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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风败俗?”云歌闻言,冰凉的眸子望向容婉君,却是冷冷一笑,“娘,我又没伤你风,败你俗,你倒是好大的火气?”
她的嘲弄,当众令容婉君有些下不来台面,顿感难堪,越发叫她心里恼火。她这般咄咄逼人,也无非是想要给太子与太子侧妃这几个外人看看,她身为大夫人的地位。
这几年在相府后院,王氏受宠,她一直都被压着,难得才能说上几句话。如今王氏倒台,她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在几个侧室与外人面前重新树立正室的威严,却不想慕容云歌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于她。
慕容靖眉心轻蹙,不悦地道:“母亲,歌儿哪里不妥了?出门散散心,有什么不对吗?”
容婉君凉凉得瞥了她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你给我闭嘴!她如今这么不像话,一个大家闺秀却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你却还这么放纵她任性!她变得如今这个样子,你这做哥哥的,不该担点责?”
云歌皱眉,方要开口,慕容靖便冷冷地道:“妹妹如今是怎么了,以至于她方才进门你就这么咄咄逼人?况且,母亲你这话里头究竟又是什么意思?你说歌儿不像话,那你与父亲身为尊长,没教导好,不同样该负责任?”
容婉君一噎,语塞了住。
“况且,既然母亲你知晓歌儿身子不好,歌儿如今方才跨进门,你便当着太子的面咄咄相逼,不觉得太失体面了?”慕容靖不悦地说完,顿了一顿,又望向云歌,勾唇一笑,招了招手说,“歌儿,来哥哥这里坐!”
“好。”云歌脸上阴云消散,微微一笑,便向慕容靖走去,路过太子的座位时,她扫了太子与孟香菡一眼,目露讥诮之色。太子抬眸,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但仅仅是一眼,云歌便很快转过了目光,不再看向他们,似笑非笑地道:“咦?不知道是哪一阵的风将太子与孟侧妃给请来了府上,突然造访,有什么事吗?”
慕容诚闻之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歌儿!还不见过太子殿下与孟侧妃?”
云歌不以为然地道:“我进门就见过了。还要我怎么见?”
慕容诚微恼,见她这般纨绔不化,他要她给太子行礼,她却曲解成这般意思,心中大怒,沉声呵斥:“歌儿!不得无礼!”
纳兰辰见此,即便心中对于慕容云歌的冷漠多少有些不痛快,然而仍旧对慕容诚道:“丞相,你莫要责怪歌儿。我便是喜欢歌儿这般率真坦荡的样子,倒也是真性情,你便随她去吧!”
云歌见此,冷哼了一声,纳兰辰的面色又是一变。
慕容诚叹息道:“哎!到底是被宠坏了,怎么也不能太纵容她这般无礼!”
“无事!我并不介意!”纳兰辰强忍心中阴云,淡淡地道。
慕容诚闻此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是暗暗恼得瞪了云歌一眼,又向纳兰辰客套了一句,“小女无礼,还望太子见谅。”
纳兰辰心中苦笑,对他摆了摆手,“哪里。”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慕容云歌一眼,便不再说话。
云歌坐在了慕容靖的身边,懒洋洋地倚靠在了座上,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牛饮了一口。慕容靖见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慢一点喝!小心烫着!渴坏了吧?”
“渴呢!”云歌嘟囔了一句。
慕容诚清了清嗓,蓦然沉声道:“太子殿下,还恕老夫直言,关于您先前说的重新迎娶小女的那一事,老夫以为,这终究是有些不妥吧!”
云歌闻言一怔,眉心一蹙,心下疑窦,神色古怪地看向了纳兰辰。却见他也对上了她寻味的视线,便见他微微一笑,又望向了慕容诚,口吻谦逊有礼,“不知丞相觉得是哪里不妥?”
慕容诚迟疑了片刻,淡淡地开口:“如今小女名声狼藉在外,而殿下却是地位斐然,如今以小女的身份,恐怕是高攀不上殿下了,更谈何太子妃之位?殿下风华正茂,这京城多少名门闺秀,比小女优秀得胜不枚举,殿下,你……”
容婉君见慕容诚竟推脱这门婚事,不由得暗暗瞪了他一眼,慕容诚却不理。
“本宫倒没觉得有何不妥。”纳兰辰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又看向了云歌,眸光温柔宁和,又说道,“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计较。丞相也无须担心,关于京城那些流言蜚语,太子府自然有办法压制下去,待平息了这件事情,我便重新迎娶云歌妹妹为我的太子妃!”
云歌闻此心中一跳,什么意思?听两个人的对话,这个太子是打算重新迎娶她进太子府为太子妃吗?可这个男人,两天前才退过她的婚,如今却又亲自登门上府,也不知其究竟是什么居心?她总觉得,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
他说的话里的每一个字,她都觉得有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慕容诚叹息一声,刚要回话,却听云歌冷冷地道:“有些人还真是像极了狗皮膏药,如何也甩不掉!”
纳兰辰看向了她,云歌面无表情地道:“我可是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可是殿下您亲自对云歌说,说云歌太过异想天开,说殿下您决不会娶云歌为妃,还说,太子府绝容不下云歌这等之人,难道殿下,您忘了不成?!怎么,如今这就想反悔了?”
纳兰辰眼神微微一震,脸上却是笑容不变,柔声道:“云歌妹妹,之前我是受小人挑拨离间,因此……”
“谁准你唤我妹妹?”云歌眸光一冷,说道,“受谁?又是哪个小人?又是受了怎样一番挑拨离间?殿下还请一一道来,别在云歌面前含糊其辞。”云歌毫不留情地咄咄相逼,将他堵进了一条死路。
纳兰辰闻言,笑意蓦然僵硬在了脸上,饶是见多了市面,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他又怎么会料到,这个慕容云歌会如此咄咄逼问,丝毫不留情面,又怎能想到,一番敷衍之词,反倒将他逼近了死胡同。
云歌见他不说话,眼神骤然冷冽了几分,语调低沉,声音更是冰寒之极,“殿下以为云歌是什么?纵然您高高在上,纵然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云歌与你相比实属高攀,可我也不是殿下您想要便要,不要的时候再一脚踢开的女人。殿下,不知您可还记得歌儿那一日对您所说的话?”
纳兰辰充愣片刻,脸色有些难看,她那一日决绝的话语,他又怎么会不记得?她说,从今往后,她与他便再无任何关系,就此一刀两断。她还说,日后,任凭他是哭着喊着说后悔了,抱着她的腿痛哭都无济于事了。更说,她这一转身,可是再不会回头了。
慕容诚脸色也不太好看,总觉得她把话说得也太过分了,气氛一时尴尬至极,唯独慕容靖一脸的满意与赞赏,对云歌的话暗暗拍掌喝彩!
到底是她的妹妹,性子倒随了奶奶一样豪爽!就算是太子又如何?太子就能目中无人高高在上了吗?
云歌见他脸色陡然阴沉下去,转而邪佞一笑,姿态散漫地向后靠坐,手掌重重地拍了拍大腿,唇角勾勒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不过,如果太子真的愿意哭着跪在云歌面前表示悔意,兴许,云歌还能考虑这门婚约!也仅仅是考虑而已!”
纳兰辰眸光一震,显然对她的话太过惊怔,坐在一侧的孟香菡更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心底暗暗愤怒不已,这个慕容云歌,对着殿下的面说话当真是不客气!当着面如此,背地里还不知晓怎么编排殿下呢!然而她惦着萧德妃的警言,敢怒却不敢言!
慕容诚见她竟将话说得这般不留情面,一时也惊愕不已。固然太子先前对她所作的的确是太过分了一些,可太子毕竟是太子,是当朝储君,未来还或许是这西凤江山的主人,她说话这般刻薄,万一是得罪了太子,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于是便怒然道:“歌儿!你怎能对殿下如此无礼?!”
“无礼吗?”云歌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云歌还真是不敢高攀了殿下!殿下,还请回吧!”
纳兰辰皱了眉头,孟香菡见此,再也忍耐不住,豁然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眼一闭,笔直地跪在了地上。慕容诚与容婉君皆为大惊,上前欲将她扶起,孟香菡却执意不起,低声道:“云歌妹妹,先前都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殿下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云歌妹妹的!先前也是我一时糊涂,一时听信了姐妹的话,在殿下耳畔说您的是非!而那一日在太子府,我因此险些铸下大错!这两日来,我懊悔不已,对云歌妹妹心怀亏欠!如今,我也无脸恳求云歌妹妹的原谅,但还请云歌妹妹大人大量,对之前我所做的那些错事既往不咎!可殿下……”
“既往不咎?一场误会?”云歌冷冷地重复了她的话,蓦然冷笑了一声。
那一日在太子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忆已不深,然而却仍旧记得,是这个孟香菡要置她于死地。一想到这个女人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蛇蝎心肠要她性命,云歌眼底骤然寒意流露,扬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那一场误会,可险些将云歌逼至死地!如今,一句‘既往不咎’,便能轻易了事了?”
孟香菡挨了一巴掌,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心底更是将她恨至了极致,暗暗咬了牙,这才隐忍了下来。
容婉君登时惊呆了,连忙喝止了她,“云歌!你怎么能……”
“父亲,母亲,云歌还是那一句话,此生此世,云歌再也不会跨进太子府半步。”顿了顿,她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无论是以怎样的身份!”
说罢,她便欣然起身,即便是礼也不作一个,淡淡地对着他们道:“今日有些乏了,云歌回去歇下了。告辞!”
说完,云歌冷冷地扫了纳兰辰与孟香菡一眼,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纳兰辰望着她飒然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慕容诚一时尴尬不已,连忙寒暄了几句,气氛却终究僵持了住。
主角一走,这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了。
离开了院子之后,纳兰辰原本微笑着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面色很是难看,眸光阴郁至极。孟香菡走在一旁,亦步亦趋,方才在慕容云歌面前窝了一肚子的气,此时正无处发泄。一想到她当着那么多人说的那些讥诮嘲弄的话语,而她又碍于萧德妃的关照不能撕破脸面,又气又恼,方才若不是当着丞相与太子的面,她早狠狠地将她教训一顿了。
纳兰辰阔步地走在前头,她碎步地紧随其后,思绪纷乱之际,抬起头却见他冰冷的神情,咬了咬唇,小声皱眉道:“殿下!妾身真是替你感到不值!为这样的女人,值得这么下脸面吗?何时殿下竟还需要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了?”她忿忿不平地说着,又顿了顿,“这个女人,当真是给脸不要脸!还以为自己有多么清高么?不就是慕容家的嫡女么!殿下身份崇高,哪里轮得到她来使脸色看?!”
纳兰辰并没有回她,却也没有制止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心思。孟香菡见此,却是愈发羞恼了:“殿下!难道您当真要听萧德妃的话,重新迎娶慕容云歌当太子妃吗?她这么给你晦气受,还丝毫不给你面子,在丞相面前,连说话都没个分寸,当众给你难堪,这般的不识抬举!殿下,她真的适合当太子妃吗?慕容云歌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了,她已经不是先前那个知书达理的慕容云歌了!殿下您没发觉吗,从被您退婚的那一天起,她就变了!变得好生奇怪!换作以前,她哪会这么对您的?您不觉得其中古怪吗?”
纳兰辰脸上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起了汹涌的波澜。正一如孟香菡所言,的确没错!慕容云歌当真是变不少,不仅变得冷漠,傲慢,性子也不像从前那般温婉了,更令他心生古怪的是,从前她对他痴心一片,一往情深。然而如今,却就连看他一眼也不屑一顾了。
一想到她望向他时冷若冰霜的眼神,心下登时无谓复杂!
想到此,他眉心愈发深锁了起来。
孟香菡见他依是不言,长长得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其实,妾身能够理解殿下的一片苦心!的确,太子殿下如今的储君之位的确需要慕容家的扶持!慕容家的确是一颗至关重要的砝码。可,也不至于殿下如此低声下气地亲自登门上府罢?试想,倘若三番四次被慕容家冷眼相待,那太子府的颜面又该立于何地?!”
纳兰辰忽然顿住了脚步,冷冷地回眸睨了她一眼,孟香菡自知失言,慌忙止住了话音,无措地低下了头去,软软道:“殿下……”
他冷眸凝视了她许久,眼前忽然浮现出慕容云歌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触痛,眼底有一抹痛意一闪即逝。他缓缓地回过头,仰起脸来,沉声地道:“我并非……并非执意要娶她为太子妃不可。”
他说着,唇角蓦然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想来人,都是这么矛盾的吧。想起曾经那个少女,总是在他身后含情脉脉地注视这他,尽管他不曾多向她看去一眼,她亦痴心不悔地默默相守,然而如今,那个少女却飒然得转身而去,甚至头也不回,就连后悔的机会也吝啬给予他,决绝得近乎无情!
然而,亦或者偏偏是这么潇洒不羁的性子,无形之间愈发吸引了他?竟不知何时,他暗暗地开始迷恋起那洒脱的背影,狂傲的眼神,自信的笑靥。
想来,不由得唏嘘不已。
原来,曾经在他心中寻常的庸脂俗粉竟是一块蒙尘的璞玉。
纳兰辰微微蹙眉,抬起脚步,却走得很慢,一下子静默了下来。孟香菡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身后,却低眉不语,却听他缓缓地开了口:“菡儿,你可知如今朝野之上,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之上,除去其他亲王党派势力,唯有慕容家独揽大权,一家独大,且握权百年都屹立不倒!加上那慕容家老太君与太后半百的交情,势力可怕到让本宫不得不去忌惮!可偏偏这慕容家根基太深,拔不去,掀不翻,若是此时无论正面还是背后与慕容家交锋为敌,定然是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你别看慕容诚那样,其实也是一只老狐狸,心思通透得很,莫不然今日,怎么会拒绝本宫呢?”
他顿了一顿,又紧接着道,声音压得极低,“本宫不想丢了这储君的位置!”
孟香菡闻言,微微一笑,双手柔柔地握住了他的手掌,莞尔道:“妾身明白了!殿下,您还有妾身呢!孟家再不济,也是这京城四大门阀之首!比不上慕容家,却也能将其他党派压下一截!无论发生什么,妾身定当陪伴在殿下左右,全力支持殿下登上皇位!”
纳兰辰点点头,反握住了她的手,挽起了她的手,两个人缓缓地离开。
清风拂动。
身后树影晃动,黑暗的树荫下,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地走出,少女绝美的容颜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晚风中,一袭水蓝色的长裙裙裾缭绕,在月色下潋滟动人。
云歌冷冷地向两人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指尖玩弄着一株海棠,唇角不动声色得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哼,狗男女。”
跟她玩弄心计?
慕容云歌徐徐转身,将花瓣碾碎,扔在了风中。
------题外话------
下面就要开始收拾渣女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