了住院部往病房里走,距离病房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瞧见两三个护士从余行钧的病房出来。
他住单人病房,平时看到一个护士进出检查、换药不稀罕,一下子出来三个就有些古怪了。
吴念紧走两步,推门就看见刘医生背对着他做检查,边检查边说:“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熟悉地声音传出来,还带着沙哑:“头痛……嘶,被车压过了?怎么全身都不舒服……”
吴念深吸了口气,心口砰砰地剧烈跳动,矛盾又惊喜,她往前走了几步,瞧见他的脸又往后退了一步。
刘医生说:“恢复恢复就好了,你昏迷了很多天……看看身边的人,认识吗?”
余母赶紧凑上去,含着泪说:“儿子,你看看我是谁?”
躺着的人,皱眉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按辈分,你既然喊我儿子,那你肯定是我妈呗。”
余母被逗笑,又担心地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你妈啊,这孩子!”
余行钧这时候笑了一下,因为扯到头上的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他不经意间看见吴念,停顿了一下,挪着脑袋往她这边又看了好几眼,脸上换上坏笑,提着声说:“门口那个姑娘是谁啊,这么漂亮,留个电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