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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蓉卿蹙眉想了想,叮嘱道,“那你更要和他好好说话。”
齐宵眉梢微挑看着她,蓉卿就踮着脚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又道:“……谋缺的事情,既然国公爷已经开了口,若是你不同意,岂不是抹了他的面子,索性这件事也不是当紧的事,你欠了汪公公的人情,是为齐成还是为桦大哥一家子,在实质上都没有差别。”
齐宵没说话,蓉卿就踮着脚尖抱着他道:“你说过这件事让我做主的。”又昂头看他,目光盈盈梨涡娇俏的撒着娇,“你打算出尔反尔?”有的事情她做比齐宵做要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宵每每见她如此,心便软了下来,再多的坚持也化成了绕指柔,点头道,“知道了,都听你的。”
蓉卿笑了起来,贴在他胸口,道:“你对我真好。”齐宵拿她没办法。
齐宵先去了前院,待他离开,蓉卿便在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她心里其实没有把握,吃不准齐瑞信到底是什么意思……眼下一定要想办法试探齐瑞信,只有知道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她就有数了。
“明兰。”蓉卿打开门喊明兰进来,“你去前院看看,国公爷在不在正院里。”
明兰应是而去,蓉卿重新回到房里,等了一刻钟明兰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和蓉卿回道:“国公爷刚刚请了四爷和五爷去了外院,这会儿不在正院里。”
蓉卿眉梢微挑:“帮我换衣裳。”明兰哦了一声,问蓉卿,“您要去正院吗?”
“我去见见张姨娘!”蓉卿三两下换了衣裳,留着青竹几个人在家里,带着明兰和明期去了正院,张姨娘正站在台矶上和房里的丫头说着什么事儿,蓉卿从院门口一拐进来她就见着了,微微一愣迎了过来,喊道:“五奶奶!”
“姨娘好。”蓉卿看着张姨娘,见她眼角也是微红,显然是哭过的,想到她微妙的身份蓉卿释然,张姨娘问道,“五奶奶来,可是有什么事?”
蓉卿摇摇头:“也没有紧要的事,就是大嫂去了,我心里有些难受,来和姨娘说说话。”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张姨娘也露出惋惜的样子,叹道:“多精明能干的人啊……”话落,又觉得当着蓉卿的面夸成大奶奶精明有些不合适,改口道,“人死为大,总难免有些伤怀。”
蓉卿暗暗挑眉,面上点了点头,张姨娘指了指正厅里:“五奶奶进去坐会儿吧。”蓉卿也不推辞跟着张姨娘进了正厅了,丫头上了茶,张姨娘坐在蓉卿的下首,看着她额头上的伤,问道,“撞的还挺重,痛不痛?”
“撞的时候到是痛的厉害,这会儿上了药好多了。”蓉卿微笑着摇摇头,张姨娘叹道,“荣哥儿性子也太烈了,真是没有想到!”
“没了娘,心里总是难受的,何况他不过是个孩子。”蓉卿说的善解人意,“……反倒是担心他们兄弟两,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往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张姨娘就看着蓉卿,心里头转了转,笑道:“家里这么多人,又是叔叔又是婶婶的,还怕他们学坏喽。”她说着微顿,说起唐氏来,“四奶奶今儿没出门吧,我怕家里人多又是办丧事冲撞了她。可今儿一上午我都没有得空,心里正记挂想过去看看。”
“四嫂在房里呢。”蓉卿回道,“我和姨娘想的一样,若是出了事……她这胎来的不易,可真的是……”张姨娘跟着点头,蓉卿却是话锋一转,问道,“昨晚国公爷去四哥院子里了,还听说让姨娘送了好些东西过去?”
“可不是。”张姨娘点着头,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国公爷一回来就叮嘱奴婢了,幸好奴婢听到消息就翻了库房,找了好些能用上的东西,昨晚就带着人都送了过去。”
蓉卿看着张姨娘没有说话。
张姨娘又道:“您是不知道,国公爷回来在书房里画了一幅石榴树。”她掩面而笑,“国公爷可是许多年都没有画画了呢。”
竟还画了一幅石榴树?
蓉卿心头微微一动,也跟着张姨娘轻轻笑了起来,道:“可见父亲心里是极高兴的了。”
张姨娘点头不迭。
两人又说起齐成的缺来:“……父亲让二叔将栋哥儿的缺让给大哥。”话没说完,张姨娘就瞧见蓉卿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她顿时笑着道,“大奶奶去的急,国公爷虽前头怒她,可人没了心头的气也消了,这会儿是想让成大奶奶走的体面些吧,五奶奶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嗯。”蓉卿笑着道,“大哥一直帮着家里打理庶务,这么多年也辛苦了,这些是他该得的。”
张姨娘颔首赞同:“是啊,他也确实不容易。”
蓉卿看着她,就见面色真挚看不出半丝敷衍来,她不由低头喝茶,若有所思。
坐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外面的丫头转了几圈,张姨娘手里也还有事没有做完,可蓉卿不提回去,她总不能赶人,正好陪坐在这里说着话,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蓉卿才站了起来,道,“和姨娘说说话,心里舒服多了。”
张姨娘松了一口气,笑着送她出去:“五奶奶没事常来走动。”蓉卿颔首应是,跟着张姨娘往外走,刚到院门口就看见齐瑞信带着银冬大步从外院而来,蓉卿忙着蹲身行礼,齐瑞信微微颔首,原是脚步匆匆,却又似想起什么来停了步子,视线落在蓉卿额头上,眉头微拧,问道:“看过大夫了?”
“是!”蓉卿恭敬的回道,“也上了药,没有什么大碍。”
齐瑞信点了点头,要走,蓉卿却是突然开口道:“国公爷。”齐瑞信微愣回身看着蓉卿,蓉卿就有些尴尬的道,“齐宵性子有时候太倔了,您别和他生气。”一顿又道,“其实他心里还是记挂您的!”
齐瑞信身形一怔,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不可思议,齐宵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心里有没有他,记挂他,他心里也清楚的,可是等他听到苏氏这个话,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愣了片刻,生出一股久违异样来,他僵硬的颔首,道:“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四嫂那边,劳你多费心。”
蓉卿仿若受宠若惊笑了起来,点头道:“儿媳明白。”想了想有些不敢确定的补充问道,“……大嫂是我们的嫂嫂,一家子人虽不曾分家,可我们几位毕竟是正经的妯娌,她的身后事……四嫂不便过去,我在这大事儿上也没有经验,我们若是都不去,会不会有些……”
齐瑞信微微皱眉,想了想道:“你去问问你桦嫂子,有什么事你能做的。”一顿颔首道,“你有这个心已是不易,不必强求!”态度很温和。
蓉卿笑着福礼应是。
齐瑞信转身而去,张姨娘和蓉卿打了招呼跟着进院子,她没料到蓉卿会说这些话,不过却也只当是蓉卿想要缓解齐宵和齐瑞信之间的关系,她乐见其成,笑道:“五奶奶可真是个周全体贴的。”
齐瑞信脚步微顿,没有说话。
齐成坐在房中喝茶,身上的伤依旧隐隐的疼,他皱了皱眉揉着胸口,恨的将茶盅丢在桌面上。
那些人为什么突然在半道将他拦住?看举止言谈分明就是常在江湖行走的,他不曾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更谈不上结仇。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买通了他们。
是谁买通的,又是什么目的?
难懂是齐宵?他摇摇头,这么多年相处他和齐宵虽谈不上兄弟情深,但彼此间亦算是和睦,齐宵为人虽有些执拗,但却是磊拓之人,若他真知道什么而对他动了怒,也该是他亲自动手,绝不会做这种不光彩的行径。
那是齐皓?他摇摇头,觉得不会是齐皓!
齐成心中转了几圈,却依旧是没有半点头绪。
外面闹哄哄有说话声传来,成大奶奶身边的妈妈和贴身的丫头哭的声嘶力竭的,他揉着额头没由来的烦躁,一动胸口又是扯着一阵疼!
成大奶奶连死前的样子浮现在眼前,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带着一股怨愤和不甘,他冷笑一声,忽然想到自己娘亲的模样,他记得和她跪在正院中,娘说很冷要回家,说这样的地方如虎穴狼窝,她不放心让他们回来。
他摇着头,告诉她,只有回到这里,他们兄弟三人才能真正抬头做人,哪怕是庶出,也比流落在外被人嘲笑鄙夷的好,那样的生活,他过够了!
娘的性子温顺乖巧,所以她什么话也没有,他们依旧在寒风中跪在院子里。
手脚冻的没有知觉,他依然坚持着,但心头的希望却渐渐湮灭。
他转头求救的去看娘,娘也正看着他,渐渐模糊了双眼,开始落泪……他侧过目光不去看她,紧紧攥着拳头。
忽然,身侧听到砰的一声,他转头过去,一抹热血自她头颅间飞射而出,溅在他的脸上,那滚烫蚀痛之感,这一生他都不会忘记。
娘,孩儿离想要的越来越近,那些该孩儿的,孩儿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您不会白死。
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齐成淡淡的嗯了一声,房门应声而开,齐荣大步进了门,见齐成独自坐在这里,高兴的回道:“大哥,父亲让二伯将栋哥儿的缺让给您了。”
“什么缺?”齐成面露不解,齐荣就把事情前后解释了一遍,道,“……看这意思,这两日圣旨可能就会下来。”
龙禁尉?
齐成眯了眼睛,脸上未露半分喜色,齐荣见他不高兴的样子,不由问道,“您……您怎么了。”
齐成垂着眼帘,手中把玩着茶盅,沉吟片刻后他问道:“既然这个事是五弟办的,他怎么说,同意了?”
“同意了。”齐荣将外面的事情说了一遍,“父亲刚刚把他喊去了外院,五弟虽什么都没有说,但你知道他的性子,他能这样就说明他答应了。”一顿又道,“大哥,其实五弟他……对我们挺好的。”
这个职位齐桦虽费了不少功夫,可齐宵却也出了大力,他能毫不犹豫的答应父亲,可见他心里对他们兄弟并未有多少的隔阂。
“蠢货!”齐成转目看着自己的胞弟,眯着眼睛道,“你这几年得了他一些帮助,就记着他的好了?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借钱给你,明明知道你借钱出去不是赌就是嫖,他为什么还要借钱给你。”
齐荣被他说的满脸通红,喃喃说不出话来。
“你出去吧。”齐成摆摆手,“去看看父亲在做什么。”
齐荣应是而去。
齐成缓缓站了起来,站在窗口看着院子外面人来人往,眉头却是越拧越紧……龙禁尉,不过一个挂着闲名的职,齐瑞信想补偿他,就用这个?他什么意思……
忽然他转头过来,喊自己的常随进来:“去四爷的院子里看看,四奶奶在不在。”
常随领命而去,一会儿转了回来,和齐成回道:“四奶奶在院子里没有出门,不过四爷不在,似也去了外院。”
“嗯。”齐成顿了顿,面露诧异,“四爷去外院做什么?”
常随回道:“和五爷一起,在外院见客。”
齐皓竟然也原因出面见客了?他不是最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吗?
“你去吧。”齐成摆摆手,常随退了出去,齐成在房里又坐了一刻,负手出了门直接去了成大奶奶的灵堂,荣二奶奶正带着忠三奶奶在里头忙活,见齐成过来两人停了手里的事过来行礼,齐成和荣二奶奶道,“二弟妹,我有话和你说。”
荣二奶奶应是,跟着齐成走到门口,齐成问道:“四妹妹有孕后,你和三弟妹去看望过没有?”
荣二奶奶一愣,摇了摇头,大嫂没了她心里正不痛快呢,不想见到唐氏和苏氏,更不用说她还有了身子……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这里的事交给三弟妹。”齐成吩咐道,“你带上东西,去瞧瞧四弟妹,她有了齐家的子嗣是大事,你们不该不露面的。”
荣二奶奶满脸为难,想了想还是点头道:“知道了。”齐成忽然微微探了身子,在荣二奶奶的身侧,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荣二奶奶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来,齐荣就颔首道,“去吧!”
荣二奶奶眼睛骨碌碌一转,立刻点头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这边交代一下,我就过去。”
齐成就负手去了外院,他前脚刚走,后面蓉卿就过来了,荣二奶奶见着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蓉卿却是道:“父亲让我来看看,这里可用的上我帮忙的。”
国公爷让她来的?国公爷怎么和五弟妹说上话了?荣二奶奶一愣看着蓉卿,蓉卿已经进了广厅里,丫头婆子和小厮正在四周挂着白幔,蓉卿回头对荣二奶奶道:“二嫂有事就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她还真要留下来做事?荣二奶奶狐疑的看着蓉卿,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此行别有深意,生出一股戒备之心来。
蓉卿却是面色平静的转身去指挥着丫头婆子做事。
府里府外忙的团团转,来来往往的亲眷好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蓉卿回去时顺道去了唐氏的院子里,开门的是平如,她看着蓉卿,就有些犹豫的朝房里看了看,回道,“五奶奶……我们四奶奶说她累了。”
蓉卿一愣,问道:“累了,四嫂没事吧?”平如摇了摇头,回道,“没事!”
“那就好。”蓉卿颔首又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他。”就带着明兰出了唐氏的院子。
第二日,一些官场上有走动的,有来往的府邸或是派了妈妈管事过来,或是亲自过来的,蓉卿跟着桦大奶奶身后忙着接待客人,团团转了一天回去,平如依旧如昨天一样,说唐氏歇下来。
蓉卿心里就升起了狐疑,她问平如道:“你们四奶奶怎么了?”情绪不对啊。
平如朝里面看了看,犹豫的点了点头,蓉卿皱眉却也不好多问,就退出了院子,刚走了几步闻得身后有脚步声过来,她回头去瞧,就见平如蹬蹬跑了过来:“五奶奶,奴婢有事想和您说。”
蓉卿没有说话,看着平如等着她说话。
平如就四周看了看,回道:“昨天荣二奶奶来看我们奶奶,奴婢当时在外面,不知道荣二奶乃和我们奶奶说了什么,但是她一走,我们奶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了。”
荣二奶奶?蓉卿诧异,问道,“四爷人呢?”
“奴婢也觉得奇怪,四爷这两天都没有回来住,昨天下午出去了,直到早成回来了一次,然后又急着出了门。”齐皓很少出门的。
怎么会这样,荣二奶奶和唐氏说了什么,令斗志昂然的唐氏忽然就消沉起来了,还有齐皓,平日不出门,这两日家里头正乱着,他怎么突然往外跑了呢。
“我知道了。”蓉卿和平如道,“你照顾好你们奶奶,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他。”
平如朝蓉卿道谢,赶着回了院子。
蓉卿回房梳洗,齐宵自外院回来,两人坐在桌前说话,蓉卿把平如的话转述给齐宵听,问道:“……四哥这两天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到没有在意。”齐宵蹙眉问道,“难道两人吵架了?”
蓉卿摇摇头觉得不像,像齐皓和唐氏这样的夫妻关系,若真能吵架或是彼此置气,反倒不会成为今天这副相见陌路的感觉:“我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让卫进去查查。”齐宵听完便起身开门喊来卫进,仔细交代了他一番,卫进得令而去,齐宵重新进了门,道,“龙禁尉的事已经定了,明天就一早就会有圣旨到府里来。”
蓉卿哦一声:“你进宫了?”齐宵点头,她问道,“那有没有听到我七姐姐的消息?”
“嗯,听说认了太医院副院正为师傅,在太医院学习。”齐宵沉声道,“皇后娘娘对她很照拂,虽是女官,但瞧着也没有让她早起服侍,反倒是日日埋头在医书中。”
这么说来,苏容君过的不错。
蓉卿放了心:“今天家里的大嫂和五嫂过来了,我正忙着她们坐了一刻用过饭就走了。”齐宵嗯了一声,两人聊了一会儿,蓉卿服侍齐宵梳洗,等他出来卫进回来了,齐宵去院子里和他说了一刻话,等他进来蓉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问完,才发现他脸色铁青,“怎么了?”
“蓉卿。”齐宵忽然叹了一口气,“四哥她,去五福庵了。”
蓉卿啊了一声,五福庵她知道,算得上是皇家的庵庙,但里面女子却都是戴罪之人,或是宫中犯错被贬的女官,或是斥贬的等级稍低的妃子,齐皓怎么去哪里?
“不会是……”一瞬间蓉卿忽然想起个人来,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齐宵,“闵婕妤在里面?”
齐宵沉着脸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死了吗?”当时宫中明明传出闵婕妤去世的消息,她也因为这件事问过齐宵,齐宵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忽然想起来,齐宵当时回答的很含糊,她听的时候并未多在意,只当他不愿提,现在想起来,她心中一惊问道,“你救了她?”
“嗯。”齐宵在桌边坐下,语气沉闷,“我求了圣上,将她送去了五福庵。”却为了断了齐皓的念头,对外只宣了闵婕妤去世的消息,“她原本一心求去,如今重获新生,只一心向佛,早就剃度出家了。”
“那四哥是怎么知道的。”蓉卿想不通,“这件事既是隐秘的,四哥也当她死了,断不会再去查当时的真假,他怎么突然知道了。”话落,她忽然想起唐氏来,抓着齐宵的衣袖,就道,“会不会是大哥?”平如说荣二奶奶一走,唐氏就失魂落魄的把自己关在房里。
齐皓不会和唐氏说这件事,而唐氏也不可能去查证,只可能是别人告诉她。
“是大哥。”齐宵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件事不管齐成心思是否龌龊,但关键还是因为齐皓,若他无意,便是齐成告诉她闵氏还活着的消息,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影响。
“真是好手段。”蓉卿气红了脸,她这两天还很好奇,齐成得知唐氏怀孕的消息后,怎么没有后续的反应,原来他早就暗中做了小动作,将本该永远消失的闵婕妤搬出来,让齐皓和唐氏内部生出矛盾,从而瓦解他们的夫妻感情。
甚至于,齐成根本就是怀疑唐氏怀孕的真假,用这一招釜底抽薪,令唐氏崩溃自己退出。
完全有这种可能。
她想到齐皓,真是恨的没话说,这个时候即便是你不愿意那世子之位,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吧,这样不声不响的拖后腿,她怒着道:“我去找四嫂,你想办法把四哥带回来。”
齐宵拧了眉头,道:“四哥已经回来了。”蓉卿就转身抓了外套穿上,冷声道,“那更好,去和他把话说清楚。”
齐宵很少见蓉卿生气,见她如此心里越发的难过,他拉着她轻声道:“一会儿见着四哥,我来说好不好。”蓉卿一顿,知道自己语气重了点,齐宵救闵氏也不是全然为了齐皓,闵氏以前常来家中走动,齐皓和她认识齐宵何尝不认识,眼见着相熟的人一点一点香消玉殒他总不能撇手不管。
让闵氏无声无息的待在五福庵,既全了她不愿入世的心愿,也隔断了齐皓和她的联系,齐宵做的无可挑剔。
她不该把气出在他身上,就道:“对不起。”话语一顿,轻声道,“一会儿我去见四嫂,你去和四哥聊聊,我努力克制自己。”
齐宵捧着她的脸,点了点头。
两人结伴去了齐皓的院子,院子里暗暗的,正厅隔壁一左一右的房间里都亮着灯,很显然齐皓和唐氏并不在一起,蓉卿和齐宵一人去找唐氏一人去见齐皓,唐氏仿佛正要出门,见蓉卿来她眼神一缩,垂了头。
短短两天时间,唐氏仿佛瘦了许多,面色惨白眼底浓浓的淤青,眼神里黯淡无光,走路的步子也是虚浮着没有半点力气。
这么晚出去,她要去做什么?不会是要去找老太君道出假装有孕的消息吧?蓉卿狐疑的在和她对面坐下,待平如上了茶退了出去,唐氏语声无力的问道:“五弟妹,你找我有事?”
“四嫂。”蓉卿凝眉看着她,开门见山的问道,“二嫂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话?”
唐氏一怔,随即了然,点了点头道:“是!二嫂告诉我,闵婕妤闵氏还活着!”她话一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桌面上,无声无息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痛,“我……五弟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是荣二奶奶说的,蓉卿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很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您别胡思乱想,她已经出家了,和四哥的那篇早就翻过去了,不会再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
“不是,不是。”唐氏摇着头,捂着脸道,“她永远都是我们之间的障碍,永远都是。”话落她低声哭了起来,过了许久她红肿着眼睛抬头看着蓉卿,语声飘忽,“……在嫁给四爷前,我像所有女子那样有过美好的幻想,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可是我却得知了她的存在,你知道吗,当时我还曾侥幸的去想,她毕竟身份不同,即便有情总也抵不过天长日久的消磨,可是我想错了。从她死后,四爷就消沉了下去,对我也愈加的冷漠,我就是知道,我敌不过她,抵不过一个死人留给他的美好。”
“五弟妹,我是活人,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情有思想有冷暖酸楚,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她崩溃的捂住脸趴在桌上,无声的压抑的哭着,“四爷这两天都没有回来,我知道他去找她了……他许久不曾笑过了,可是昨天他出门,我竟然看见他嘴角漾着笑意……那样的笑,他连施舍都不曾给过我。”
蓉卿心头也是酸酸的,她想到自己曾经接过的一个案子,她去见当事人时,对方很平静,平静的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声音告诉她,他要离婚,净身出户,情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的妻子能和他离婚。
她当时只觉得奇怪,带着他的离婚协议去见她妻子时,妻子笑着说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她也早想过要离婚,可就是不甘心,想着再多给他一点温情,再多给他一点关怀,时间长了便是石头也能捂热的,却不曾想这一等就是七年,七年后他依旧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蓉卿参观了他们的家,两个房间,两张床,夫妻二人分房六年,每张床上都是摆着一个枕头,一黑一粉仿若两个世界,妻子笑着道,这七年是一个噩梦,她身上未伤可心头却被他伤的支离破碎。
有时候,最伤人的不是拳头,而是冷漠,有时候最痛的不是滴血的伤口,而是看不见的心碎。
蓉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唐氏的绝望和无奈她理解,却不能深刻的体会那种痛,所以所有劝慰的话,就显得惨白无力,她只有陪着唐氏哭,哭了许久她走过去,抱着唐氏轻声道:“四嫂,在生活中,我们女子当以家庭,夫君,子嗣为重,可是我们却也不能忘了,在这些之前,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
哭声中,唐氏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蓉卿,蓉卿微笑着坐在她身边,轻声道:“想要让别人看重你,最重要的是先要看重自己,如果连你都不爱自己,别人为什么要来爱你呢。”
唐氏从来不曾听闻过这样的话,她学的三纲五常,学的女戒女训,读的是女论语,无论是谁告诉她的,都是以夫为天,她所见过的女子,包括她的母亲亦是如此,即便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从不来不在面上显露,更不敢去和父亲拌嘴……
“你……”她不理解,“你和五弟,是什么样的。”
蓉卿歪着头,想了想道:“平等吧,我体现我的价值,让他欣赏我依赖我,心底里离不开我,那我就是成功的。而他呢,体现他的价值,让我喜欢他依赖他,离不开他……”
唐氏收了眼泪,喃喃的问道:“体现价值?可是……我无论怎么做,做的好不好,他都看不见。”眼眶又红了。
“不是给他看的。”蓉卿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你是为自己活着的,如果你出色了,做的足够好了,不但他,别人也能看得见!”
唐氏若有所思,转头看着蓉卿,握着她的手道:“那个闵婕妤,你有没有见过?”
蓉卿不期待她立刻从闵氏的阴影中走出来,摇头道:“没有。”唐氏垂目看着绞在一起的手指,失魂落魄的道,“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我却在四爷的房里看见过她的画,她喜欢画书签,一张张或兰花,或荷莲,素馨淡雅……还有她的画像,她很美,是那种如风拂柳般羸弱的美,我只看过一眼就对她印象深刻,我……”她看看自己,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我比不上她。”
是一种浓浓的自卑。
“各花入各眼,四哥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蓉卿微笑着道,“再说,四嫂也很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令我眼前一亮呢。”
唐氏被她夸红了脸,心情好了一些,蓉卿又道:“别胡思乱想,你一个人在这里哭,四哥可能都不知你心里正难受,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一顿又道,“再说,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呢,若你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唐氏一怔,颓废的道:“我……我不想再装了。”她看着蓉卿满眼的无力,“他根本不赞同我这样做,如今,他的心不在家中,我做这些一点用都没有。”她愧疚的道,“对不起让你的心思白费了。”
“我的心白费不白费都没有关系,重要的还是你自己。”蓉卿她道,“您不能听见这事儿,就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你也知道闵氏和四哥是不可能的,你该放宽了心,若你对四哥还存有希翼,就不该放弃,如果没有……”她叹了口气,“你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为着自己开心就成。”
“可是我。”唐氏抱歉的看着蓉卿,“我真的没有心思再做别的事情了。”
唐氏进了三角情感的死胡同,蓉卿耐着性子和她道:“刚刚怎么说的,您活着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她按着唐氏的肩膀,“您自己好好想想。”
“五弟妹,我真羡慕你。”她看着蓉卿,满眼里的艳羡,“你和五弟感情好,你又聪明能干……”
蓉卿摇摇头,道,“感情好,虽不是一个人的事,可也要用些心思和手段的。”唐氏一愣,不由问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啊。”蓉卿想了想道,“以退为进!”
唐氏若有所思,仿佛在思考蓉卿说的话,蓉卿静静的等着她,过了许久唐氏抬头看着蓉卿:“你的意思是,不要抵触他和闵氏的感情,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处?”
“嗯。”蓉卿点点头,其实唐氏很聪明,“闵氏的存在是无法抹灭的,四哥也忘不了,你若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是永远也走不出来的,不如绕开这件事,像刚认识一样彼此相处,每天和他说说你的事,即便他没有回应,你也和他说说话……”时间长了,没有激情的爱,也有平淡的习惯。
唐氏没有说话,过了一刻点头道:“谢谢你,和你说说话我心里舒服多了。”
“你别乱想,有什么事如果你愿意,就来和我说说。”若唐氏真的一蹶不振,就真的算是全了齐成的用意了,“办法总是有的。”站了起来。
“好!”唐氏送蓉卿出门,到正厅门口恰好看见齐宵也从书房出来,四人一对面,齐皓面色颓废,唐氏形容憔悴,双双一愣又迅速错开目光,蓉卿看着和齐宵对视一眼,两人出了院子回去。
“四哥怎么说?”蓉卿和齐宵躺在床上,她盘腿坐着问齐宵,齐宵枕着手臂神色沉沉,“他这两日并没有和闵氏见过。”
看来齐皓对闵氏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知道人在却不去见,只站在山脚远远看着,也已满足!
“四嫂呢。”齐宵问蓉卿,蓉卿回道,“很伤心。”她叹了口气,把唐氏说的话转述给他,“……总算没有彻底放弃。”
毕竟是齐皓夫妻的事情,他们两个能劝能干预,却不能替他们拿主意,也只有无奈。
第二日一早,宫中封齐成为龙禁尉的圣旨下来,齐瑞信带着齐成在外院领的,蓉卿跪着听完就直接去了正院里,和张姨娘坐在门口说话,还有些遮遮藏藏拿了一双齐瑞信的单鞋出来:“给国公爷做的,我针黹上不精,也不知国公爷会不会合脚。”
张姨娘看着眼睛一亮,笑着道:“好看,怎么不好看!”一顿又道,“国公爷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蓉卿红了脸,见张姨娘高兴的拿着那双单鞋左右打量,她心头微笑,张姨娘这人其实也很妙,她无论和自己还是唐氏,疑惑是成大奶奶,荣二奶奶,关系都好的很,无话不说的样子,正如她每次来,张姨娘都很热情一样……
她这样几面不得罪,也是她的本事,将来不管谁继承了爵位,对于她来说都没有影响。
两人说了一刻的话,齐瑞信终于回来了,蓉卿笑着和齐瑞信说话,又道:“听说国公爷爱喝武夷茶,我特意给您送了一些过来。”齐瑞信这两日常能在院子里碰见蓉卿,这时见到她并不奇怪,颔首之后也没有说话。
“这会儿前头客还没到,国公爷忙碌了一上午,儿媳给您泡壶茶吧。”蓉卿笑眯眯的,眼神儒慕,齐瑞信仿佛适应了蓉卿这种,带着一丝讨好一丝俏皮的样子,像是想和他接触,却又害怕他的感觉。
他有几个儿媳,家里头小辈也多,还从未有哪一个和他这样说过话,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却令人很是受用。
“你会泡茶。”齐瑞信顿了步子看着她,蓉卿点着头道,“会一点,和应天的手法有些不同,父亲要不要尝尝?”
从国公爷改口成为父亲。
齐瑞信眼底掠过笑意,颔首道:“好!”蓉卿就挽着张姨娘的胳膊,和她一起去了茶水间,张姨娘一边看她娴熟的捻茶烫壶,一边暗暗点头,姿态优美动作娴熟,显然是自小练过的。
待蓉卿泡好,张姨娘端着,两人一起去了齐瑞信的书房,他端了小小的茶盅啜了一口,回味后又喝了半杯,颔首略带赞赏的道:“确实不错!”他话落,就见蓉卿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他忽然就想到了齐宵……好像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喝过茶!
“坐。”齐瑞信指了指前头的椅子,蓉卿和张姨娘一起坐下,齐瑞信问道,“听说你在北平时做了许多的事,不但开了铺子,办了义学,还做了花房养花?”
蓉卿就想到他拿着剪刀站在花圃前格格不入的样子,笑着一一回了……
这边,齐成将龙禁尉的任职文书随手丢在了桌上,齐荣看着心疼的拿起来擦了擦,齐成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擦什么!”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齐荣不理解他的怒火,难道是因为大嫂的离世他心里难过,想到这里他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大嫂在世,也不愿意看见您伤心难过的。”
“你懂什么!”齐成摆摆手,问道,“四弟呢,出去了没有?”
齐荣摇摇头,回道:“在房里待着,今天没有出去。”齐成就皱了眉头,前两天还往五福庵跑,怎么今天就不出去了呢,“唐氏呢?”
“这个不知道。”齐荣哪里知道唐氏在干什么,齐成就道,“让你媳妇去看看她。”
齐荣哦了一声,回去吩咐荣二奶奶去看望唐氏,过了一刻荣二奶奶来给齐成回话:“大哥,我套了几次她的话,她明明已经欲哭的样子,要松口了,但到最后却又不说了。”一顿又道,“您看,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给她搭脉看看。”
齐成摆摆手:“祖母没有发话,若我们这么做就显得太过刻意。”他想了想道,“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让他去一趟正院,当着张姨娘的面……摔一跤?”
荣二奶奶听着心头就是一抖,摔一跤?若是没有怀孕就罢了,可要是怀了呢,那岂不是!
她有些害怕的看着齐成,齐成就道:“你不用怕,她有孕之事,十之*有假。”很肯定。
荣二奶奶还是有些迟疑,正要说话,外面有人回道:“爷,国公爷正在和五奶奶论茶道,还让五奶奶将他种的几盆芍药带回去了。”
齐成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极其的难看。
什么意思,他那几株芍药谁都不让碰,今天却送给了苏氏,难道刚刚弥补了他,转头就想弥补齐宵了?
他大儿媳刚刚过世,他竟还有心思和别的心思。
视线转过落在桌上那封红彤彤的文书上,齐成心头窝的火腾的一下冒了起来,他转头看着荣二奶奶,沉声道:“你把唐氏带到正院去。”
荣二奶奶被他的样子惊住,惶恐的点点头。
齐成负手而出,大步去了内院。
蓉卿听明兰道:“成大爷去正院了。”
她眉头微微一挑,轻轻笑了起来,齐成果然等不及了,她转头看着成大奶奶停在灵堂的棺椁,轻轻摇头:“看,你才过世,他可就不记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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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卿为什么要做这些,明天就知道答案…。
话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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