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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剑也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名剑,相传为元朝第一铸剑师鬼五所造最后一件兵刃,此剑锻成,鬼五心血耗尽,最后热血喷于剑上,剑身化为漆黑,号为承影,吹毛利刃,斩铁削金不再话下。风里刀就这么不知深浅的握上去,只怕连手指都要削下来。
牛得意惊道“督主”,他心中大骇,想要抽剑,只怕还未来得及抽出,风里刀手已经伸到,剑锋流转,会伤得更重,电光火石之间,也来不及细想,左手直接伸出,赶在风里刀之前先握住了剑身,呼吸间风里刀的手已经直接撞上了他的手,饶是牛得意武功高强,但终是血肉之躯,冲力加上剑刃锋利,瞬间鲜血已经顺着指枫脉脉流下,滴溅到了银灰色的曳撒上。
风里刀倏然清醒过来,看了看面色如冰霜的顾少棠,转头对牛得意喝道“你退下。”牛得意把收剑束手,满是鲜血的手背在身后,低头闪立一旁。
顾少棠杏眼冷冷看了二人一样,步如流星又向前走。
风里刀刚追了一步,只见顾少棠微微侧身,素手轻扬,暗器星玄已经出手,一道银光直奔风里刀而来,他二人距离不过一丈,暗器又是顾少棠绝学,连牛得意都来不及相救,“啪”的一声,已经钉在了风里刀头上的镶祖母绿的暗金官帽上。
顾少棠的声音就像大漠那么冷酷“厂公大人,你再敢跟着我,下一枚,我就射你的咽喉”,风里刀眼神一黯,就此停下脚步,看着伊人身法奇快,倩影飘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无数胡同尽头。
牛得意上前道“督主...”却不知道改说些什么。
风里刀把插在自己乌纱上那支星玄轻轻取下,握在手中,眉宇间尽是落寞,语气中却带着某种压抑着的戾气“先回灵济宫。”
顾少棠又是生气又是难过,一路施展轻功,穿房过瓦,也不知道行了多远,内力都有不济之相,这才从屋顶跃下,沿着一条小斜街,缓缓而行。 抬头一看,却见前边一个修长的青衣身影靠墙而立,凤目妩媚,眼似寒潭,正是雨化田。
顾少棠几步走过,斜斜瞪他一眼,余怒未消“离我远点,现在我看见你这张脸,也很生气”,又要往前走。
雨化田手出如风,直接扣住她手腕脉门,向后一扳。
顾少棠没提防他出手,突然受制,心中大怒,说道“你干嘛?要打”右手又去扣暗器。
雨化田手上力道一松,却没放开她的手腕,目光倨傲,语气冷淡“掌柜,你看清楚,我不是那个臭东西,没义务纵容你的大小姐脾气,也没空陪你玩儿撒娇的游戏”
顾少棠见他不出手,也把暗器松开,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雨化田道“我们的买卖早就约定,我帮你进黑水城,作为报酬,你要帮我把那个冒牌货换出来,如今黑水城之约我已经做到,顾掌柜却食言而肥,未能守信。”
顾少棠秀气的小八字眉颦起,踌躇了一阵,忽地一跺脚,叉腰道“好,此事是我夸口托大,失信于你,但我是鹰帮之主,吐个唾沫就是钉,绝不白占你这个便宜,既然此事不能成,你再另说一件,我帮你办成就是。”
雨化田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腕道“这才是一帮之主的气概,一言九鼎。”
顾少棠想了想,又加一句“但这件事,也须得我心甘情愿。要不然你要我自杀,或者要我杀鹰帮的人和无辜的老百姓,那可不成。”
雨化田斜睨她一眼,颔首笑道“可以。我保证那件事一定不叫顾掌柜为难就是。”
夤夜时分,灵济宫溪雪厅中,十几个通臂巨烛高燃,亮的犹如白昼一般,督主风里刀眉头深锁,坐在紫檀桌案前,把玩着顾少棠那把飞刀星玄,烛火照着冰刃,寒光闪闪。自从他从鸣凤楼回来,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坐到了现在。
耳听得窗外已经鼓打三更,牛得意上前轻声道“督主,该安歇了,明早陛下在养心殿召您议事呢”,左手上缠着一圈白绢。
风里刀抬起头,冷冷瞥他一眼,阴着脸沉声道“传他们来,净面洗漱”
不多时,便有宫人们鱼贯而入,两个太监捧着两个鎏金白铜山水纹折沿盆,蒸腾的冒着白色热气,另有四个宫女持着巾帕,香溢,靶镜等物也侯在一旁。
风里刀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那捧盆的太监躬身走到他跟前,双膝跪下,将脸盆高擎,两个宫女屈膝躬身将风里刀的官帽解了,将那白色巾帕浸了水,细细的给他净面擦脸,又取了香溢替他卸去脸上的粉妆。刚来西厂的时候,风里刀还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着自己洗脸,但为了避免穿帮,也只好入乡随俗的配合,如今却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待宫女用一条天青色丝绢给风里刀擦干了脸,方才捧盆的太监这次恭恭敬敬的站起,退到一旁。另一个捧盆的太监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战战兢兢的端着盆,走到风里刀旁边跪下,将盆放在他脚下,这是要洗脚了,可是按照“厂公洗脚”这件“大事”的严格流程来说,应该是先把厂公大人的曳撒下摆掩了,再将厂公大人的裤筒玩起,最后动手脱靴。可今天当值这小太监刚到灵济宫,第一条独立执行这么重大的任务,看见督主的阴沉脸色,吓得早把师傅教的程序忘的一干二净,伸手就去捧风里刀的脚,抬了两下没抬动,哆哆嗦嗦抬头偷瞄一眼,被风督主冷漠不耐烦的眼神刺的全身一哆嗦,手肘撞到了旁边拿香溢的宫女,装香溢的玉瓶倒倾下来,“啪”的一声,在地下摔的粉碎。
风里刀眼中冷峻的怒意就像地狱燃烧的业火,左脚猛的一抬,直踹在小太监肩膀上,他虽然没什么武功可言,到底是年轻男子,这一下用了全力,竟将那小太监踢的向后滚出七八步远。那小太监吓的脸色煞白,也不敢嚷疼,忙爬起来磕头连连,连喊“督主饶命”,屋内的其他太监宫女被吓得跪了下来,个个抖得如筛糠一般。
风里刀原来是个好心肠的人,后来也是个比较温柔的督主,虽然顾及着雨化田的冷傲做派,他不会对伺候他的人过于亲近,但也从来不会故意折辱伺候他的人,但今天,他发现,原来自己胸中也有一头嗜血的野兽在狰狞咆哮。
牛得意沉静的声音打破了乱糟糟的恐慌气氛“把东西放下,你们出去吧”,地下跪的一班唬破胆的奴婢先看了看风里刀,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这才都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牛得意走到风里刀跟前,撩起曳撒袍摆,高大的身影一弯,单膝跪了下去,抬眼看着风里刀“督主,我来吧。”
风里刀凝眉不语,冷冷的看着牛得意将他的袍摆撇开,把裤筒一层一层的慢慢卷起,轻巧的脱下他的金缕官靴和白色罗袜,然后捧着他的脚缓缓浸在那热气蒸腾的水中,如果他能看见自己的表情,肯定会大惊失色,因为现在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他最讨厌的那个人,那么冷酷又莫测。
牛得意在认认真真的洗着,就好象钻研一套剑法那么严肃,修长带着薄茧的双手划过风里刀因为骑马坐轿养尊处优已经白皙许多的双脚,手上缠伤口的白绢一浸水就湿了,他就把它扯下来扔到一旁
洗脚这种事,通常是最低等的内侍来做的,身为四品掌刑千户行此低贱之事,按理说应该是十分难堪的,但牛得意这个人就是有种奇异的气质,不管周围环境如何,不管在做什么事,这个人如同大江大河澎湃激流中挺立的顽石一般,岿然不动的保持着永恒的安静和沉着。
牛得意扬起头“督主在气我今日用剑指着那女子?”
一矢中的,正中靶心,风里刀确实在气牛得意。他心里也清清楚楚的知道,牛得意出手是只是单纯为了保护自己。可生雨化田的气没有用,生顾少棠的气不忍心,那就只有迁怒牛得意最安全,风里刀心想:我果然是个胆小没用的人。他看着牛得意道“没有的事,我只是气自己没用罢了。”
牛得意问道“那个女子,不是敌人?”
风里刀笑着摇了摇头,顾少棠不是敌人,哪怕有人顾少棠真的要杀他,他都不会觉得顾少棠是他的敌人
牛得意察言观色,又问“她跟督主有很深的渊源?”
风里刀怅然而笑“何止渊源”,他默默回想那些往昔,语气中无限惆怅“她是我的一部分。”
那些相伴度过的岁月,如同长合在一起的年轮,一起吹过风,淋过雨,一起走过路,看过花,一起吵过架,发过誓,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顾少棠不只是一个人,她就是他全部的过往岁月,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割舍了她,就如同把灵魂撕裂。
牛得意思忖片刻才道“属下明白了” 从旁边取过丝绢,给风里刀擦干脚,又复穿好靴袜,自己站起身来。
风里刀这才发现他原来跪在刚才打碎的香溢玉瓶的碎片之上,左膝已经渗了血,心下微觉歉疚,道歉之言却不便出口,只道“发现他们的踪迹了吗?”
牛得意道“一个时辰前,安佐来说,他们已经回鸣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