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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风的目光锐利而直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与不满豹娘子对上如刀的眼神,心里就是一咯噔,不由忐忑不安起来豹娘子有些不明白,自己虽然与岑风相识多年,可实际上都是在他幼时,长大后却根本没有见过面,算来今日也是初会,怎么这位虎将军对自己存有如此之深的成见?
当然,豹娘子对岑风目光中所含的深意也是心知肚明;真要细究起来,这位虎将军倒也没有冤枉了自己——北宫瑞那一番言辞,的确都是自己事先对他提及不过她也不是故意挑拨二人的关系,实在是事关重大,涉及北宫家与李家上千人的生死存亡;豹娘子想着,北宫瑞与岑於菟交往得多,二人在为难之际能互相携手互助,想来情分不浅,由北宫瑞说,总比由她一个“外人”说来得好;即便闹出隔阂,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之间,也容易消解
但是让豹娘子想不到的是,为什么这位虎将军如此轻易就将事情看穿,第一个就怀疑到她的身上
虽然存了种种疑问,但是豹娘子此刻无暇多想毕竟眼下北宫家与李家还有许多事要仰仗岑风,若是不解释清楚,叫这位虎将军存了误会,可就不美了
虑及于此,豹娘子再不敢置身事外,从容直视着岑风,迎着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平静地说道:“虎将军来湟中之前,是否知道,良吾部落的兵马前两日已经踏足湟中之地了?”
提及吾诃子,岑风心下就是一突,隐约就明白北宫瑞与豹娘子为何对自己的到来抱有重重疑虑——原来根子是出在吾诃子身上
在岑风与豹娘子、北宫瑞会面之前,先就为了吾诃子结交自己部下的事情,好生敲打过张绣,而事情的起因,正是为了如何处置湟中之地吾诃子千方百计,通过张绣向自己陈词进言所图就是撇开湟中原有的势力,彻底吞并湟中张绣的进言,正是为了试探岑风的本意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刚刚经历过张绣代人进言之事,岑风才会一听到北宫瑞的话立时就怀疑到豹娘子身上——二者之间当真何其相似只不过被人利用的从张绣换成了北宫瑞,而且豹娘子本人在场,而吾诃子不在场而已
“良吾部落南下的事情,我知道”岑风坦荡直言“两家联手进取湟中,本就是我和吾诃子二人商量过的”话音刚落,豹娘子的神情立时阴沉了几分,而北宫瑞是忍不住脸色骤变,张口就要说话却被岑风挥手挡住
“柯爰知健一死,韩遂一逃,湟中之地实际上已经脱离了烧当羌与韩遂的控制;但是眼下有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领袖能够安抚各部,若是我与吾诃子不来,只怕湟中之地难免要长久地乱下去”岑风说话素来不会绕弯子,这一番话说的直切,也让北宫瑞面色不豫,却没有办法反驳
“河湟之地于金城、于凉州究竟有多重要,似乎用不着我多说如今韩遂据守榆中虽说比过去落魄了,但是他靠上了王国这棵大树,一时半刻,我也动不了他,只能留待将来可是要想用兵榆中河湟就等于是大军的后路,无论如何都乱不得;所以收服湟中,势在必行”
北宫瑞的脸色愈难看;湟中剧变之后,他就是北宫家仅存的嫡嗣北宫家一向是湟中诸部领袖北宫瑞从小也是以未来湟中诸部盟主自诩;此前向岑风借兵,冒死返回湟中不仅是为了报血仇,也是心里一股子傲气不能平复,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彻底消灭反叛诸部,为北宫家重树立湟中领袖的地位至于岑风,北宫瑞自然是感激的,也想过若是自己重夺湟中,定要拼尽全力答谢他的人情,到时候与他守望互助,共同进退,就好像自己父亲与老边当年一样
可是眼下岑风一番话,却似要直接插手湟中,在河湟割据地盘,这让北宫瑞的心思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所以说,那吾诃子到处拉拢各部领,大肆吞并地盘,也正是与你商量好的?你来此地,也是要这么做的喽?”激怒之下,北宫瑞的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岑风闻言却没有立时回答,反而久久地沉吟不语;虽说他此前因为张绣的进言大雷霆,借机狠狠敲打了张绣一番,可那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存下类似的念头湟中之地有大河灌溉之利,是天然的粮仓、牧场,要想立足金城乃至凉州,湟中之地不可不守虽然这样做必定要侵害到北宫家与李家的利益,但是正如岑风所言,迅安抚湟中,势在必行
若是只凭着北宫家和李家残存的力量,别说收服湟中,就是能否在湟中立足自保都要存疑即便让他们站稳了脚跟,没有几十年的努力,也休想恢复两家当日的盛况——这里面还要说有虎家军的鼎力相助,还要老天赋予足够的运气才行至于北宫瑞所想,凭一己之力收服湟中,再学他父亲与老边那样,与岑风共同进退,那纯粹是年轻人热血上头,无知而无畏经过这几个月的艰辛,其实北宫瑞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不靠谱
几十年的时间,任谁都等不下去,岑风要想尽快打开局面,只能自己动手——这与道义无关,而是时势使然北宫瑞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一时不能接受,才会脑袋热,于言辞中嘲讽岑风
北宫瑞激怒之下失了分寸,豹娘子却始终冷静得很一听到北宫瑞的言辞,心里就暗道要糟如今两家失势,正是要仰仗外力支援的时候;良吾部落野心勃勃,吃相又难看,想来是靠不住的,唯一能让他们依靠的,除了眼前这位虎将军还有哪个?北宫瑞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惹怒了岑风,于两家而言没有丁点的好处;毕竟岑风与吾诃子乃是郎舅之亲,要是他起火来,撇下两家,就与自家大舅哥联手侵吞湟中又有谁能拦得住?看那岑於菟此刻一言不,十之**已经心生不满
要说豹娘子的确心思剔透,不是北宫瑞这个一向骄纵的北宫家少主能比的;只一刹那间,心里就转过七八个念头,想着如何平息岑风的不满思来想去豹娘子觉得眼下只能在岑风重情义的性格上下工夫于是抢着在北宫瑞说出难听的话之前插口道:“虎将军可知道,良吾部落大军入河湟之前,就派出许多使者联络招揽湟中部族,这当中有许多却是与北宫家、李家有血债的?”
“嗯?”岑风似乎第一次听说此事,眉头不由紧蹙起来
豹娘子察言观色,见了岑风的神色,顿时心下稍定,接着说道“当初北宫领与我夫君一同遇害湟中各部除了被杀的戈利之外,还有好些部落领立时就投顺了柯、韩二贼后来引路攻打两家老营,甚至追杀两家余党,也是这些人最为用心现如今虎将军与吾诃子一到,又是这些人见风使舵,第一个投靠了良吾部落小女子倒是有些疑问,虎将军曾言要为我李家和北宫两家报仇,但是那些手上有着血债,却投靠了良吾部落的究竟该怎么办?”
岑风的面色愈凝重起来,只觉得心里好生为难;他当初已经放出话去,信誓旦旦要为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报仇所谓报仇,杀了柯、韩这两个恶可以叫报仇,但是留着那些背叛之人似乎也说不过去;毕竟他们许多人手上都沾着两家故主的血,同样是血海深仇而且背叛者,一向比起正面的敌人加遭人痛恨
豹娘子心思剔透,对岑风的性格拿捏得极准看出他不仅重情义,而且重承诺却故意拿出岑风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果然将他挤兑住了
岑风沉默不语,北宫瑞正在气头上,哪里又耐性,忍不住又要说话,却被豹娘子暗中拉了拉衣袖,强把他拉回座上北宫瑞与豹娘子熟稔,近日来互相扶持,并肩作战,也深知她的智计权谋只在自己之上;此刻见豹娘子神色郑重,又阻止自己说话,虽然不解,也只能暂时宁耐,学着豹娘子一样,默然注视着岑风,等着听他如何应答
不过,豹娘子提出来的问题,于岑风而言却实实在在是个大难题沉吟了半晌,岑风才开口道:“我会派人去良吾部落问一问,如果可以,设法让你们与吾诃子见一面;有些事情,我也不能越过他去,先就应承你们——先见一面再说”
岑风说得很郑重,语气也异常深沉;北宫瑞听了大为不满,正要说话,又被豹娘子暗中扯住,一怔神间,却听到豹娘子抢先说道:“也好,那就麻烦虎将军代为引见,我们静候佳音”
岑风说话时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客座上的两人,对北宫瑞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满之色看得分明,也看到了豹娘子暗中制止他作,不由对豹娘子愈多几分看重之意
“阿瑞,不要怪我不用心,但是事情关系到吾诃子,我的确不能随意处置”岑风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解释两句,“不论如何,这一次对烧当羌之战,我的确是欠了吾诃子的人情若非良吾部落出兵相助,眼下我只怕还守在庄浪河东岸,时刻提防着柯爰知健渡河至于你们,若柯爰知健没有死,你们也只能继续躲在群山之中,躲避追杀?”
北宫瑞一听,肚子里噎了满满一肚子气,却丝毫也作不出来——岑风说的都是实话——这个时候要是北宫瑞能梗着脖子说不要别人相帮,那就变成他不识好歹,无理取闹了
即便如岑风,虽然满心不喜吾诃子为人,但是对于吾诃子的人情,他还是不得不领俗话说,人情归人情,恩怨要分明,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