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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外患
小巷。
“最近是怎么了,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闷得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让人透不过气的何止是天气?这天啊,快要变了……”
深秋的细雨,带着侵入骨髓的凉意,密密麻麻的从檐角落下,悄无声息,巷子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屈指可数。
阴冷而潮湿角落里,两个衣着简陋的乞丐将手拢在衣袖中,找了一处避雨的廊檐,百无聊赖的坐在阶上犯困,一旁的两个破碗只有零碎的几个铜板。
“叮当——”
又是一枚铜板被丢进了碗中。
然而这悦耳的声响却也没能让犯困的乞丐振作起来,俩人耷拉着眼皮,有些敷衍的点着头吐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许是天色阴沉的缘故,前不久还因晋帝寿辰而繁华欢腾的京城,此刻却重重的覆着一层低气压,仿佛被无形的穹顶笼罩其中,压抑中掺着难以驱散的寒意。
就连寥寥长街上偶尔经过的一二行人,面上也隐隐带着些难以捉摸的忧色。
“公子,你要出去?”
“恩。”
奚府门外,奚息一身红衣,长发高束,简单利落。脸庞隐在斗笠的阴影中,只能依稀瞧见紧抿着的双唇。
下人牵来马,将缰绳递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公子,这雨看着还有得下,可要带把伞?”
“不必了。”
奚息接过缰绳,刚要翻身上马,视线却突然被不远处一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长街那头,身着便装的棠遇双手环胸,斜斜的倚在奚府外墙边的廊檐下,低头盯着地上的水潭,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和恍惚,没撑伞身边也没跟着侍从。
“……他怎么来了。”
看清那道有些“忧郁”的身影,奚息一愣,动作蓦地顿住,忍不住诧异的嘟囔了一句。
一旁的下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也将信将疑的小声道,“那是……璟王殿下?”
“……”奚息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公子……璟王殿下看起来似乎有心事,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奚息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挑了挑眉,嫌弃的做了个口型,“关我屁事。”
下一刻,却是从那人手中夺过了油纸伞,将缰绳一丢,大步朝棠遇走了过去。
最近发生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每一桩都让京城人心惶惶。
晋帝寿辰那日北燕三皇子拓跋陵岐于御花园遇刺身亡,凶手至今未明。
消息传回北燕,痛失爱子的拓跋毓震怒,陈兵边境,限大晋在一月内交出凶手,否则便正式出兵。
另一边,北齐虎视眈眈,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但左手渔翁之利的心思却是路人皆知。
他年龄尙小,目前只有璟王的封号,不像棠观和棠清平有职务在身,因此不必上朝。
朝堂上究竟变成了什么局势他也不太清楚,心里乱七八糟的,所以才甩开了身边的侍从,孤身一人上街走走,全当散心。
却不料,这样的天气,越散越闷,最后还下起了小雨。
“喂。”
突然被人唤了一声,棠遇从怔忪中回过神,下意识站直身子,抬眼看向来人。
“吓!”乍一瞧见奚息,他有些傻眼,“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奚息翻了个白眼,一抬手,将怀里的油纸伞扔向棠遇,“这话应该我问你吧,璟王殿下?”
棠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伞砸了个正着,向后踉跄了一步才接住了袭击自己的巨大“暗器”。
若是放在平时,此刻他定是要炸毛了,然而今日……
棠遇愣愣的抱着伞,抬头瞧了一眼身后的院墙,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向不远处的奚府牌匾,瞪了瞪在一旁盯着他的奚息,自言自语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问你咯?”
奚息挑了挑眉,见棠遇还是一副反应迟钝的模样,忍不住多嘴提醒了一句,“行了,下雨天在外面瞎晃悠什么啊。撑伞,回府。”
话音刚落,他才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抿了抿唇转身,“我走了……”
“奚息。”衣袖突然被扯住。
奚息诧异的转身,对上了棠遇的视线。
“陪我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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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棠遇几乎是硬箍在怀里带到酒馆门口时,奚息内心只剩下四个字。
哔了狗了。
明明有一堆军务等着处理,他竟然作死的没一掌拍飞棠遇,任由自己被挟持到了这里。
“能撒手了吗?!”
棠遇揽着奚息的肩走进酒馆,终于松手,收起了伞,“这不下雨吗?本王分你一半的伞你还不乐意。”
奚息咬牙,别扭的拍了拍棠遇刚刚搭过的肩,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一小步,“我有斗笠,智障。”
“……”
尽管不敏感,但棠遇也明确感受到了奚息抗拒的小动作,心里莫名有点不舒坦。
然而这种不舒坦只是一闪而过。
窗外秋雨绵绵,厢房内,奚息托着腮,见棠遇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却又一言不发,终于忍无可忍的起身夺走了他手里的酒杯,“小爷我撂下一大堆事坐在这儿,敢情就是来看你一人饮酒醉的?”
棠遇无精打采的抬了抬眼,自嘲的嗤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撇嘴道,“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连这半天时间都不值。要不是找不到人一起喝酒,你以为我会拉上你这娘娘腔……”
奚息凤眸一瞪,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搁在桌上,“要不是我这娘娘腔,你现在指不定多凄凉。”
棠遇今天没什么心情斗嘴,又眼疾手快的夺回了酒杯,“是啊,四哥正为北燕的事伤透了脑筋,我自然不好找他。堂兄他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除了协助四哥调查,剩下的时间打死也不肯出府,据说是堂姐最近又不安分了。剩下陵修他……”
突然想起来什么,棠遇蓦地顿住,攥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将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一听棠遇提起拓跋陵修,奚息的面色也同样僵了僵。
“陵修他……最近可还好?”
棠遇垂眼,自顾自的又斟了一杯,“自打北燕出兵后,父皇就在质子府加派了人手,进出不易。说难听点……”
“软禁。”奚息抿唇,接过了话。
“就是软禁。质子府现在被看管的密不透风,我和四哥也很难进去。更何况,大晋和北燕的关系如今非同一般,陵修的身份尴尬,四哥还需避嫌。”棠遇的声音有些闷。
奚息深吸了口气,也从手边翻起一酒杯,“这么些年,我都快忘了陵修还有个质子的身份。”
“我这些时日总是会想,北燕只给了一月的时间。若是一月之期到了,那在皇宫行刺的凶手还没有丝毫下落,北燕对大晋出兵,陵修他又会落个什么下场?”想起这些时日他和棠观毫无头绪的调查进展,棠遇头疼的更厉害了。
奚息被传染的也开始发起愁,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他压低了声音,“呵,北燕若是对大晋出兵,我们的处境也比陵修好不到哪里去……说起来,这拓跋陵岐死的可真蹊跷。到底是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
“……”棠遇沉默。
父皇将这事交给四哥和渊王,让他们二人一起追查。然而却始终查不出什么头绪,就,就好像,有人抢在他们先前将所有蛛丝马迹都抹去了。
见棠遇不说话,奚息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他举了举杯,安抚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顿了片刻后又叹了口气,“不提北燕,北齐如今也是蠢蠢欲动,保不齐过不了几日,我就得领命回北疆了。那个时候……你就是真的凄凉了。”
闻言,棠遇眸色一黯,仰头将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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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氤氲的薄雾里,风烟醉的牌匾没了往日的光色,楼内也只稀稀拉拉的坐着几桌熟客,冷清异常。
二楼厢房内。
莫云祁面色肃然,一改往日的闲散,只粗粗的扫了一眼手中的简报,便蹙起了眉。
“门主?宫中有消息了?”
一旁的心腹侧头看了眼他的脸色,“……当真是北齐?”
莫云祁沉沉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书案后,又细细的看了几眼简报,提笔在另外一张纸上抄了起来。
“恩。”
“……渊王亲手杀的人,北齐暗中下的套,这笔账究竟该算在谁的头上?”
莫云祁蹙着眉,将重新抄好的信递给了心腹,“算在谁的头上?那就要看北燕想往谁头上扣了……将这封信送去肃王府。”
“是。”
厢房的门被带上,莫云祁从书案后踱了出来,扬手揉了揉眉心。
隔了这么些天,他终于从不同来源的情报里捻出了一条寿辰那晚的故事线。
北齐使臣贺玄在拓跋陵岐的酒中下了药,又刻意将颜妩引到了拓跋陵岐所在的御花园。
因为楼主的插手,渊王及时赶到,愤怒之下,这位王爷一剑取了拓跋陵岐的性命,随后又赶在禁卫军发现之前,带着颜妩离开了御花园。
这就是最近民间传得扑朔迷离的“北燕皇子皇宫遇刺”一案的真相。
然而所有的来龙去脉,危楼也是直到现在也真正调查清楚。
至于肃王那里,因为渊王暗中的百般阻挠,依旧毫无进展。
也不知楼主接下来要作何打算……
听说,她老人家最近有事没事总往渊王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