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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前高香万炷，不如虔诚祷告。
林洛和苏熏都不是那种讲究排场的富家子弟，前来拜佛，也没想过烧万炷香，供无数香火钱。只是以求佛心态，一炷诚心香火。
两人烧完香，并肩步入宝殿之中。
顿时，金銮宝殿的庄严肃穆之气席卷而来，令林洛为之一震。
心灵突然有了一丝颤动，仿佛受到佛法感染般，原本平常心的他，心中立即生出一份凝重来。
苏熏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对大殿各种礼数非常清楚。
两人作揖祷告了一番后，苏熏从案台上取来签筒，递给林洛道：“跪地祷告，抽支签吧，这里的菩萨很灵验的。”
林洛拿住签筒，心中微动。
“她说话超过十个字了！”林洛暗忖道。
这是林洛第一次从苏熏口中听到超过十个字的对话。
“菩萨果然有妙法，竟让苏熏多说了这么多字。”
林洛心中一凛，立即跪地，闭上眼，一手放在胸口，悄悄抚摸着贴身佩戴的半块玉佩，一手摇着签筒。
这枚破裂的半块玉佩，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也是他将来重新走进那座厚重庄严大门的唯一凭证。
他能回去吗？
他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师傅为什么总是三敛其口，不告诉他的身世？
可哪有孩儿不思爹娘啊？
他来明珠市，不就是为了有那么一天，能与家人再聚吗？
诚心叩问。
“啪！”
一声清脆声音响起，竹签落地。
林洛并没有立即睁开眼，而是思绪飘飞，心中暗叹道：师傅说等我哪天能在明珠市这个大舞台上如鱼得水，他就会透露我的身世，希望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睁眼。
苏熏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对着菩萨，暗自落泪。
“怎么了？”林洛心中一颤，关心问道。
苏熏拂掉眼泪，淡淡道：“没什么，去解签吧。”
下下签，是最凶险的签。
“慧无大师！”苏熏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解签座上的慈祥老者，惊疑出声。
他们进来时，可是看过旁边的解签位，却并不是这位老者。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施主是要解签吗？”慧无大师对苏熏点头微笑，然后转向林洛，询问道。
林洛点点头。
慧无大师示意林洛坐下，开口第一句话，就令林洛心神震撼。
“施主并不信佛，为何还要求签？”
林洛脸色一变，目不转睛看着这位一身袈裟，笑容慈祥的老者，心中震惊道：难道他在河坊街跟踪了我？不可能，任何人出现在我一丈以内，我都会察觉得到。他不可能听到了我和苏熏在河坊街的对话。
除非……
除非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心神震惊的林洛，微微一笑，沉声道：“佛渡有缘人，不问僧家与道家。我虽不信佛，佛却不会因此把我拒之门外。”
慧无大师慈祥的脸上，突然震惊，一手抓过林洛手中竹签，眸中智慧光泽闪烁，欣喜道：“施主佛理精湛，是我佛有缘人，就让本僧帮你解解本签吧。”
林洛点点头。
这个慧无大师不简单。
“下下签！”慧无大师看着签位，脸色再变。
“可有什么问题？”林洛笑容淡淡问道。
签中揭语谓之：姜女寻夫，霸王被困。
慧无大师神色凝重，仔细打量着林洛，半响才叹息一声道：“施主是否有亲人难觅，命途难寻？”
林洛心中一震，点点头说道：“大师说的没错。”
慧无收下竹签，放于一旁，不再明言，而是站起身道：“签不可解，施主可把签还给菩萨，再求一签，亦可转身出寺，无需再言。”
林洛微微一笑道：“这两条我都不选，就让大师解解此签吧。”
大殿外，绑着马尾辫带着鸭舌帽的卓绝女子，看着大雄宝殿，终于取下头顶鸭舌帽。
但见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显露出来。
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清新脱俗的绝世容颜，再多的词汇，也描述不出她的惊艳，她的唯美，她的倾国倾城。
“孙老，走吧。”卓绝女子朱唇轻启，声音清脆悦耳道。
一颦一笑，竟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小姐真美。”孙老目光灼灼，由衷感叹道。
卓绝女子淡淡一笑道：“英雄末路时，美人迟暮后，是英雄、美人，最悲凉的下场，美则美矣，终有迟暮的一天……”
卓绝女子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身侧的老者已经渐入英雄末路，立即闭口不言。
长辫老者挺直的脊背又悄悄低落下去，他老了。
两人步入大殿。
如往常般，老者站立一侧守护着小姐，而卓绝女子跪在蒲团上，闭目祷告。
陷入困境中的慧无大师，重新举签而坐，神色凝重。
突然，他心灵一动，看向跪地的卓绝女子，心中震荡，一手掐指，神色一喜，暗忖道：未料峰回路转，突生生机。原来那位女施主，所等有缘人就是眼前这位施主。
慧无大师笑脸颜开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虽是下下签，却蕴藏玄机，说不定转眼间，便化作上上签，施主，你的签我已经解好了。”
林洛闻之心动道：“大师请讲。”
慧无大师慈眉善目道：“古有孟姜女求夫，哭倒长城；楚霸王兵败，自刎乌江。这皆是人生之大悲剧。这两句揭语，任何一句都是凶恶之签，施主却一次抽中两签，可谓凶之又凶，险之又险。但凡事皆有满溢、圆缺，施主命中有贵人相助，只要保得性命安危，自可逢凶化吉。”
“就这样？”林洛听完慧无大师的解签，皱了皱眉道：“说了不等于白说？”
苏熏蹙了蹙眉，冷冷道：“不得对大师无礼。”
林洛连忙施礼，递上身上仅有的一张红票子道：“谢谢大师解签，这是一点香火钱，还望大师收下。”
慧无大师摆了摆手道：“佛渡有缘人，不问僧家与道家。就凭施主这句高深佛语，慧无就没有收香火钱的理由。何况，施主与贫僧有缘，是佛主特地安排慧无前来解签，更不敢亵渎神灵。”
苏熏沉声道：“慧无大师是灵隐寺高僧，从不替人解签。”
林洛只好讪讪收回钞票。
这可是我仅有的百元大钞了，居然还嫌少？林洛心中以俗人之心度佛僧之腹想道。
苏熏起身施理，就要道出来由，不料话尚未出口，慧无大师已经出口说道：“施主与贫僧有缘，贫僧已知施主心意，在此静候多时。”
这次，林洛是真正神色骇然。
倒是苏熏，神态自若，沉声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慧无起身而出，林洛和苏熏随之转身。
站在卓绝女子身侧的长辫老者，瞬间抬头，一眼扫中林洛。
林洛身有所感，立即抬头过去，但长辫老者已经收回目光，凌厉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洛看了长辫老者一眼，疑惑皱了皱眉，然后收回目光，朝门外走去。
等到林洛目光移走，老者立即激动呼道：“小姐，那个……”
闭目祷告的卓绝女子，立即食指放在朱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佛前不可高声语，唯恐惊动天上人。”
林洛和苏熏已经和他们交错，踏门离去。
孙老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等到卓绝女子完成祷告，出了大雄宝殿，她重新戴上鸭舌帽，驻足停立，望着长辫老者，沉声道：“孙老，您是知晓我祷告时不容打扰，不知刚才为何出声？”
没有责怪，但于淡然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威严气势。
孙老眸含歉意道：“小姐，刚才看到了林洛。”
“林洛？”卓绝女子黛眉微蹙，神色惊讶道：“赛车胜了陆鸿儒，搭手赢了徐军的那个林洛。”
“是的。”孙老恭敬回答道。
“在哪里看见的？”卓绝女子微微动容道。
“就在宝殿中，他和同伴解签转身，被我看见了……”孙老后面一句话没说，因为卓绝女子已经全然明白。
当时，她在祷告。
女子怅然若失，又立即从这失落中恢复过来，淡淡一笑道：“身在佛寺中，才愈加明白佛说的禅理是何等精妙高深。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竟然和他在这咫尺间擦身而过。”
“其实只要小姐想见一个人，自然没有见不到的事。”孙老恭恭敬敬回答道，语气中，有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何必要破坏这层因果呢？”女子迈开盈盈步法，身姿摇曳，悦耳动听的声音传到孙老耳中道：“有缘自会再见，孙老，我越来越信佛了。”
孙老叹息一声。
当初就不应该带她去燕京法源寺求签，否则她也不会突然放下燕京的滔天背景，千里迢迢跑来余杭，作茧自缚，自愿困在这个小泥塘中。
余杭这个小舞台，哪容得下冠盖满京华的小姐呢？
也只有燕京，才能施展她那满腹才华和盖世光芒吧。
她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那个人一直不出现，她就要在余杭等一辈子？
“孙老，还愣着干嘛……”卓绝女子回眸，呼了一声孙老。
他叹息一声，迈步而去。
“也许，那座坟，永远不会有人来了。”孙老想道。
燕京传来消息，他要尽快想办法把小姐带回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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