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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秦王殿下(2)
“王叔叔对你虽然有些偏见,但是你不要放在心上。”林诗梓面带笑容的说道,似乎很随意的样子,但是谁都知道,这句话才是这顿饭的开场白。
“刘鼎不敢放在心上。”刘鼎淡淡的说道,顺手放下了筷子。
苏幼惜给刘鼎倒了半杯的葡萄酒,温柔的说道:“这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林大人当初也只被赏赐了两瓶。”
刘鼎说道:“刘鼎有口福了。不过,刘鼎从来不喝酒,谢谢了。”
这时候还没有玻璃杯,用来装葡萄酒的乃是瓷杯,可能是越州出产的青瓷,看起来格外的光亮,上面的图案也非常的细腻,的确是极品中的极品。情不自禁的想起檀木乡和桂花湾的事情,别人的瓷窑是要出产精美瓷器的,自己却引诱他们去研究水泥,也不知道是不是暴殄天物?
苏幼惜眉目如波,有意无意的说道:“刘校尉从来不喝酒吗?”
刘鼎认真的说道:“从来不喝。对于军人来说,喝酒误事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刘鼎不敢尝试。”
林诗梓微笑着轻声吟唱起来:“王瀚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此情此景,对于刘校尉来说,最是恰当不过了。然刘校尉为国为民,教我好生佩服,这酒,就不喝了吧。只是这怀宁城的安全,以后就全赖刘校尉了。”
刘鼎正色说道:“三小姐此言差矣。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岂是一人之功。怀宁城的安全,刘鼎只是前锋,背后还得三小姐和王刺史鼎力协助,还得怀宁城的百姓全力以赴,所谓保家卫国,匹夫有责,然也。”
苏幼惜眼神微微一亮,却又迅速黯然下去。
林诗梓轻笑着说道:“这是自然。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必然会全力以赴,相信王叔叔那里,也会一心一意的,城内的士绅百姓,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财产,保护自己的家园,当然也会全力以赴的。这一点,我想刘校尉完全可以放心。昔日张巡死守骓阳,我们想必可以效仿。”
刘鼎端起一杯葡萄酒看了看,然后又慢慢的放下酒杯,声音低沉的说道:“三小姐或者已经看出来,王刺史对刘鼎有些误解,这种误解或许在平时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在战时,千钧一发之际,却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刘鼎素来愚钝,才疏学浅,更不懂诗词,却也知道,一旦淮西军来袭,这防守怀宁城的指挥权,只能由一个人指挥。如果政出多头,朝令夕改,则怀宁城危矣!”
林诗梓轻轻的摇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爹爹虽然是文人,但是并不想袒护王叔叔。这件事情上,王叔叔做得虽然不够好,却也是拳拳报国之心。他忧国忧民,想得未免多了些。淮西军一旦来袭,王叔叔必定将指挥大权全部交付给你,你毋庸担心。只是这文人和武人之间的误会,岂是一时半会消解得了了?我可没有这样的化解能力。不过,我等作为后辈,是不是也应该稍微体谅体谅?”
刘鼎摇摇头,凝重的说道:“刘鼎的体谅如果有效果,刘鼎是可以体谅的,只是……”
林诗梓欲言又止,最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苏幼惜点头说道:“自安史之乱以后,这种误会就从来没有冰释过,相反,越来越重了。刘校尉此言,小女子却也明白,但是,这天下大乱,皆因武人而起,安史之乱然也;天下大治,却赖文人之功,贞观之治然也。这一点,想必刘校尉不会反对吧?”
刘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反对。
安史之乱,是大唐从盛世走向衰落的转折点,原本富饶强盛的大唐,在一夜之间,成了百病缠身的风烛残年。这一点,已经不需要多做叙述。发动安史之乱的安禄山,就是不折不扣的武人,他原本就是胡人,粗鲁野蛮,却深得唐玄宗的喜欢。当初玄宗好大喜功,不断在边境发动战争,以表示天朝上国的强盛,因此在边境上连续设置了安西、北庭、河西、陇右、朔方、河东、范阳、平卢、剑南、岭南十个节度使,委任统军大将以兵权和财权,其中又以安禄山的兵力最为强大。
固然,这些节度使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的维持了唐朝边境的安定,使得开元盛世在天宝年间得以延续,但是,节度使制度带来的弊病,却是致命的,巨额的军费开支,消耗了唐廷的财政储备,使得中央军兵力越来越孱弱,节度使军队远远超过中央军,最终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地方节度使不但有兵权,还有财权,他们可以不受限制的扩充军队,迅速的形成了最早期的藩镇。
杨国忠虽然被后世屡屡骂为奸贼,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还是很有眼光的,他极力主张废除节度使制度,将节度使的兵权和财权都收归中央,只不过,杨国忠采取的政策过于激进,而且大部分措施都是出自私心,执行起来自然远远的偏离了初衷,非但没有削弱安禄山的实力,反而迫使安禄山更快的发动了叛乱,将大唐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安史之乱都给大唐前所未有的重创,导致这个昔日的巨人始终无法复原,原本被大唐逐渐镇压下去的异族势力,也借机积蓄力量,乘势而起。在安史之乱后不久,吐蕃人就连续三次攻破长安,将人口财富洗掠一空,其余的党项、回鹘、突厥、契丹势力都随机崛起,尤其是曾经被反复消灭的突厥人,也利用这个机会,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主动和唐廷修好,利用唐廷的力量,处心积虑的壮大自己的实力。
安禄山之后,唐廷对于武人非常的敏感,对朝廷中的武将非常的忌惮,皇帝一方面要借助武将来镇压地方藩镇,但是又要小心翼翼的防止武将势力过大,威胁到朝廷的安全,因此政策屡屡反复无常,最终是劳而无功,到最后,皇帝干脆想到了新的办法,那就是借用胡人的力量来维持朝廷的安全。地方有叛乱,不是朝廷出兵,而是请胡人出兵,但是胡人出兵,是要讲条件,讲利益的,例如当初回鹘出兵,朝廷就是以洛阳的上百万人口作为酬劳的,现在这些人还悲惨的生活在庞右道的河西走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相对于胡人的迎风而起,唐廷内的武将却是越来越凋零,镇压安史之乱的大功臣,郭子仪、李光弼等人,以及后来的李晟、李愬、王叔文等,先后都被解除兵力,归家养老。无论他们本身有多么杰出的能力,有多么洋溢的才华,在这片黑暗的土地上,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朝廷积弱,地方上的势力自然越来越强盛,他们吸收人才,招兵买马,训练军队,侦察地形,蠢蠢欲动。地方武人势力越是炙盛,唐廷对于武将的猜忌就越深,而对于武将的猜忌越深,越导致唐廷无法有效对付地方武人,这似乎已经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谁也没有机会破解,只能一步步的走向深渊。
王博是典型的文人,固执的认为是武人的野心导致了天朝上国的沦陷,因此顽固的不肯给武人崛起的机会,尤其是好像刘鼎这样的野心分子,但是情势变化,出乎意料,最终,他还是不得不让刘鼎掌握了舒州的军权。事实上,就算他刘鼎不崛起,贝然清、贝丹山等人始终也会崛起,在这一点上,刘鼎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让步,既然要有人称为地方霸主,那还不如让自己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