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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温延棋与毓秀郡主凌王府做了半日客,傍晚从凌王府出来,因与凌王妃约定过几日再来,就等几日后,再次上门,等从凌王府告辞后,不回家,却拐进了落花巷子里,此时傅惊鸿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商琴跟温延棋也算是十分熟悉,早先帮着他跟毓秀郡主私相授受,此时也不用避讳,等毓秀郡主出来,就忙迎上去,握着她手,看见毓秀郡主身姿丰腴,脸色红润,笑道:“郡主越发貌美了。”见轿子里冒出一个脸上红扑扑小孩,又惊又喜地问:“猛哥哥也来了?”
猛哥儿还不会说话,勉强能蹒跚走两步,一张脸跟毓秀郡主生得十分相似,长睫毛大眼睛,俊俏就像个小姑娘家。
商琴将猛哥儿抱怀里,猛哥儿才长牙,牙根痒痒,张嘴向商琴脸上咬去。
毓秀郡主忙用手向猛哥儿屁股上打去,打了两下,猛哥儿才松口,商琴脸上留下上下两颗小牙印子。
傅惊鸿忙心疼地去看商琴脸上那口水淋淋牙印,假装生气道:“叫你一声哥哥,温大衙内真以为你是情哥哥了?我要是知道谁是你媳妇,就赶着也去咬一口。这才叫有借有还。”
商琴用帕子擦着脸,啐道:“就会胡说。”
猛哥儿嘴里嗬嗬地叫着,挥舞着手臂,谁也不知道他兴奋什么。
毓秀郡主玩笑道:“既然要咬,那就赶紧生一个,甭管生几个女儿,我们猛哥儿都包圆。”
温延棋怕傅惊鸿、商琴哪一个有些隐疾不利生育,因此不跟着素来粗枝大叶毓秀郡主说这些儿女亲家玩笑话,看傅惊鸿穿着一身布衣,衣襟掖腰带里,脚上又满是泥土,就问:“怎做了这打扮?才从户部回来也不歇一歇。”
傅惊鸿道:“累过头了,反而睡不着了,难怪反对皇上大肆操练水军官老爷那么多,也不怪他们,确实太费银子。都十月了,萝卜先前忘了拔了,今儿个去拔了藏地窖里。”
毓秀郡主道:“又去折腾那些东西。”拉着商琴,看着猛哥儿商琴怀里扯她头上步摇,就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过去,对商琴说:“早先你送那些树根子老鹰、虎狼,可还有?家里摆了两日,三思过去一趟,就问也不问地拿走了。”
商琴忙看向傅惊鸿,傅惊鸿说:“后院小楼里还存着几个,我叫人拿来。”
温延棋道:“拿什么拿,傅二哥,我们过去看。”挨着傅惊鸿低声道:“今日来,有一桩事要问问你。”
傅惊鸿会意,领着温延棋、毓秀郡主向三进去,进了那院子,只见十月里柿子树上挂着火红柿子,地里萝卜缨子依旧翠绿,院墙上丝瓜藤上挂着许多老丝瓜,地里,没拔掉南瓜藤上还开着两朵结不了果子空花。
众人先进了小楼里,傅惊鸿亲自去翻找他先前做根雕,等找到根雕,就见温延棋已经将猛哥儿放了涂了粉漆画了红鞍木马上,猛哥儿身上还挂着一套木头弓箭盾牌。
猛哥儿嘴里啊啊地喊,兴奋地用力地摇晃木马。
傅惊鸿忙看向商琴,心里埋怨她没看好自家东西;商琴此时却很有兴致地跟毓秀郡主一起逗猛哥儿。
温延棋看着傅惊鸿不住地笑,“竟然藏箱子里了。”眼睛一瞄箱子,微微撇嘴,做出瞧不起傅惊鸿小气模样。
傅惊鸿有意对猛哥儿说:“温大衙内,咱们拔萝卜去,不玩这个。”
温大衙门呀得一声,忽地一挥木剑,险些砍傅惊鸿肩膀上。
“好有出息人,看你这样就知道你防着我们讹你东西,刀剑盾牌我们要了,木马还给你留着。别心疼了,出来我跟你说正事。”温延棋看儿子玩欢,就将他交给毓秀郡主、商琴看着,领着傅惊鸿出来,也拔了根萝卜将头掰掉然后坐地头慢慢地用手去剥那层厚厚红皮,“你是秀水村人?”
傅惊鸿笑道:“你怎有空问这个?”
温延棋将萝卜红皮剥掉,然后拿了傅惊鸿放丢小楼里小刀慢慢脆生生萝卜上雕花,“秀水村,出事了。”
傅惊鸿蹲地里拔萝卜手一顿,忙问:“出了什么事?”
温延棋道:“死了上百人,逃出去几个也不知落到哪里了,有几个结伴去苏州告状,苏州知府是我家族里兄弟拜把子兄弟,他拿到状子,因这事事关重大,不敢隐瞒,就一层层递了上来,又知道我跟你要好,就跟我也说了一声。据说,是你们兄弟所为。”
傅惊鸿失笑道:“莫名其妙,我们才几岁就被赶出村子,十几年不曾回去过。”
温延棋问:“那你跟村子里是不是都有仇?”
傅惊鸿说:“实不相瞒,我离开村子时候才刚刚懂事,振鹏也不比我大多少。村子里人联起手来欺负我们两个孤儿,夺了我们屋子、水田、果园子,要说没仇就是假。可是要说报仇,你也知道我们如今虽不算出人头地,但也有些能耐了,谁还会记着那多少年前旧事?要这些事都一一记得,早晚将自己逼得心胸狭窄,自取灭亡。”
温延棋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兄弟不会跟那些山野村民一般见识,幸亏我叮嘱苏州知府一定要秉公办理。”
“竟然有人阻挠不成?”傅惊鸿想起早先马家设计要看傅振鹏腰上伤疤事,自然将这事算了太子头上,毕竟近接触过秀水村人就是太子一系人。
“仿佛有些人‘欲擒故纵’地追杀村民,逼着他们告状。”
温延棋手上渐渐绽放出一朵红心萝卜花,花瓣晶莹剔透就似昙花一般神秘诱人。温大衙门玩腻了木马,依旧戴着盔甲拿着宝剑,被商琴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温延棋将手上萝卜花递上去,商琴才要称赞一句巧夺天工,就见温大衙门牛嚼牡丹地捧着萝卜花啃,两口下去,将一片花瓣啃烂,然后后知后觉地被辣得口水淋淋、眼泪哗哗。
商琴忙将温大衙内抱回小楼,嘴里不哭不哭地哄着他。
温延棋由着傅惊鸿心里去想到底是谁陷害他,嘴上低声道:“你也算经常宫里出没人了,请几位太医看一看吧,我瞧着琴儿十分喜欢我们家猛哥儿呢,讳疾忌医要不得,赶紧寻了太医看看。”
傅惊鸿笑道:“你误会了,琴儿年纪小,我有意要等她大一些再生。”
温延棋浅笑道:“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好。”
“……秀水村事,十有□,跟太子有关。”傅惊鸿低声说。
温延棋万万想不到太子会做这事,就算一次不和,凌郡王、傅惊鸿也没跟太子对着干,虽说太子因商略话很有些不得皇帝待见,但皇帝也没有罚他,“证据是没有,只有几个证人证明是你手下去杀人,还说早先你叫人将你婶娘、堂弟接走。口说无凭,这官司断不断得下来,就看后头了。叫振鹏还有你家状元爷爷都别插手这事。”
“虽说口说无凭,但众口铄金。”傅惊鸿忧心忡忡,不再拔萝卜,只用力地搓着双手上泥土,死了那么多人,不明就里人,十有八、九会义愤填膺地把他跟傅振鹏两个当做凶手。
温延棋何尝不知道众口铄金道理,只是眼下除了令人秉公办理,再没旁法子;又看傅惊鸿很有些宠辱不惊模样,暗叹秀水村村民委实太狠心了一些,傅振鹏、傅惊鸿那般年幼便没了庇护,能双双成才,当真是老天保佑。
“老爷,大太太过来。”碧阑微微蹙着眉头,领着红肿着眼睛、花容惨淡冯茝兰过来。
“嫂子这是怎么了?”
冯茝兰嘴一张,就不停地掉泪,一张脸煞白煞白,“我让你们兄弟给坑死了。”
温延棋识趣地说:“我去看看我家大衙内去。”
傅惊鸿赶紧洗了手,领着冯茝兰向前面正屋去,“叫娘子过来……”
“别,别叫她来。”冯茝兰以己度人,琢磨着商琴定然不知道这事,跟着傅惊鸿进了屋子,不顾男女大防地叫人都出去,就开始抽抽噎噎,“你们兄弟到底是什么人,怎会先有人偷偷摸摸要看老爷腰,又有老爷要杀光了秀水村人灭口?你们害死我了,那样伤天害理事也能做?”
傅惊鸿忙道:“这话从何说起?嫂子千万不能把这脏水往自家人身上泼。方才温公子来说,我才跟他说这事定要秉公办理,将居心叵测贼子抓住。”
冯茝兰咬牙道:“当真不是你们干?邸报上都有皇上命苏州知府一个月内破绽事。”
傅惊鸿道:“我前头几日都户部,虽忙得晕头转向,但也没少看邸报,我怎没看见上头写着这事?若有,温公子做什么多此一举来跟我说?”
冯茝兰头皮一麻,到了这地步,不敢再有所隐瞒,牙齿打颤地将前头傅惊鸿不,傅振鹏也不时候有人上门讨要银子、名帖事说了。
怕什么来什么,傅惊鸿忙问:“嫂子将银子、名帖给了?”
冯茝兰点了点头,忽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冲到门边喊:“去去,告诉汇丰钱庄,那五千两银子过了十日也不许兑。”
外头丫头吓了一跳,赶紧去传话。
冯茝兰心疼五千两银子,脸色越发不好。
傅惊鸿忙又问:“嫂子将银子、名帖给了?”
冯茝兰说:“名帖给了个旧年你哥哥写给上任苏州知府,银子给汇丰钱庄银票,原本说了过了十日才许兑……还叫两个小厮跟着那人一起去苏州。”
傅惊鸿看冯茝兰慌成一团,忙问:“嫂子那日怎不找琴儿不找商家老太太商议?”
冯茝兰瞠目结舌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遇上这种事,不替你们兄弟遮掩,还替你们张扬不成?”
傅惊鸿道:“名帖虽不对,但有银票有小厮,谁不认定了是我们贿赂苏州知府?原本被人栽赃还没个证据,如今证据就送到人家手上了。”
冯茝兰听出傅惊鸿话里怨怼,掩面啼哭,“谁叫你们兄弟两个神叨叨,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有人要看你哥哥后腰,你们只叫我瞒着不告诉旁人,我哪里知道
你们是不是隐姓埋名江洋大盗。”
傅惊鸿见商琴走了进来,忙问:“毓秀郡主他们呢?”
“见咱们家有事走了。”商琴脚下踩着门槛,看冯茝兰泣不成声,又看向傅惊鸿。
傅惊鸿说:“你安慰着嫂子,我赶紧叫人寻了振鹏说一声。”说完,便步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