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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将携太后南巡,并视察河工和为皇子们择选江南官宦人家的有才学的子弟为侍读的旨意下达到扬州,扬州的一干官员们盛赞皇帝圣明的同时,也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起来,要知道皇帝就是出宫一趟都要折腾得底下人半死,更别说南巡这么大的事情了。
这一日,忙碌了许久的林如海值休沐,用过早饭后他命小厮将林煜唤入自己的书房内。
林如海坐在案后的一张紫檀木椅子上,案上磊着纤尘不染的线装书,一只装饰着走兽图形的景泰蓝博山炉内正丝丝袅袅地吐着沉檀的烟缕,若有若无的幽香漂浮在雅室之内,他身后的褐色的木扇雕花窗棂外清风摇动翠竹,细细碎碎的光影也随之溪水般摇曳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出他隽秀不凡的风姿,即便是两鬓之间微见斑白,反而更添儒雅清隽的气度。
林如海默默地注视着儿子,十二岁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俊秀而飞扬,只是肤质略黑,略有些美中不足,不过,看着倒是比那些白皙病弱的书生模样的男童更有气势,观其行止,进退有据,沉稳自信,在学业上也是刻苦自励,虚怀敏求,想来将来定能克绍箕裘,光宗耀祖,不负自己的一番训育深心。
林如海喊下仆进来奉茶,又令林煜在旁边的一张搭着烟灰紫色团花软垫的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坐下,自己也起身在他的另一侧坐了,一副父子间促膝谈心的架势,等下仆奉上茶来,两人各饮了一口酽酽的香茶,林如海才开口说话:“煜儿,为父叫你来,原是有一句紧要的话要叮嘱你。”
林煜忙将手边的填胎白瓷茶盅放在一边的梅花小几上,端眉肃目,聆听父亲教诲。
林如海满意地看了一眼儿子,才徐徐地开口:“此次圣上南巡,除了观赏沿途风景和视察河工之外,只怕还有深意。我听说此次会有多名皇子随扈,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子殿下。这位殿下是当年端敬皇后唯一嫡出之子,可惜皇后早逝,未能亲自抚育,故而殿下的性子略有些……”
林如海沉顿不语,林煜便也明白了,太子尊贵之极,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詹事府内谁敢违逆,皇帝忙于政事和后宫播种,想来也没多少时间训教太子,故而这太子殿下的脾气应该是比较骄矜的。
林煜便笑着说:“孩儿明白。不过孩儿不过一介草民,想来与殿下也没甚交接之处,应该是不会冲撞到殿下的,何劳父亲特为叮嘱?”
林如海叹息着说:“可是,我揣摩着圣上的意思,一来为着劝诫太子殿下,二来也许是为着和江南的官员交好以示君恩,要趁着此次南巡在当地的官员子弟中择一二位品行和学识优异者作为太子殿下的侍读,为父怕你早已名列其中。”
林如海深深地注视着林煜,说:“得以伺奉太子殿下左右,为其近臣,一旦太子登基,则有乘龙之功,人皆以为喜,我则以为忧。圣上正值龙精虎旺之年,岂会轻易退居幕后?而太子殿下年轻不知进退,长此以往,必生嫌隙,久而久之,太子危矣。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故而为父不愿意你去。”
林煜心下了然,答道:“父亲之深思熟虑,良苦用心,孩儿明白了。待圣驾来临,若孩儿也有幸名在陪驾之列,定以愚钝之面目示人。”
林如海抚掌而笑,道:“孺子可教也。去吧,回去看书温课去,咱们林家的子弟,还是以科考清流出仕为宜。”
到了月底,皇帝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南巡队伍到了扬州的地面。
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并一众官员都是冠冕簇新,补服灿烂,跟随着江苏巡抚一起在码头前迎接,身后是一片旌旗招展和军容整肃。
远远地看到御驾的金碧辉煌的大龙舟在前后左右几艘龙舟的护卫下驶近的时候,这边巡抚就急令奏乐,一片铿锵的金鼓之乐响起,众官再次趋前,在水岸边止步。
这一番迎驾的排场就不提了,反正各种繁文缛节把人折腾得够呛,最后连皇帝都撑不住了,江苏巡抚便奏请圣上下榻行宫,皇上颔首道:“也好。不过,朕此次来,还想为太子并众皇子择一二侍读,名单已经交给何贵了,稍后便令他们一起入住行宫,正好和皇子们熟悉熟悉,‘正是青春好做伴’嘛。”江苏巡抚奉承不已,道:“皇上圣明,得以奉陪诸位殿下之左右,真乃江南士子之福。”
皇帝的眼眸微抬,眸光扫过一侧正束手肃立、长身玉立的某巡盐御史,喟叹一声道:“看着他们年轻时相伴着读书,叫朕亦想起朕年轻时的一些过往,思之令人惆怅。物是人非啊。”
某御史挺立的背脊如松,丝毫不为所动。
林煜果然在待选的陪读之列,随后被大内侍何贵宣旨,和其他被选上的官宦子弟一起被带往行宫陪驾。
路上,一个四十多岁、手执拂尘的中年太监人称“王公公”的,不住地交代林煜等子弟们没事不要乱走,这一次南巡的不光是皇帝和皇子们,还有太后并一众妃嫔,迎面冲撞了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弄不得好脑袋不保,还有,因为随扈人员众多,故而能分配给待选的侍读子弟的房间就极为有限,只能是两人一间房,让大家不要摆官宦子弟的排场,将就点儿之类的云云。
林煜心想,这次就打定了主意要落选呢,反正装傻藏拙,混过这几日就罢了的,少不得忍耐一二。
结果当夜分给林煜的却是一间单独的房间,林煜正心里纳闷,再一看房内,粉壁上装帧着工整严谨的北宋院画花鸟山水图,地板上铺设着厚厚的长毛毡毯,一扇巨大的落地式泥金描花草围屏将这一间磊落开阔的房间隔开,里面是悬着流苏锦帐的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铺陈着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和湖蓝底色粉白牡丹宫锦靠枕,外面则陈设着一溜儿花梨木的书案和椅子,布置得整洁中透着奢华,富丽而不失高雅,似乎比刚才林煜偶一探头看到的别家子弟住的两人间好出许多来,不禁向着王公公疑惑地问:“不是说两人一间的吗?怎么我是……”
王公公虽然只是个太监,因为是侍奉皇帝的人,自是身价百倍,在这些还未进入官场的子弟面前趾高气扬,刚才在训诫诸位子弟们的时候故意拉长的声音真是倨傲得很,这会儿见林煜问他,却又换了一副恭敬的面孔,说:“上头有交代,就让您一个人住这儿呢。想来是皇上和您或是您家有些渊源?是什么渊源?我哪能知道啊?别光问我了,前头又在叫我呢。在屋里别乱走,不管吃饭也好或是有什么传唤也好都有人来的,要出恭的话就叫这院子里的小子领你去。”
等王公公走了,林煜无聊地翻看了一下书案上的书,又歪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外面就有人叩门了,一会儿两个小太监便端了黑色填漆食盒进来,里面盛着四菜一汤,菜是水晶肘子、西湖醋鱼、香酥鹌鹑和松树猴头蘑,汤是紫参野鸡汤,另有一大碗雪白饱满的香稻米饭和两碟子点心,是百合酥和玫瑰莲蓉糕,色香味俱美。
林煜用了晚饭,因为此处不能乱走,便自在房内踱步,当作饭后消食,晚上散淡了一会儿早早地就上床歇息了,一宿无话。
次日,便有许多小太监过来,急急忙忙地传话说是圣上和诸位皇子都在花园那边,现在请诸位公子过去觐见。众人顿时乱做一团,照镜子的照镜子,整衣衫的整衣衫,竟如同等候皇帝甄选的秀女一般忸怩作态,只有林煜恍若未闻,略略拉了一下衣襟,就随着带路的小太监昂首而去。
林煜随着人流到了繁花似锦、水面飘香的行宫花园,还没来得及张望一番,一个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来:“皇上驾到!”
于是一群人“呼啦啦”地跪倒,都跟着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大家一起向皇帝行了礼,林煜正想着要不要偷偷地看一眼这皇帝长啥样,要知道,这个老旧封建的王朝里,皇帝是不能随便看的,一介草民要是胆敢直视皇帝,就是犯了天颜,要赶上皇帝心情不好,是要砍头的。所以,要看皇帝的话要有技巧地看,不能直不楞登地看。
林煜眼睛微微一斜,几乎要看到那穿着龙袍的人了,脑内的光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启动了,尼玛那个脑残萝莉“卡哇伊”蹦了出来,抢先一步看到了皇帝,随即喳喳乱叫了起来:“原来皇帝还是个中年美大叔呢,不枉我望眼欲穿地盼了这么久!”
林煜忍不住想要飙国骂:喂,谁许你不听指挥自己跑出来的?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
原来这光脑虽然退化到脑残萝莉的模式,但是,仍然是威尔星最伟大的科技成果之一,故而能够在林煜的脑子里凭空创造出一个虚拟的平行维面来,在这个维面里和林煜的脑电波进行交流,但是,外人是一点也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只是觉得林煜像在发呆而已。
虚拟的平行维面内,林煜没好气地说:“魂淡!我都没有启动你,你怎么跑出来了?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幻化的虚拟人“卡哇伊”歪头,扁嘴,乌溜溜的眼睛似乎在闪着泪光,委屈万状地说:“主人啊,您都好久没有招幸过伦家了!天天都把伦家关小黑屋,有三四天都没有启动了吧。可素,被皇帝老儿接见这样重大而庄严的时刻,怎么能少了我‘卡哇伊’在场呢!”
林煜不悦地说:“其实我现在完全适应了我目前的身份和这个星球的生活,你已经不是必须的了。所以,”
林煜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你要是再不听话,未经我的许可就自己跑出来乱溜达的话,哼,我明天开始就不晒太阳了,叫你停电,再也启动不了,等于是关你永久禁闭!”
林煜确实是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本来他就是个谦虚好学又善于学习的人,而且光脑能在人深度睡眠的时候进入他脑内的三维异空间,对脑域和体能进行潜移默化的开发。学习的过程有点像一本科幻小说里描绘的“能帮人睡觉的时候学习知识的神奇枕头”一样,需要的知识自动填充进大脑皮层,于是,不知不觉地就学了很多知识,所以,现在的林煜,无论是在知识储备上,文学修养上,还是在待人接物的礼节都是熟稔于心,完美无瑕的,和光脑的脑残模式正好相反。
“卡哇伊”急忙抱大腿,做痛哭流涕状:“主人!伦家知道错了呀嘤嘤嘤!伦家再也不敢了呀嘤嘤嘤!”又抛媚眼说:“可是,伦家真的很好奇啊,仅这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
林煜很严肃地说:“回去!别干扰我,不然真的关你禁闭!”
“卡哇伊”嘤嘤嘤地正要缩回去,忽然眼睛一瞥,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尖叫了起来:“哇啊!好多帅哥啊!主人!快看那边!看那边啊喂!”
林煜无奈得想要扶额:魂淡,这个脑残萝莉模式啊,性别女,然后呢,毫不掩饰地、赤|裸|裸地、爱好男!尼玛现在有美男出现,只怕是宇宙毁灭都轰不走这家伙了吧?
林煜还啥都没看见呢,“卡哇伊”又用夸张到极致的声调叫了起来:“哇哦,那个穿明黄色蟒袍的骚年一定是太子吧,好帅!好帅!好帅!老皇帝虽然也很帅,但是,跟太子比,简直要被秒成渣渣了!”
林煜这才看到皇帝和皇子们,对“卡哇伊”的见解顿时很不以为然。
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人物想来就是皇帝,他头戴着赤金的翼天冠,身穿飞龙出海图案的明黄色帝王常服,蓄着一点薄须,长眉凤目,光是坐在那里就很有气势了,哪里是“卡哇伊”所描述的什么老皇帝,明明就是中年美大叔一枚,而且还是钻石皇冠级别的,这个“卡哇伊”不仅没眼光,还搞年龄歧视呢!知不知道什么叫年华浓缩的成熟美啊?
至于“卡哇伊”盛赞的“好帅好帅”的太子,也不过如此,林煜心想,无非是皇帝的年轻版,然后呢,衣服很华贵,派头也很大,下巴一直微微抬高着,斜眼看人的姿势可真不太美观。哼!差评!
林煜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别以为你是背着你父皇站着,就以为这幅臭拽臭拽的模样没进到他眼里去,人呢,还是谦虚低调的好。看来之前父亲的叮嘱果然有道理,别看太子现在拽得二五八万一样,要是一朝不得皇帝欢心了失势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果然,站队很重要,跟人需谨慎。
“卡哇伊”再次发现目标,“哇,我又看见美男了!那个,那个穿紫色锦袍的骚年,哇,好阳光,好帅气啊!,还有那个,穿石青色锦袍的骚年,小侧脸好精致好惹火啊,受不了了……”
林煜简直无语了:“你不要这么饥渴好不好?见着个男的就发花痴,这叫我很难办呐。真想关你一辈子禁闭,省得出来丢人。”
“卡哇伊”扁扁嘴,说:“好吧,主人,我知道错了,不该对着别人发花痴,应该只对着您一个人发花痴。但是,主人啊,您尽管是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大帅哥,可是,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的啦,就让伦家偶尔调剂一下好不好?”
正说着,“卡哇伊”又大叫了起来:“不得了了,看那边那个小正太!怎么就能长得那么标致那么可爱呢,把姐姐的小心肝都要萌翻了呀。”
随着她咋咋呼呼、夸张得不得了的声音,林煜也懒洋洋地望过去。
一个不小心,就被电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