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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镇的清晨十分凉爽,一些凉雾都还未散去,大多数人都还在梦中,只有几个小孩蹲在桐江边上洗脸。偶尔有姑娘撑着船经过,口里轻快的小调伴着被江风扬起的百褶裙摆,秀美如画,清爽如水。
下了竹楼,梅慕九顺势走进了楼下的小店,店主看起来也才刚醒,边招呼着客人边绑上了一方青色的头巾,身上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当当,也悦耳至极。
要了两碗豆花和一笼饺子,秦衡萧从桌上拿了一小罐糖轻洒了些在梅慕九碗里,好看的手指拿着玉色的瓷勺如作画般搅了搅,这般简单的动作愣是让店主都看愣了几瞬。
桌上天青色的瓷碗,盛满了白花花的豆花,白中露翠,如真舀了一勺天穹下来一般,梅慕九眼中都放了光,泛着甜笑一口一口吃得仔细。
这个偏远的镇子鲜少来外人,几个卖货郎扛着小玩意儿来买早点的时候也怔楞了许久,他们一族好看的人也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这般气派的人物,他们的袍子都是传说中外族达官贵人才能穿的,一时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等到江上船多起来的时候,镇里也总算热闹起来了。人们熙熙攘攘,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不过今日他们显然更加忙碌了,因为今日是他们族最大的节日,清休节。从晚上开始之后的三天,人们都会放下手上的活,痛痛快快地玩上三天,唱歌、喝酒、跳舞、下河玩水,赏灯……想怎么玩都行。
事实上从午时起这样轻松的氛围便已经开始弥漫了,孩子手里拿着风车在青石路上你追我赶,少女们趴在窗口为屋檐装点上彩带或灯笼,甚至有忍不住的就已然开始隔着桐江对唱了。
梅慕九也同他们那样,一直在人群中穿梭,买糖油丸子,买风车,就连黎族的服饰都买了好几身。现在凌非也长成一个小姑娘了,亭亭玉立,他整日都像个傻爸爸一样想着给她买衣服,兼之唐菖蒲蒋独照她们也出落得愈□□亮,好多宗门的弟子串门的频率现在都高得令人发指。
想到这些,梅慕九又多买了几条百褶裙。
秦衡萧便一直带着轻笑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防着人挤到他,见着他犹豫不决买不买的,就伸手直接买了放进他的戒指里,好些姑娘看着梅慕九,艳羡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午时吃的是鱼,从江里刚捞上来的,又肥又鲜,他们是在江边与镇里的人一起吃的,如百家宴一样热闹非凡。各人家里但凡有些什么拿手菜便都拿出去分享给人吃,有的还借机把自己特意做的送至心上人桌上,一片秋波暗传。
秦衡萧他们这桌是最热闹的,无论什么年纪的都想着他们桌边逛逛,一盘盘菜和点心殷勤地摆上去,还有的老人家热心地切好了水果催着他们吃,少女们便远远地看着,感叹他们就是吃西瓜看起来都赏心悦目。
梅慕九被这番热情冲得既是感动又是手忙脚乱,吃得不亦乐乎,感觉一辈子吃的都在现在吃完了。
还有老奶奶拍着他的肩欣慰不已:“就是要多吃,所以才长得这么俊咧,再多吃点。”
宗主大人哭笑不得,若他是凡人,可万万吃不下这么多东西。
吃罢饭,又游玩了许久,镇子里都走遍了,下午的劳作便也总算结束了。夕阳下,随着一个卖货郎的呼号,镇子里再次热闹起来,人们纷纷撂下手上的活计,买酒的买酒,唱歌的唱歌,有的还只是无目的地单纯的奔跑,从这头跑到那头,带起一阵阵呼声。
整个镇子的灯笼都亮了,竹楼与桐江一般绚丽,船夫坐在船头,抱着一大坛酒一边唱着江头的调子,一边豪迈地喝酒,突然几艘正在比试的船从他身侧快速穿过,往两岸溅起一路水,却愈加激起围看人的加油声。姑娘们穿上了正式的黎族衣裙,头上也戴上了繁丽的银饰,拿着手鼓或琴或萧,在江边跳啊唱啊,享受一年一次可以不守闺阁规矩的节日。
梅慕九就坐在江边,跟着她们的歌声轻轻晃着身子,感受着清凉的夜风吹散自己的些许醉意。
他轻轻靠在秦衡萧肩上,轻声道:“谢谢。”
这个偏远却富饶美好的镇子,他不知秦衡萧是如何找到的,但他选在纪念日带自己过来,当真是了解自己的心意。
他向来,便喜欢这样的事物。热情,美景,无忧无虑。
秦衡萧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吻了一下他的发顶,道:“还有一个地方。”
梅慕九讶然抬头看他,却见他眸中笑意与情深,不禁心头亦是跳了跳。
两人随即便从原地消失了,他们身边一个醉醺醺的汉子一转头,疑惑地看着空了的台阶,立刻又坦然地笑了两声,“肯定是去买酒了。”
却不知他们此时,正在镇子后的青山上。
对于他们来说,那座山有毒虫有凶兽,不可接近,但对秦衡萧来说,却是一个很美的礼物。
梅慕九被他遮着眼睛,一路飞着,直到坐在了一道长椅上。
他睁开眼,方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悬空的秋千上。秋千是青藤做的,上面还有着各色的花,浑然天成。长长的绳索也是绕着花的藤蔓,系在看不见的地方,看上去很容易让人以为,这秋千是从星辰上垂下来的。
秋千下,桐江恍然如同一条银河,一直延伸到天边与天幕相接,两侧青山也染上了点点星光般的萤火,清风自起,轻轻摇晃着这架美极的秋千。秦衡萧轻笑着看着呆了的梅慕九,手中又向外洒去一些金粉,霎时间,天上地下都降下了大雨般的光点,梅慕九整个人都沐浴在了星光之下,他几乎要以为有谁抖了抖了夜幕,把万千星辰都洒了下来。
他抬起手,手心里便也接了许多光,然而一戳,便又消散无影了。
梅慕九想起他许久之前随口说过的一句,他还挺怀念幼时坐过的秋千,不想秦衡萧一直记在心里。更不知他是如何做出这个秋千的。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很快,那些原本在遥远山下的歌声都浮了上来,仿佛就在他耳边吟唱一般,他眼前似乎还出现了那些衣袂飘飘的群舞,如同正在参加天庭的宴会。
一时间,他在微微摇晃的秋千上,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那些前所未见的景色和仙乐都萦绕在他的身边,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所有。
紧接着秦衡萧又在他手心里放了一串手链,圆润古朴,戴上去便一阵清凉,不消片刻又会渐渐染上暖意。
梅慕九神识一探便知,这手链里全是秦衡萧的禁制,若是他遇到什么事,秦衡萧即使远在千里,也可代他承受一切伤痛。
“你……”
秦衡萧凝视着他盛满星光的眸子,没等他说完,便忍不住倾身过去,在他眼睫上轻吻了一下。
吻渐渐向下,先是眉间,然后是鼻尖,最后才轻轻啄在了他的唇上。
他温柔地,深情地摩挲了一番,只是柔情似水地贴着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地吻着,感受着那柔软唇瓣的甜美。
梅慕九被他吻得也早已软了身子,最后主动启开了唇,邀着他的唇舌一同缠绵。
被吻着还要含含糊糊地小声告诉他:“我很喜欢。”
秦衡萧在他面前,偷偷笑弯了眼,吻得愈发温柔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将脸埋到梅慕九的肩窝里,哑着声道:“我爱你。”
“……我也是。”梅慕九伸手环抱住这个比自己高大得多的男人,脸颊蹭了蹭他的头“一直都是。”
抱了一会儿,梅慕九突然道:“我也有礼物。”
秦衡萧身子一僵,惊喜地抬头看他。
梅慕九笑着从虚弥戒中取出一把剑鞘,黑色的剑鞘纹路却泛着白光,看起来极其利落,如剑刃划过一般,甚至还能听到削金断玉的剑声。而仔细看,便能看到剑鞘边上刻着秦衡萧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九字。
剑鞘是他亲手做的,每一条纹路都是他刻上去的,那些灵力用得如此精准,可想而知到底刻得有多辛苦。
“师尊……”秦衡萧吻了一下剑鞘,随即便把宵断拔出放了进去,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宵断的愉悦。
果然,他们本就是如此契合。
梅慕九眨眨眼,拉下衣领,在秦衡萧吃惊的眼神中,催动了灵力,就见他如玉的脖颈上竟也浮现出了一把剑的图样,剑中还有一个萧字。
“和你一样。”
秦衡萧几乎都快红了眼眶。
他抱着他的师尊,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爱你,漫天光点洒在他们身上,让一切恍若不在凡间。
梅慕九任他亲吻着自己的颈间,笑着喃喃:“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