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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我想要订100匹白麻布,不知店中可有?”一身异族服装的男子,带着豪爽的笑。
“100匹?这白麻用处不多,不知客人可否说说这白麻的用处?”年少清秀的小掌柜,问得谨慎。
“咱们北羌都自己染布,只是,家乡不产白麻,可不就得多收些回去。不知,店家是否能接下这买卖?”男子解释。
少年凝眸思量……
画面一转,店中伙计一头汗:“东家,眼看着这交货的日子可就要到了,这布再进不着可就得赔钱了。”
少年不语,眼中却带着一丝焦急。
门外,另一名伙计跑来:“东家,东家,码头那儿来了几艘商船,我听说,他们手上有白麻布,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四下一黑,仓库内堆积的白麻布,那付了定金的人却一直没有再来。
耳边女子的声音缓缓响起:“宝儿,这做买卖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如今,你可还以为,你能独档一面?你可想明白了错在何处?”
脑后一阵疼,张逸猛地睁开了眼,梦中残破的记忆串了起来,那一幕幕往事终于完整地浮现在了脑海。
骗局,再简单不过的骗局,那骗拿捏着商户的心理,轻而易举地得手。
“阿逸?怎么了?又痛了?”身后转来了含糊的询问声。听到了她的话,张逸下意识就要回头,刚要动,却被人固定住:“别乱动,小心别压着伤处了。”
经提醒这才想起眼下的处境,张逸心头一跳,因为伤了头,她只能侧着睡,又怕睡熟了翻身,于是,沐秀儿也陪着侧睡,她人从身后环住张逸,这样两人贴得近,真翻身了也能挡着。
“头又痛了?”沐秀儿心里记挂着,睡得极浅,一有动静就惊觉,张逸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她已经醒了好几回。
被她这样拥着,张逸自然是不会想要拒绝的,甚至心里还有些窃喜,其实,只这样天天抱着也不错,只是,到底还是贪心想要更多的,人没动,小声应道:“没,不怎么痛,刚做了个梦。”
沐秀儿靠得很近,鼻息甚至还能闻到,发中残留的菜油味,倒也不嫌:“什么样的梦?”她没多想,顺口就问。
张逸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顺子那笔买卖,我先前也曾和你说过,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刚才梦里,我竟然梦到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沐秀儿奇了。
“我梦到,有人故意定了白麻布,还先付了定金,两边定了契,约好一个月交货,若到时交不出,就得赔不少钱,这白麻布平日用得不多,一般的小商家没存货,要做成这买卖就得去进货,偏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让你进不成,接着趁店家着急时,有过路的游商带着大量白麻经过,”张逸说到这里,目光微沉,新进的记忆让她知道,这身子原主,曾经营着一家小布铺,和顺子一样,接了这样的一批买卖,最后被骗吃了大亏。
“这事古怪,哪有这么巧的事。”沐秀儿虽不懂生意上的事,但听了这描述,也感觉到不妥。
“是呀,”张逸一叹:“这买布的和那游商本就是一伙的,若那店家交不出货,就得赔了几倍的定金,若那店家要收布,游商就开高价,等你买了布才发现,那先前要货的人早就一走了之,收到的定金远不够买布的。”
“那岂不是无论如何都得赔钱?”解释到这个份上,沐秀儿自是听明白了。
“嗯,”张逸只记得那会被骗,赔了一大笔钱,只是,梦中,那最后说话的女子又是谁呢?刚要再细想,脑子里突突一阵跳痛,刺得她皱眉,忙转移注意力。
“那,顺子哥他是不是也遇上骗子了?”沐秀儿看不到张逸的脸,并不知道这人头痛,只担心地追问。
不再去盯着想,痛缓和些,被子里,张逸轻轻拍了拍环在腰上的手,“这事,若事先不晓得,大抵是难逃被骗,不过,要是能够早有准备,指不定还能有法子逃过。”微微一顿,她小心地侧过头,“我打算,明儿我就去镇子上,提醒一声,不论那人是不是骗子,总得提醒声。”
“别动,小心碰到头。”沐秀儿见她转头,忙阻止:“你这头上的包还没消呢,要不,明儿我去一趟,你在家里歇着。”
“这哪成。”张逸头不再动,人却又往后靠了些,“这里头的事你也不清楚,还得我亲自去说。”
“不行,你头上还伤着呢,哪能让你跑这么远,我不放心。”沐秀儿坚决不答应。
这话让张逸听了很是贴心,只是,她却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去,于是从被子里抽出了手,轻轻摸了摸耳朵后头,包虽然还肿着,但已经不像刚撞到时那样,不碰都痛了让人呲牙:“你放心吧,现在已经不是那么痛了,好多了。”
沐秀儿哪能因为她这一句就放下心,她记得小时候,曾听阿爹说过这样的事,有人撞了头,起先看着也没啥事能走能动,但那伤隔几天才显出来,通常这样的,比刚撞上就发作的还要凶险,“不成,按你的说法,顺子哥这买卖已经定下了,那买布的也说了要一个月交货,眼下才过了几天,并不急在这一时的,你先歇两天,等包消了,我陪着你去也不迟。”
张逸没想到她竟会这样的坚持,原以为按着她那样的性子,若知道相识之人将要被骗,必会立马急着报信,可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伤,说出了那样的话,这分明是偏心,可见自己在她心中有多重要,想到这嘴角漾开了一抹笑,只觉得周身被一股子热气所包围,心又重重地跳了起来,喉咙轻轻一咽,手重新探入被中,拉过她的手指交扣住,按在了腹前:“好,我听你的。”
手被她紧紧地抓住,沐秀儿只觉得心口一紧,昏暗中她的眸子闪了又闪,先是惊喜随后又透出了疑惑,最后终是露出了一丝苦涩,大抵是自己太想那档子事儿了,这才会生出那样的错觉,她竟觉得怀里这人对她也有了心思,在有意无意地引诱着她。
一夜好梦。
第二天,小夫妻俩果然没有出门,老老实实地窝在院子里呆了一天,沐秀儿忙着赶制冬衣,同时她也时不时注意着张逸的伤,好在,整整一天也不见异常,晚上再给她检查时,包子似是消去了不少,她这才放了心,看来是真的无事了。
张逸在家里,也没有闲着,坐在桌边写了老半天,不过,这次写的倒不是那些百合文,而是实打实的之乎者也,这些日子,光顾着为情而恼,离这约定的交书日期已经没有几天,于是,咬牙挽袖,收起心思,头再痛也要开工干活,赚家用,养媳妇。
不知不觉,这一天又过去了。
到了夜里,洗漱完后,两人先后上床,躺好后,谁也没做声,却很有默契地如昨夜一般,侧着身,一个抱着,一个靠着。
到了第三天,沐秀儿又仔细地给张逸瞧了伤,虽还有些浮肿,不过已经能够束发了。
既然,已经确定头上起的包不要紧了,那么,去镇子上的事就不能再拖沿下去。
张逸旧事重提,商量了一下,沐秀儿点头答应,稍做准备,出发。
出了村,沿着官道走,这天,晴空万里,太阳高照,秋日本当无力,今儿的天却微微有些闷热。
走走停停,等进了镇子到达布铺时,张逸额头上蒙了一层汗,连沐秀儿也有些喘。
这会儿,铺子,店里头只有两人,顺子娘同一个小伙计,没客人里头不免显得有些冷清。
“是逸哥呀,秀儿也来了,快快进来坐。”顺子娘坐在柜台后头,见是熟人,忙热情招呼。
“婶子。”两人礼貌叫人。
顺子娘见张逸这两天一直往这儿跑,这次竟把媳妇也带来了,心里头虽有些诧异,倒也不觉得什么,又朝里间叫了声,让儿媳妇出来见客,“秀儿你难得来,快坐下,瞧这一头汗的,先歇歇,喝口水。”
不一会儿,顺子媳妇端着茶水出来,互相打了招呼。
这趟不是来坐客的,喝了水,张逸也就不绕弯子客套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婶子,二柱呢,怎不见他?”
“他去给他哥送钱去了,昨儿才走的。”顺子娘正要吩咐儿媳妇下厨,打算留人吃饭,“怎?找他有事儿?”
一听说二柱走了,张逸一愣,心里头不免有些懊恼,二柱虽没和她说,但她应该想到的,顺子急着卖粮,可不就是为了付定货的钱嘛,这可怎么办,这会儿家里只有两个不懂商务的女人,说了也怕是不顶事。
沐秀儿和张逸想的一样,她没想到,自己一时私心,竟然错过了,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焦急来,有些自责,眼儿不禁朝身边人看去。
张逸自是留意到了她的表情,稍一想就知道这人的心思,哪能让她因为这事而内疚,想了想也不再打弯,直接说道:“婶子,我这次来确实有事儿要说,”略整理了一下思啃噬 ,慢慢把那骗子的骗人手法详细说了:“这事也是我前些年,无间中听人提的,先前听二柱说起顺子的这笔买卖产,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也是我记忆差,这时间一久,很多事记不起来,才拖延到现在,迟了这么一天,倒是我的不是。”
沐秀儿听她这样说,立马明白了她这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瞬时一暖。
顺子娘听他说完了这些话,先前的笑容早已隐去,她早年守了寡,能撑起一个家,好好将两个儿子养大成人,自然是有些见识的,妇人家心思又细,虽不懂得买卖上的门道,但听张逸说完,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和她想法一样的,还有顺子媳妇,不同于婆婆的沉稳,听到相公可能被骗,人已经乱了,忙扯了扯婆婆问道,“娘,这可怎么好。”
“婶子大嫂,你们也别急。”张逸见这两人果如自己所料那般没了章程,忙插话说道:“这事,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究竟那人是不是骗子,眼下也说不准,我来这儿,总不过是想提个醒,无论好坏,先有个防范,既然二柱他昨儿才走,您瞧,要不这样,我现在写封信,咱们再找人快马去追二柱,要是追不上二柱,还能直接去那布庄子找顺子,这样,总能把消息捎带过去,好让顺子有决定。”
这话说得在理,可顺子娘听完后,却是皱起了眉头:“逸哥。我也知道你说的是个好法子,只是。”她说到这里,面上有些难为:“只是,你瞧咱们家就只有我和媳妇儿两个妇道人家,这一时上哪儿找人送信,再说了,这马都是官家才有的。”家里头能顶事的男子都不在,赶路找人送信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再来也没有马,二柱也是因为正好打听到有走商的顺路过去,为了搭车这才赶着急昨儿就走了。
张逸是定向思维,以前看古装戏,追人送信,一人一骑,快马加鞭也就是了,听了这话,这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是了,这小乡小镇的,平日里马儿都是难得见到的,送信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原以为是个好主意没想到竟是当然,顿时傻了眼,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沐秀儿站在边上也是干着急,越发地觉得昨儿应该过来的,可转念,又觉得真要重来,她还是会拘着张逸在家将养,当真是事事难料,两难。
好在就在众人面面相窥时,那小伙计出了声:“大娘,这送信的事,我倒有个门路。”
“啥门路?”顺子媳妇听到这话,立马开口问道。
小伙计抓了抓头:“大娘,我认得个大哥,他……”话顿了一下:“他是个闲帮。”
闲帮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只是,多半是些游手好闲的混混,难让人信任,寻常人家都是退避三舍的。
顺子娘一听是闲帮,好升出的希望又隐了去。
小伙计十四五岁却是个伶俐的很懂得看脸色,心知大娘这是不太乐意了,但他是一门心思想要在这里学本事,挣钱的,可不想铺子有事,忙接着解释道:“大娘,您先听我说,那闲帮也分三六九等,除了打架闹事的,还有作别的营生的人,他们人脉广路子也多,帮着找人送信,这样的生意时常接的。”
这么一说,心思就都有些动了,顺子娘又问了声:“成子这事可托不得大,你说认识的人,可当真靠得住?”这伙计叫成子,同顺子媳妇家沾着些远亲,顺子让他来做事时,也说过,这小子是个能稳妥的。
成子用力点了点头:“大娘,这是大事,要靠不住我也不敢在这里说,那位哥哥是个讲信义的,也不会乱抬价,您要信得过我,我现在就去跑一趟,找那位哥哥过来,您亲自同他说说。”
听他说得有把握,加之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顺子娘下意识地看了看张逸。
张逸也没别的办法,觉得可以试试,于是点头:“婶子,既然成子这样说,要不就打他过来问问,要是谈不成,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顺子娘本就对张逸很是信任,有他这句话,也就不再犹豫:“那行,成子你现在就过去说说。”
“好咧,我这就过去。”成子得了话,一转身人就跑了出去。
见人走了,顺子娘长叹一声,本以为这是赚钱的买卖,如今让人不踏实,当真是发愁。
张逸见长者心绪不宁,忙宽慰道:“婶子,您别担心,指不定是我想多了,那羌人是真心要做买卖的。”
沐秀儿也跟着劝:“婶子,莫要多想。”
哪听不出他们的好意,顺子娘点了点头:“但愿是想多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再怎么说,气氛总是有些不压抑,事已如此,多说无用,倒不如先做正事,张逸不想再这样下去,岔开话说道:“大娘,要不如,我现在就写信。”
那顺子媳妇听了,都不用婆婆吩咐忙去取了纸笔。
这事关重大,张逸写得仔细,生怕错漏了什么,满满当当写了四张纸,吹干了墨,又读给两婆媳听了一遍,这才把信装到封里,封了口。
刚做完,那成子就带了人过来了,来人二十七八模样,身材魁梧同平时那些流里流气的混混不同,整个人透着沉稳,还真像是个跑江湖的正经人。
互作介绍后,也不废话,由张逸出面,把找人送信的事同他说了,接着由顺子娘和成子一同,把二柱搭车的路线细细讲了,那男子边听边又问了好几句,倒都是问在点子上,都说完后,他也没急着应,想了想这才开口道:“大娘,这买卖既然是成子介绍的,我也就实话实说,这事也不算难,我今儿就能找着人跑这一趟,信一定能带到,这生意我接,只是,我也不讲虚的,这跑路钱。”手比了个数,“这个价,数童叟无欺,我也放心,做这行有行规,事办成了,再收钱。”
顺子娘是不晓得行情的,但她是个明白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数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再说了,除了眼下这人,她也没别的法子,出些钱就出些钱,总比儿子被骗了强,点头应了。
如此,这事就算是暂时得以解决,张逸和沐秀儿松了口气儿,此刻她俩却没想到,这带信的事,最后竟还把那唯恐避之不及的顽二给引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