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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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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顾谦十七岁,也是这一年,他成为了那人的禁脔。在那没有自由的二十年里,开始的五年是恨的。

    世家出身的孩子,骨子里总会有几分傲气。加上年岁不大,经历甚少的缘故,被那人类似宠物般的圈养,就等于是一步一步的踩上少年视若生命的尊严,这叫他怎能不恨?

    只不过男人的手段太好,选的时间又太过恰当,在他还未被太多浮华侵袭,犹如白纸一般的人生上,划下了重重的一笔,最后更是不断的在上面添上更多的色彩,让他无法再忽略两人早已交错在一起的生命轨迹,也无法抑制的对那个圈养者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顾家小少爷了。

    也是因为是那个男人非同寻常的手段。开头几年,两人争锋相对的时候,这人做的的确是有些过分。只不过在之后的几年里,男人对他的照顾真是细致的没话说。只是在那些照顾之中所透露出的圈养者对他那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才教人心悸。

    当然,人心都是肉长的,顾谦虽然从小都不缺对他好的人,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以爱为名的圈养,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没经历过情窦初开的少年,总是单纯的有些可爱。这个男人身上,从来不缺的就是吸引人的魅力。男人强势霸道,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行插入了他的生活,朝夕相处之后,有慢慢软化了顾谦本就不算坚定的心。而十年如一日,用着不轻易展现的温柔,慢慢卸下了对方的心防,至于曾经的那些与爱无关的情绪,也渐渐流逝在了过往的岁月里。

    男人做的实在是太好了,他也一直认为,男人对他,不说是爱,那至少也是喜欢的。两人也像是在博弈一般,在那看不清结局的命运里,谁也不愿意做出让步,仿似谁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就如棋局一般,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顾谦有顾谦自己的坚持,男人也一样。对于那种可笑的先爱先输的想法,日渐成熟的两人却都没当做玩笑,甚至可笑的固守着自己的坚持。话虽如此,两人对对方的想法也算是心知肚明的,顾谦自己也相信了男人爱他爱得要死,只不过是放不下身段,两人就这么虚耗着,一晃到是二十年的光景。

    什么叫做笑话?这样才叫做笑话。在顾谦渐渐沉溺之后,才惊觉出自己在男人心里的分量。那样子的一句话,甚是诛心。对方不过是浅淡一语,就能打破长久以来,顾谦自己构建出来的真相。

    呵,他辛苦承受的一切,他的骄傲,他的挣扎,他最后的坚持……不过是男人玩转手段之后,衍生出的调剂品,多半是被人当做了笑话。被磨平了爪子的顾家少爷,大概就是男人的玩具罢了,还是一个可以随便丢弃的玩具。

    仔细想想,那个男人又怎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呢?三十七岁的顾谦,还剩下什么,除了那一点可笑的坚持,还能剩下什么?不过既然是男人开始的游戏,那就由不得对方喊停。这个男人有足够的耐心,一点儿点儿吞噬着,顾谦身上因为年岁而日渐减少的勇气。

    把顾谦做成了一个仅供赏玩的琉璃娃娃,虽然依旧干净漂亮,却早被打上了易碎品的标记。而顾谦自己也因为男人给予的那些依靠中,虽然仍然固守着自己的坚持,却也渐渐迷失了自己,收起了不再锋利的爪子,合着骨子里的执拗一起,化在了男人的温柔陷阱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别墅走水,也许知道一切的顾谦,仍然会像过去二十年一般,继续被男人霸道的占有着,不会反抗,也不想反抗。那个强势的断开了他与过去的联系,又一步步蚕食了他所剩下的一切的男人,手段太好,他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男人,却更不知道离开男人之后要如何生存……

    一朝如梦,化为飞灰,躺在床|上的顾谦突然坐起,又因为被吊着的脚,摔了回去。

    咚

    被突然惊坐起来的弟弟吓了一跳的顾歆安,直接把快要削好的苹果掉在了地上。

    “阿谦,你醒了?”早已睁开眼的顾谦,有些混乱。眼前这个焦急的少女是他那个多年未见的姐姐,只是不应该啊。哪怕他当初没被烧死,他那个早为人妇的姐姐不可能还是这样年轻的样子才对。

    “……”看着保持沉默的弟弟,顾歆安有些着急,“阿谦,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医生不是说,你只是摔了腿吗?”

    “……我……”顾谦的声音有些哑,但不难听出其中还带有少年的清脆,“我怎么了?”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顾歆安看着刚醒过来,脸色还有些发白的顾谦,打算说上些什么。

    “阿谦醒了么?”只是顾姐姐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进来的妇人打断。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有些恬淡的气质,眉眼间的笑意,也可看出对方是一个很温柔的妇人。她看到已经睁开眼睛的顾谦,脸上的笑意又多起来了些。

    “妈?”看着已然站在他床边的母亲,心里的想法似乎得到了一些确定?

    “怎么?摔了一跤,就不认识了?”少年脸上的表情太奇怪,苏琴实在忍不住,便调侃起了儿子,“你爷爷刚刚才挂了电话过来,问你醒了没有,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这腿要是恢复不好,你以后走路都是问题。”

    “妈,你就别吓他了,没看到阿谦脸都白了么?”顾歆安实在不忍心看母亲如此欺负弟弟,她这个弟弟,说是从小不喜形于色都不为过。这样也就造成了家里人都喜欢逗他变脸的习惯。

    只是躺着的顾谦并没有因为姐姐的维护而恢复一些脸色,他缓缓的闭上了眼,他的确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下。想想为什么一场大火之后,不是身死魂灭,而是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

    苏琴则是看着脸色还是不太好的儿子又闭上了眼,以为是少年还未缓过来,也就收起了调笑,“歆安你看着弟弟,我再去问问医生。”

    顾歆安知道这是母亲心疼弟弟了,帮着顾谦掖了掖被子,末了说了句,“知道了。”

    顾谦从小就不是一个话很多的孩子。早年在外公身边,唯一陪伴着他的,就只有四岁那年,外公送他的那支毛笔。十岁回国,性子也定下些,看上去有些老成,与那些整日只知道玩耍的孩童,有着很大的区别。

    不过,顾谦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虽然被外公教育规整,却也因为孩子天性,再回来之后的几年,慢慢的也有些活泼起来,只是骨子里仍然有外公定下的一杆标尺,所以虽然也会玩闹,但也知道分寸,所以在顾家大人的眼里,顾谦还是太过安静,这也是家里人一直担心的地方。

    那时候虽然身为顾家么子,可以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也恰恰因为如此,顾谦被家里人护得太好了。也因为如此,那个突然闯人了他的生活的男人,才能收走了他上一辈子所有的爱恨。

    “阿谦,阿谦……”顾家的阿姨刚刚送饭过来,想到顾谦其实什么都没吃,顾歆安还是决定把他叫起来吃饭,“睡这么熟?”只是叫了半天的对方都没得反应,她也就放弃的说道:“算了,要等会儿你醒过来,又再让人重新送过来吧。”

    顾谦其实并没有睡着,顾家姐姐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只是当年顾家在他失踪后的冷处理,让他有些心寒。他可以不怪顾家的无情,却没有办法毫无芥蒂的接受这一切。

    在这躺了这么久,他也回忆起来为什么会待在这里的原因。虽然不太记得是为了什么受的伤,但是十七岁那年,他的确因为摔了腿,没有去成国外已经申请好的大学。也是因此,留在国内的他,随着爷爷参加了青洪门九爷的生日宴。

    说是如此,但这个宴会的真正意义,不过是因为这个九爷刚刚爬上了二把手的位置,为了巩固今后的势力,用宴会来拉拢他人的手段而已。说来也是厉害,不过四十岁光景,就能走到这一步,当真是有些了不起的,毕竟,听爷爷说,那个九爷身后,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单靠着自己,就能走到这一步,顾老爷子当时就说了,这个九爷,不简单。

    顾家虽然在港城有些地位,但是比起那些老牌势力,却算不得什么,顾老爷子在年轻的时候,也与道上有着几分交情,为了表示诚意,那次的宴会自然只能是爷爷出席,以表示出顾家对九爷的看重。

    也是那一次,他见到了那个男人。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男人自然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出席这种层次的宴会。

    想到这里,他也很想问问那个软弱的自己,十岁以前被外公悉心教导出来的那个顾谦上哪里去了?

    今夜注定无眠,一朝梦醒的顾谦,等待着他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