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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父亲,您救救少郎君,父亲,您救救他吧,求求你了,那是小姐唯一的血脉啊,父亲——”如珠泪流满面,跪在怀青跟前,抱着父亲的双腿苦苦哀求着。
昨夜听说父亲病了,他急忙赶回家,却不想,一回来就被父亲给关了起来,哪里都不准去。他起初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傍晚的时候,有个小孩子在外头嚷嚷着叫他的名字。门是从外头被锁上的,他开不了门,那孩子就从门缝里塞了一封信进来,然后就跑得无影无踪。他打开了信一瞧,上面写了六个字“求怀青救乔暮阳”。
起初,他还有些半信半疑,直到父亲回来,他开口问他,是不是少郎君有事。父亲却只道让他安心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如珠这才相信,少郎君果然是身处险境。
“父亲,父亲!”如珠紧紧抱着怀青的双腿,不让他离开。
怀青无奈又伤感地蹲下身子,给他擦拭脸上的泪珠,“傻孩子,这事你管不了的。谁都救不了他,乖,别哭了,爹就只剩下你这么个孩子了,别哭坏了身子,快起来。”
“父亲,小姐去了,妹妹也随小姐走了,这几日你强撑着,我也看得出来。将心比心,若小姐知道,她唯一的孩子,连睁眼看看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心里又会有多痛?父亲,哪怕您不愿救少郎君,可您也要救救这个孩子啊,父亲——”
“傻孩子,你......”想起如宝,怀青也湿了眼眶,心疼不已地抱着如珠压抑地抽泣了起来,他怎么能告诉这单纯善良的孩子,老爷要的就是这孩子的命啊!如宝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固然心疼,可小姐也是他一手抱大的,他又怎么会不心疼小姐这唯一的血脉?可是,此事,他不能管,也不能劝,一步错,搭上的就数不清的人命。若扼杀了这孩子,能把那个秘密永远埋葬,能让所有参与这件灭族祸事的人,永无后顾之忧,他又怎能去阻止?
吱嘎一声开门声,一个身材微福、圆脸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嘴角、眼尾,因常年习惯性的微笑,皱眉细密。一双精明的眼眸中,透着隐忍的怒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墨的左膀右臂,怀青的妻主,如珠如宝的母亲安瑶。
“儿子,别求你父亲了,快起来。”安瑶声音冷硬,上前几步,就把如珠从怀青的怀里拉了出来,提溜一下,把人带了起来。
怀青望着有别于往日的妻主愣怔了片刻,也跟着起身,摸了摸脸上的泪渍,“阿瑶,你怎么了?”
安瑶仿若未闻,安慰地拍着如珠的肩膀,“别哭了,娘已经想办法救少郎君了,你快回去洗洗。”
“真的?娘,这是真的么?”
“娘何时骗过你?好了,回去歇息,娘还与你爹商量事情呢。”、
如珠破涕为笑,点着头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
安瑶见到自己如今这唯一的孩子这般天真烂漫,倒是颇感安慰。直到看着如珠进屋,她才关起了房门,脸上初绽的笑容,立刻被盛怒取代。
怀青抓住安瑶的手臂,正想问她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谁知,话还未开口,手却被安瑶重重的甩开。
安瑶猛然转身,常年在外主事的她,板起脸来,气势丝毫不弱于一位大家之主,“你如今,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老爷究竟想做些什么?”
怀青再次紧紧拽住安瑶的衣袖,“你先告诉我,你说你已经想办法救少郎君了,这是什么意思?”
安瑶依然寒着脸,一把拨开怀青的手,“没什么,我就是把老爷要除去少郎君及大小姐遗腹女的事情,让人传话给了皇贵君而已。”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这两年来的疑惑不解,终于在今晚会有一个答案了,我为什么不做?”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便是,你,这件事干系重大,你怎能告诉皇贵君?”
“哦?”安瑶讥诮一笑,“问你便是?好啊,那你倒是告诉我,大小姐,到底是谁?怎么,我问了,你倒是不说了?是不是又不能说了?呵呵,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大小姐根本就是......”
怀青眼见安瑶就要嚷嚷出来,急忙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警醒地道,“妻主,你就算怒极,这话也不能随便说,会出大祸的。”
安瑶本怒在心头,怀青这话恍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轻轻拨了下怀青的手,示意他放开。
怀青松了手,立刻倒了杯水给安瑶泄火。
安瑶白了怀青一眼,终是接了过去,抿了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青警惕的推开窗子看了看,听了下动静,确定寂静无人,才把窗子关好,坐到安瑶身侧,小心地伏在安瑶耳边,悄声说道,“当年,隐王之乱,皇贵君在顾府避难,实际上生下的是一对双生花......”
安瑶诧异地大睁起眼睛,却是安静的听怀青继续道,“而老爷,因为沈氏灭门一事,怒极攻心忧思过度,加之照顾皇贵君生产,身体劳累受损,生下的小姐没能活下来。皇家素来忌惮双生花一说,认为是祸起萧墙之兆,加之隐王的事情,圣上更加会不喜。是以,老爷便以身体羸弱的小公主取代了逝去的小姐,养在了顾府里。”
安瑶身子忍不住一颤,“这是欺君大罪啊......”
“是,所以小姐去后,老爷便只能忍痛杀了小姐的遗腹女,这是以绝后患啊,可你......”怀青说着叹了口气,又好似松了口气,“罢了,这事,皇贵君既然知道了,就让皇贵君与老爷两人做决定吧。”
安瑶摇着头,神色复杂难辨,“老爷当真......不是普通男儿,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让夫人绝了后,呵呵呵......”大小姐明明就不是夫人的女儿,老爷还想方设法逼迫夫人答应他,不纳妾,唯此一女。
天可见怜,夫人对老爷的一片深情,竟然得到这样的回报,当真讽刺,讽刺之极!
安瑶缓缓站了起来,摇头叹息,“阿青,老爷瞒得夫人好苦......”
“阿瑶......”
“今日,我在书房睡,我要静一静,好好的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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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顾府大门悄然而开。
一辆普通的靛青色篷布马车,悄声驶入顾府,直到换乘小轿处才停下。
沈墨披着素色斗篷,亲自站在小轿旁等候。
一双素白玉手挑起青色车帘,手的主人随即跳下马车,动作干脆利落,身形灵巧轻盈,即使非练武之人,依然看得出,此人身怀武艺,绝非寻常男儿。这是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容色普通,身形小巧,一身玄色劲装,肩宽腰窄,比例倒是极好。男子双眸滴溜一转,便定在沈墨身上。
沈墨正欲行叩拜大礼,男子早已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他,然后退后一步,对着沈墨行了个标准的宫廷大礼,“沈安人,皇贵君有言,不必多礼。”说着,回转身,再次挑起车帘,另一手掌心朝上伸入马车内。
若说,男子的手是巧夺天工之作,那么此时出现在男子掌中的手,则是鬼斧神工之品。手指修长纤细若葱白,肤色细腻光洁若上等羊脂白玉,指甲圆润饱满健康的朱粉色光泽若稀有的东海粉珠。月白色暗纹云锦织缎袖边盖在手背之上,哪怕是暗沉的引路灯下,依旧显得流光溢彩,却盖不住这双手的风华。引得人不由自主想把视线上移,一探究竟,可看到的,却只是压得低低的黑色斗篷帽檐。
墨黑的斗篷,在众人眼前一晃,便立刻钻进了一旁的小轿。
沈墨随即进了停在后头的小轿。
沈墨亲手关上承训斋主屋大门,一回身,便撞入一双墨黑的凤眸中,仿佛是自己每日在镜子中瞧见的自己的眼睛。
两人的眼睛,都是随了他们的父亲,华丽又风情的狭长凤眸。可即便多么的形似,神情上却已然大相径庭。
“阿砚。”沈墨难得收起眼中的厉色,神色温柔,欲亲手为沈砚解下斗篷,就如小时候一般,他总是亲力亲为的照顾这个同胞弟弟。
可沈砚愈显贵气的眸中,却冷冷清清。他一抬手,虚挡了一下,阻止了沈墨。“大哥,我今日来,要带走微儿那怀有身孕的郎君。”
沈墨僵在本空的手,猛然收回,紧握,眉头一蹙,凤眸一眯,“你疯了么?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忘了我们十五年前就下了的决心么?”
“我没忘!可那是我们,不是微儿!我对不起微儿,这个孩子,我必要为她保下来。”沈砚一提到顾元微,隐含怒气的眼中就蒙上了一层水汽。
“不,我不同意。”
“大哥!”
沈墨轻叹了声,“阿砚,十多年的宫廷生活,还没让你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么?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我不会让你错一步!”
沈砚闭了眼,长叹了一口气,“是,作为微儿的叔父,我确实不能带走他。所以......”坚定的语气透着势在必行的决心,“我会为微儿正名的,我要微儿葬入皇陵!”
“阿砚!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大哥,我很清醒。”沈砚神色平静,隐下怒气的眸中,是多年来练就的威严肃穆之气,“这事我必然要为微儿做到,因为——我是她的父亲!”
“你......”见沈砚一意孤行,沈墨简直无力到了绝处,正欲继续苦劝,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沧澜,什么事?”沈砚听到是沧澜的声音,便亲自开口询问。
“回皇贵君,是顾府的下人,说是府内少郎君身体十分不适。”
沈砚来不及穿上斗篷,人就往门口疾步走去,却在碰到门扉时猛然回头,眼中尽是责备,“大哥,是你?”
沈墨皱了皱眉,不说话,捧了斗篷为沈砚披上,“去看看吧,若这孩子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必然能躲过此劫,若不能,便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