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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句不知是说给应小檀的,还是说给赫连恪自己的话出口,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应小檀也听出他话里有话,少不得凑到跟前儿,小心翼翼地询问:“王爷这是察觉什么了?”
赫连恪舒眉展目,竟挤出了一个笑脸,只是这笑中,不似欣愉,更像隐怒,“又是娜里依捣鬼了,本王还纳闷儿呢,之前说要搬你出来,她竟然没反对,原来想得是这一出……她手伸得倒长,连本王的人都支派上了。”
不等应小檀再搭话,赫连恪已是喊了人进来,“传本王的话,赏福来喜五十个板子,吃不住就乱葬岗丢了,吃得住,就叫他自生自灭吧。”
应小檀没想到,霎霎眼的工夫儿,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她本能地想求个情……虽说来人不是好意,可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谁曾想,一转头,赫连恪夹带着寒意的眼神,已经落在她身上,“小檀乖,这事与你没干系,别多嘴。”
被人一下子捏住了命门似的,应小檀立时就蔫儿了下去。
赫连恪还算好脾气,抚了抚她背心当作安慰,继而淡声道:“侧妃那边,本王替你说清楚,你只管安心,好好睡罢。”
将少女推到床的里侧躺好,赫连恪翻身向外,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对着黑暗的夜,男人沉沉的叹了口气,但愿敲山震虎,能叫娜里依安分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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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恪这次走了以后,好几天都没再去过后院。
应小檀不知是良娣的缘故,坏了他的心情,还是他有了什么要紧的事忙,总之,整个王府的女眷,都一下子失了争夺的对象,安静得仿若陷入死寂。
若说热闹,那还是有地方热闹的。
过不了几日,就是赫连恪的长子赫连祉的四岁生辰,侧妃的宜心院,上上下下都是一派喜气。也许是她们从不指望着赫连恪的宠爱,因而便没有别的地方表现得那么患得患失。
为着这份儿难得的轻松氛围,也为了抹平上次不告而别留下的裂痕,虽说搬出了宜心院,应小檀仍然与她们常来常往,显得十分殷勤。
不过,为着张罗赫连祉的生辰宴,侧妃倒还真的十分倚赖应小檀。
她会读书识字,送出去的帖子,便全交到了应小檀的手上。一笔簪花小楷下来,一屋子的人,都是交口称赞。
呼延青玉笑逐颜开,“有了妹妹的字,这回是真体面了……王爷特地留下话,白天府内府外宴请外人,等到了晚上,咱们自己还要再聚到一块儿用个膳,为大哥儿庆生。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的夸奖妹妹一番!”
“可不敢当!奴婢什么身份,哪儿能跟大哥儿抢风头。”
应小檀摆下笔,笑得自矜又谦和。
这副模样愈发讨得呼延青玉的喜爱,将她拢到身边儿,温声解释:“没有你,自然也有旁人来抢……与其便宜了良娣,我宁可找个体己人。”
呼延青玉话说得明白,应小檀亦是很快猜想到了两人过去的交锋对峙。
一样都是妾,一个被宠上云端,一个则掌权府中,还育有一子。两人正是针尖麦芒的境地,举凡这样的场面,如何能不好好争夺一番呢?
应小檀觉得有些没趣儿,但到底是受侧妃庇护,这个出头鸟不当也不行。
她一抿唇,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侧首问道:“姐姐,咱们王爷,没有正妃吗?”
现在才想起这茬儿事,确实是有些迟钝了。
可先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要应小檀分心去理顺这王府局势,也实在强人所难。
呼延青玉扫了眼她,不咸不淡地答:“亏得你问的是我,换一个旁人,等闲都不敢接这个茬儿……这么与你说吧,正妃有是有的,但你还是当她没有的好!”
“啊?”应小檀怔住,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正妃就是我长姐,种种纠葛吧,王爷把她留在了旧都洛京……你心里知道这件事就成了,正妃不正妃的,别在旁人跟前儿提起,尤其是王爷和良娣,记着了?”
呼延青玉的口吻霎然严肃起来,应小檀度量不会是小事,收起了不该有的好奇心,跟着正色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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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赫连祉生辰的正日子。来庆贺的人当真不少,隔着一道墙,应小檀也能听见里里外外的喧闹之声。
她身份不够格,也乐得躲在自己房里享清闲。
直到夕阳西斜,夜幕低垂,应小檀才终于想起了正事,“哎呀,晚上要去水榭用膳是不是?花末儿,快去给我找件儿萨奚的袍子来,茉尔珠,打水,我得重新上个妆。”
茉尔珠应着声出去,花末儿才挪步到应小檀的跟前儿,“穿咱们自己的大袖儿多好,姑娘怎么要换她们的衣裳穿了?”
应小檀没工夫与她逗贫,一通翻箱倒柜,才找到初来王府时的那几件萨奚衣袍,“你当我愿意穿呀,只不过今儿晚膳上人齐全,我不乐意叫人家在这些有的没的事儿上找茬儿。咱们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总是要低一低头的。”
花末儿不过是年纪小些,人倒是很明白事理,听应小檀解释完了,当下一笑,“姑娘是通透人,真叫奴婢钦佩,您有这么好的心境,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
应小檀被人这么夸,少不得有些不自在,“都是说着容易,真要我做,有时候还会犯轴呢……”
几句闲话完了,她也收拾得差不多,一抿唇脂,衬得人光光彩彩,应小檀迈步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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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的地方离应小檀住的多宝阁不远,王府的构造有些模仿大魏宫,前院占了府南的十分之九,府北是一东一西两溜儿整套的三进院,东边是子辈和客房,西边则全是女眷。应小檀住在这西南的拐角上,出了月亮门,穿过九曲廊,走过水上桥,顺着越来越宽的水道,眼前就是个三面环水的悦莲榭。
这个时节,荷花都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浮在水面上的睡莲。
来得最早的是察可,应小檀与她不熟,察可也不大像多话的人,两人彼此一颔首,就算打过招呼了。
正主儿都还没到,她们两个也不便入席。察可是个聪明人,挑着水榭一端站了,佯作是留步赏景。应小檀没法越过她去,唯有留在水塘一侧,端看池子里的几尾金鱼。
好在侧妃和良娣来得都不算迟,娜里依穿着一身大红洒金的牡丹花袍子,比侧妃来得早了一步,呼延青玉则穿宝蓝地银线祥云纹的袍子,端庄稳重,领着努蒙,略比娜里依晚了一刻。
“原想着早点到,免得叫你们久等,没承想,还是来晚了。”呼延青玉笑意吟吟,伸手在努蒙肩上一拍,嘱咐道:“去问良娣和昭训的好。”
努蒙听话地跑到娜里依与察可跟前,用萨奚语问了礼。娜里依平素倨傲,但对努蒙,倒是十足十地关爱,说了好几句话才让她到察可那里,又是一番耽搁才作罢。
说话的工夫,呼延青玉已经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压裙坐下,伸手重新抱过了努蒙,“你们也坐,四王爷下午醉了酒,这会儿在前面和咱们王爷叙话呢,王爷可能要缓点过来。戏班子没叫走,我让他们先在对面的台子上唱一段什么,也打发打发咱们的时间。”
娜里依早就不管不顾地坐下,她与呼延青玉之间隔了个座儿,俨然是将赫连恪身边另一个位置给霸占了。
察可犹豫了一阵,才就近坐在了娜里依身边,这回倒让应小檀开心,喜滋滋地坐在侧妃下首,“哟?竟有戏听吗?这样的好事,奴婢进府来还是头一回呢。”
她故意给呼延青玉捧场,呼延青玉如何能不接她的茬儿,“你这么说,倒显得我没给你好日子过了……咱们自己府上也养了几个女旦,你要是爱听,赶明儿让她们去伺候伺候你。”
娜里依一嗤声,挑眉道:“侧妃做事愈发不谨慎了,你也不看看应氏住的那是什么地方,咿咿呀呀的唱曲儿,不怕扰了王爷么!”
她数落呼延青玉,好像是教训自家儿媳似的,全是长辈口吻,竟无半分敬意。
再看她丝毫不以妾室自居的大红裙袍,应小檀也可以想见,缘何侧妃先前说了,这一场家宴,定会有人跳出来抢风头。
呼延青玉倒也有堵住娜里依的话,她沉稳一笑,仿若很容易就接受了娜里依的批评,“你说得也有理,那不如,叫小檀去和察可那院子里听得了,离女旦们住得近,省了麻烦,也给察可解解闷儿。”
娜里依先前假模假样地替察可抱不平,眼下,呼延青玉就做张做致地拉拢察可。
可怜察可,生硬地挤出一句很不流利的汉话,成了宴席上近乎笑柄的存在,“我……我不爱戏,听不懂,姐姐、妹妹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