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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阗国都东门,大漠的冬日寒风凛冽刺骨,几可滴水成冰的三更天让人守着火堆取暖都觉冷意袭体。
可这时城门内却有一支部队正凝神戒备,领头之人正是东门守将古达里。
他正低声指派手下人赴各处把守,虽天气寒冷,但却满头是汗,更多的是内心的紧张造就。
拜火教圣军首领西力就在东城城楼,虎倒雄威在,古达里等干得又是不齿人言的背叛之事,紧张,惶恐占据了他们的内心,每一分,每一刻,感觉都漫长而难熬,寒冷的凌晨,居然大汗淋漓,古达里好歹也是统率千人的大将,可整个人却老是微微颤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气候太过寒冷所致,其实,天知道他怎么回事。
四更天不到,东城大街尽头,于阗拜火教长老,祭司铎达领着五百亲信右臂缠着白布,大举火把朝着东城城楼进发。
人人脸色紧张,肃穆,铎达年约六十,矮胖圆脸,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眼下却脸若冰霜。
宽大布袍下罩着战甲,策马疾驰而奔,身后五百亲信披甲持矛,快步跟随,甲胄撞击音,步履踏地声在寂静凌晨格外醒目刺耳。
古达里遥见火光闪动,心中一紧,暗道,终于要开始了,马上吩咐手下亲信准备,城楼上一开打,立刻开城。
当铎达部行至城楼时,己被惊醒的西力护卫早己凝神戒备,大喊道:“来有何人?“个个拔刀挺矛在城楼阶梯上,居高临下以对。
铎达镇静回应答道:“我是长老铎达,今日汉**队将攻城,特率五百教中青壮上城助力拒敌,请报知西力护法,亲授我等战令。“
护卫仔细一看,确是铎达长老,当下不疑有他,收刀回矛,令人通报西力,并让开道路,放其人马上城。
待西力在数十安息护卫簇拥下前来接见铎达时,五百人已全部上城,并隐隐呈对西力所处包围之势。
西力也是经历磨难,血雨腥风中闯过来的人,立马发觉情势不对,不假思索就扭头而逃。
十几年盗贼刀头舔血的生涯,让其对危险敏感异常。
铎达也是老于成精的人物,一见西力识破,毫不迟疑立刻下令道:“杀,杀,杀了他。“
五百亲信立即发动,执矛握刀猛扑上前,西力的数十安息护卫也醒悟过来,赶忙拔刀阻拦。
一瞬间短兵相接,喊杀声四起。
城头刀光剑影一片,原本同舟共济的友军在此时却为了各自生存而殊死搏杀,血,在寒冷冬日沸腾,生命,在阳光照耀前燃烧。
你刀我剑,在狭小城头亡命拼斗,这些安息护卫人人都是狂热信徒,万里东来无所畏惧,虽人数还少于铎达部下,但人人毫无惧色,更兼武技略胜一筹,—时打了个旗鼓相当。
铎达见局面相持,恐时间一长城内有变,甩去布袍,拔出腰中弯刀,呼喝道:“不要跑了西力,杀了他,迎候天朝大军,光明神保佑,杀呀。“
西力听到铎达的喊叫声,恨得牙咬咬,即将失败前的众叛亲离让他几欲疯狂。
城楼已被围困,城下古达里部听到喊杀声后也已开城,早己悄悄等候城外的王正,李石五百铁骑立即策马入城,并吹响了牛角号。
黑暗寂静传来的牛角号声顿时响彻天际,于阗王都一片嘈杂,混乱。
人人以为汉军攻城了,可东城楼的自相残杀让西力没法传令各处,领兵将校不知所措,满城都是四处奔跑,呼喊的乱糟糟人群。
原本想跳下城墙,去召集人马平叛的西力听到城楼下疾驰而入的马蹄,绵长悠远的号角声后,哪还不明白大势己去,回天无力了。
忠勇的安息护卫在十倍之敌以命换命的围攻下,已经损失惨重,覆灭在即。
西力看了一眼城内城外,那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短短月余时间,恍如梦境般不可思议。
该来的还是来了,梦,原以为会成为现实,但恰恰是现实将梦击的粉碎。
一咬牙,扭头转身步入城楼内,两层楼阁内堆满火瓶,火罐,那原本是为攻城敌军准备的,现在,它们将为光明圣国燃起最后的一抹闪亮。点燃一把火折子,楼阁栅格外,东方隐隐日头升起,一缕细光透出,西力咬牙猛地将火折子丢进一个油罐内,瞬时,熊熊火光冲起,迅速漫延开来。
城楼外激战的人们,进城的汉军,城外观阵的刘昶大军,城内的拜火教徒,俱都望见了这黑暗中徒然燃起的大火。
每个人心中都油然而生感觉,结束了。
熊熊大火中,倒映出西力人影,伴随火焰纷飞,传出西力临死前最后的声音,“世人疾苦,忧患多多。光明圣火,照我世人。怜我世人,忧患多多。“
不是哀嚎,不是惨呼,更象是圣徒涅??。
西力**,铎达听着他死前高唱圣歌,不禁黯然,心中莫可名状,百感众生。
大势已定,在铎达部的协助下,除少数顽固分子誓死反抗,被一一剪除外,于阗,复又重姓尉迟,再归大汉旗下。
天色渐明,阳光复耀城头,景色依旧而王旗变幻,血迹斑斑昭示昨夜血战,焦黑瘫塌的东城城楼揭示着拜火教光明圣国的短暂兴衰,一切已成历史。
刘昶率部进城后,分派人手控制各门及府库,粮仓,并安抚人心,在铎达等人配合下十分顺利。
尉迟兰公主出面,赦免拜火教徒死罪,以稳人心,一时人心安定,秩序渐复。
于阗王城大殿,铎达,古达里等人跪伏在地,口呼死罪。
尉迟兰公主在与刘昶商议后已有定策,沉声道:“你等虽助纣在先,然迷途知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于阗遭此劫难,百姓受苦,故赦免你等死罪,但今后于阗拜火教脱离安息总教,大祭司由王族担任,人员任免升迁,须听从国主命令,教中专心传教,不得涉政,你等仍任教中原职,古达里可至军中效力。“
铎达等人早有心理准备,且处置尚算温和,当下三呼谢恩。正当城中在安抚百姓,遣散所谓圣军时,一骑快马由西北方狂奔而来。
见城头己是汉军绎红大旗时,脸上一喜,心头稍安。
守卫西门的是李石,他眼力甚好,见来人赫然是斥候伍长娄炎,忙下令开门。
娄炎疾驰入内,竟无时间与袍泽寒喧招呼,直趋刘字大旗所在王城而去。
李石心中一惊,已知有紧急重大军情发生,西北来大敌了。
娄炎带来了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疏勒,莎车三万拜火教军已距城百五十里开外,且据查探,军势中有精锐强兵,决非于阗拜火教乌合之个人可比拟。
李悦队率正抵近骚扰,拖延时间,让主力有准备时间。
三万大军,在座于阗尉迟公主,铎达,古达里,阿西尔等无不脸色突变,特别是铎达等原拜火教中人更是神情复杂。
刘昶眼光一扫,将众人神色尽收,片刻后,他仰天大笑,连道:“好,好,好。“
尉迟兰见状不解道:“敌军势大,我军就算加上城中降军,也不过万余人,将军不忧反而大笑,为何?“
刘昶一指手下跃跃欲试,兴奋不已的王雷,余三,王正,李石等将校,对尉迟兰微笑道:“兵不在多,贵在精,我军虽少,但俱是敢战勇士,又连番大胜,士气高涨,正值军心可用,又依托城池,进可攻,退可守,敌不来,我也要攻,即来,正好免去我军跋涉之苦。“
王正早己按捺不住,大声喊道:“军侯大人,此等妖魅鼠辈,何足道哉,请颁军令,正愿率精骑百人为先锋冲阵,杀他个片甲不留。“
李石一见王正抢令,怎能落后,也跨前一步抱拳做揖道:“此等战事岂能少了李某,愿军候大人遣石冲阵。“
尉迟兰诸人见此,莫不咋舌,天那,这汉军将校难道人人都是胆大如斗,杀神下凡之辈,见战求战,遇阵冲阵,难怪大汉纵横西域,兵威赫赫,有此等敢战之士,真国之大幸啊。
汉军将校旺盛的求战**也感染了于阗诸人,阿西尔胆气一豪,也上前主动要求随前锋行动,一时众人气血翻滚,豪气干云。
刘昶微微一笑,知军心可用,双手临空虚按,众人噤声。
眼光四下一扫,众人俱是挺胸昂首,积极听令,刘昶大笑道:“好,好,诸位,敌虽三万,然疏勒,莎车民共只六七万,其加远西援力计,能有几多兵卒,仓卒之兵岂可比我久战精锐,昶料其可战兵不超五千,与我军相比尚不如,何惧之有,现我令…“
众人立身一正,正容听言。
刘昶顿了顿道:“王雷都伯,你率王正,李石,统轻骑八百为先锋,敌强则避,敌弱则击。敌疲则攻,敌驻则扰。切记万匆轻敌。“
“喏,雷得令“王雷等三人上前领命。
阿西尔急了,他朝刘昶抚胸请道:“将军大人,还有阿西尔呢?“
一见竞争对手主动请令,已经在与阿古特军交战中逊色的德南立马急了,现在不立功给汉国将军留下好印象,将来于阗国中可就没位置了,自己来自底层,又是原拜火教徒,不比阿西尔出身好,又是王室护卫,一定要抱紧汉国这颗大树。
德南也急忙上前,不甘落后求战。
众人一见连原先贪生怕死的德南都变了性,哪能落在此人之后,又是一大群人求战。刘昶哈哈大笑道:“诸位,你我众志成城,齐心携力,何愁大事不成。别急,攻阵守城俱有所派,此役过后,皆是功劳。“
正当于阗城内人人争先之时,斥候头李悦正抓头搔脑,烦恼不已。
敌军三万,势大难挡,不过不立点功劳,而且是大一点的功劳,简直就不是李悦和斥候队的风格了。
前番己遇水源到处下药,不料敌军主帅谨慎,非流水活水不取,让图山带人白忙活了三天。
抓捕斥候,敌军好似早料在先,斥候出动竟是百人以上,让李悦等人无从下手,一天下来一无所获。
某处荒丘,斥候队临时扎营地,几个斥候首脑正蹲地发愁。
李悦朝正坐地发呆的图山望了眼,起身上前给了他个爆粟,让正沉浸在幻想美梦中的图山猛地一惊,抱头跳起,嘴里大呼小叫道:“啊哟,谁,谁打我,谁…。“
正咧牙露齿的发怒,突然发觉面前李头双手插腰瞪着自己。
顿时无奈低头,轻声道:“头儿,你叫我啊?“
—边说一边揉着脑壳,脸上一副委曲苦像。
“你小子,平时鬼点损招最多,今天老子正发愁怎么立些功劳,你小子倒好,不管不顾自个儿发傻了,今天你给老子想个主意,让老子高兴,明天你给老子洗一个月全队的马…“
图山一听脸更苦了,心道,凭什么头儿你老是壮丁抓到我,洗马一个月,那还是人干的活啊!而且全队百多匹马,累死也干不完呀。可李头这人损着哪,说不定其真干得出,为了自己幸福,赶紧想个法子吧。
绞尽脑汁苦想了半天也没个对策,让李悦看在眼里火往上窜,举手又是个爆粟,嘴里大骂道:“再没法子,老子让你喝三个月马尿,信不信?“
正抱头呼痛的图山听到后,猛得脑中灵光一闪,好象抓到了什么,可又连不起来。
整个人呆呆站立,嘴里喃喃喃自语道:“尿,尿,尿。“
昆达在边上见了,拍拍龚晟,轻声道:“胖子不会是被李头打傻了吧?不会吧,这小子比狐狸还狡猾,比野狼还奸诈…“
正发呆中的图山猛听到昆达说到野狼还奸诈时,跳了起来,抓住昆达的肩膀猛得大力摇晃起来,嘴里嚷嚷道:“野狼,对,野狼,野狼,哈哈哈。“
昆达被他摇得七荤八素,昏头转向,朴素的大脑一片混沌,双手乱晃,嘴里求饶喊道:“图大哥,你放过我吧,我错了,不该背后数落你,你大人大量,小弟我受不了了,快吐了,呕,呕…“
龚晟,张鸣见状忙上前拉住图山劝道:“图胖子,都是兄弟,昆达没啥恶意,算了,算了吧。“
图山总算停了下来,望着已坐地发懵的昆达,嘿嘿地笑道:“我啥时这么小气过了,这次我还要好好谢谢你类,哈哈,有办法了。“
李悦最了解图山这小子了,知道他肯定有好计策了,故事板脸喝斥道:“你小子搞什么搞,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见老子正急着呢?“
图山竟然真撅臀放了个臭屁,还惬意得猛吸了几口,—脸陶醉的神情,惹得众人避开三尺,掩鼻喝骂。
李悦更是提腿又是欲飞起一脚,图山忙捂臀跳开,嘴里喊道:“别,头儿,你这要是再一踢,我这主意可又给踢没了。“
弄得李悦腿拎半空又悻悻放下,无奈骂道:“你给老子快说,要是诳俺,有你好看。“
图山一整衣襟,清了清嗓,慢条斯理道:“这个办法嘛,是我穷尽脑汁,呕心沥血,?躬尽萃,废寝忘食,苦思恶想,远观天象,算卦推演…“
众人无不作呕,齐齐破口大骂,就连脾气最好的龚晟忍不住?孕湮杖?急缸崴?恕?p> 一见情势不对,图山忙直奔主题,道:“我想到了解决敌军斥候的办法了,多亏头儿的马尿和昆达的野狼,大伙儿想,草原上马儿最怕啥?对,野狼呗!咱们这么,这么…嘿嘿。“
众人听后大喜,都道:“真有你嗨,图胖子,真行,哈哈。“
接连二天,全队都在忙着抓狼,还不要死的,要活的,大大小小抓了四十几匹狼。
抓来干嘛,取尿,七十人的斥候队每人一大袋骚狼尿,把全队的马都惊得燥动不已。
直到图山让人逐—让马闻个遍,才逐渐习惯恢复正常。
当夜,七十斥候人手一泡狼屎尿,一直趋敌军而去,远远就望见了百余轻骑朝己方扑来。
这次故意放慢马速,待敌近前不远时,力大的十几个斥候猛地丢出装着狼屎尿的皮袋。
敌军见半空中十几团黑影,不知何物,还用手中兵器格挡,当下满天屎尿飞溅,好大一片熏臭呀,淋个拜火教骑兵一身。
好了,臭烘烘倒没什么,要命的是跨下马惊了,又蹦又跳,四下乱跑,主人根本控制不了。
那可是在没有马蹬,马鞍的公元前时代啊,稀里糊涂落马大片。
而早习惯了这味道的汉军马匹就不怎么受影响了,七十骑策马包圆,矛刺刀劈,把地上近百个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倒霉蛋来了个亲切问候。
许多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送了命。
李悦等人轻轻松松就干掉近百敌军,斩首八十,生俘十余,只有十余人运气好没掉下马,没命逃回。
缴获了三十几匹战马,百多件兵甲。
初战大大挫敌锐气,得到逃回本阵的骑兵汇报的小斯巴达克斯不禁暗暗佩服,小小斥候就能如此厉害,那敌军大将更不是—般人了。
光是见敌不退,苦思破敌这份胆量,就足以让人尊敬,看来,接下来的将是一场苦战。
召来亲兵,吩咐全军稳步推进,不必理会小股骚扰,于阗界内一马平川,也不惧敌军埋伏,只待接敌以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