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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进入了五月,老边的五十寿宴渐渐近了。因为老边有意大张旗鼓,这次的寿宴着实热闹,刚刚进入五月,就已经66续续有贺客上门。虎娃第一次知道了,老边原来有这么多朋友。
因为寿宴事务繁忙,老边连每日教虎娃读书的时间都少了,更多的时候,就是把他交给夫人和老管家照顾,后来来客日渐增多,而且能这么早来的,大都是老边最亲密的故交好友,接待时万不可怠慢的人,于是连边夫人和老管家都抽不开身来。
最后,只剩下老管家的大孙儿边续,因为和虎娃年纪相当,被授予陪伴虎娃的重任,除此之外,老边自己的亲孙子都还太小,跟不上小老虎整天跑跑闹闹的活泼劲。
虎娃初临贵境,懵懵懂懂,除了老边和边夫人,庄子里连人都认不全;边续年纪略大虎娃一两岁,他是在边家长大的,从小听祖父说起主人家的陈年往事,也见过不少来往边家的故交名士,现在跟着虎娃,就成了最好的解说者。
“小郎你瞧,是汉阳郡的阎忠先生来了,他是主人最要好的朋友,几乎年年都来咱们庄上住一阵子,每次他来,主人都很高兴,两个人常常谈天说地,一说就是一整天。”边续趴在院墙的墙头上,指着门外来的一位中年文士说道。
小老虎趴在边续的身边,看着门外的来客,还有亲自出门迎接的老边,也能感觉到边家人对来者的重视。这几日来客不少,多数来自金城、陇西、汉阳各郡的羌胡部落,有的是领亲自来,有的是专门派使者送来贺礼,一个个不是客客气气,就是与老边亲热非常,但是能够让老边亲自出迎的,这些天来只有这阎忠先生一个。
边续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听我爷爷说,过几日,陇西郡的王国先生也要来,他可是凉州的大名士,比阎先生还有名气,当初,主人还想叫我拜在他门下读书呢。他在狄道城办得书院,是全凉州最好的。只是我爷爷舍不得我一个人离家太远,求了主人,不让我去。”
“你真走运……”虎娃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不习惯的缘故,虎娃除了在老边和边夫人面前,其他时候很少主动说话,给人一种沉默木讷的感觉,边夫人对此很是忧心,想方设法改变虎娃的习惯,但是暂时还不见成效。
边续疑惑地问道:“走运?为什么?”
虎娃看着远处正与阎忠寒暄的老边,闷闷地说道:“老边也总是叫我读书,可是没有人替我劝他……每天都要读书……”他说着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在山林中耽搁了几年时光,虎娃读书的进度远远落后于正常的大户孩子,如今连启蒙都算不上,老边虽然对别的事情无可无不可,但是对小老虎读书一事上,却十分上心,连日催促甚紧,虎娃现在听到“读书”二字,就心里犯怵。
边续和虎娃一块呆了几天,自然知道他心里烦着读书,但是又不敢违拗老边的意思,估计没少为读书的事情烦心,于是肚子里一个劲地偷笑。
说起庄中贺客,虎娃突然想起几个人来,问边续道:“阿续,你爷爷有没有说,北宫伯玉、李文侯会不会来?”
“当然会啊。咱们庄子里还专门给湟中部落的两位领备有客房,我爷爷还吩咐手下人,这几日就要把庄后的马槽整理出来,湟中部落的领要来,肯定有许多马要照料,他们现下就开始准备了。”不同于虎娃的沉默,边续说起话来总是滔滔不绝,是一个极开朗的孩子。或许边夫人安排这样一个孩子跟着虎娃,也有着让虎娃潜移默化,改变习性的用意。
听到边续说起马,虎娃就想起了北宫伯玉送给他的踏雪乌骓马,不知道那小马驹怎么样了,来了边家庄,一连十几天都在头疼读书,好些日子没骑过马打过猎了;还有大老虎,被放养在庄后的山上,这几日只在山脚下见过几次,不知道它一个在山上,过得惯不惯?
小孩子没有定性,虎娃想到马儿,当即就跳下墙头,一路向庄后的马厩跑去,边续急急忙忙跟在后面,偏生就是跟不上,越拉越远,庄中人来人往,不一会就不见了虎娃;偏生虎娃跑走时一声不吭,边续又不知他要去哪里,跟丢之后,一时也不知从哪里找起。想到岑小郎最喜欢他的老虎兄弟,边续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往后山山脚寻去,两个人就这么错开了。
边家庄的马厩在庄后的一片松林边上,连绵百余步,论地方,比庄园还要大得多。这几日颇有些羌胡部落的贺客前来,坐骑已经挤满了马厩,许多战马只能安置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中。
马厩是一排一排前后隔开的十几排土木矮房,虎娃的踏雪乌骓毕竟是千里驹,在马厩中待遇不差,被安置在中间地势最高处的一排,是最好的地方,享受着最好的草料。小老虎摸进马厩的时候现,十几天不见,这小马驹居然胖了许多。
小老虎四处张望,只看见离马厩十几步远的松林下,一个马夫打扮的人斜倚着一颗松树,手里拎着酒壶,就着地上盘子里的熏肉,喝得正香;旁的就再没见到别的人。
小老虎也不以为意,伸手打算开马厩的门,将小马驹牵出来。不料手刚刚伸出去,耳后传来“咻”地一声破空响音,一块肉骨头激射而来,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马厩门的时候,不偏不倚地砸在门闩上,将虎娃吓了一跳。
虎娃的反应最是灵敏,完全不似一般的孩子,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几乎在同时就判断出骨头的来处,猛然回身,习惯成自然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目光紧紧盯住了树下仍在喝酒吃肉,仿佛毫无所觉的那个马夫。
虎娃的眼神极好,他清晰地看到,当自己摆出戒备姿势,并且盯住马夫时,对方的耳朵突然轻轻颤抖了几下,而后,那个马夫放下了一直拎在手里的酒壶,缓缓回过头来。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好似比老边还要更老一些,色灰白,有些散乱,胡子拉渣,还沾着些酒水和油腻。这个老人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半开半闭,远远打量着虎娃,似乎有些醉眼朦胧。
似乎没有想到虎娃是个小孩子,那个老马夫有些诧异地问道:“小娃娃,你来马厩干什么?”
虎娃没有立即回答的话,依然警惕地盯着老马夫,戒备的姿势半点没有放松。这个看似风烛残年,已经开始枯朽的老人,让小老虎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危险气息。
老马夫不耐烦地说道:“问你话呢,小娃娃,你是谁,来马厩干什么?”
小老虎瞥了一眼小马驹,一字一句地沉声答道:“我来找我的马,这是我的马。”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这里的马,你不许动。”老马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转回头去,打算继续喝酒。
虎娃不肯退让,高声道:“这是我的马,我是……”说到这里,小老虎顿了顿,仔细想了想老边给自己取得名字,高声道:“我叫岑风,这匹马是我的,北宫伯玉送我的。”
老马夫根本不听虎娃说什么,拎着酒壶的手伸出来,朝身后挥舞着;“没听说过你的名字,我说了,这匹马除了庄子主人,谁来也不许动,赶紧走,赶紧走。”
好容易学会与人讲道理,反倒碰见一个不讲道理的,虎娃的暴脾气终于被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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