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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虞接着说他的故事:“干坏事的就是那冥王哈得斯。这厮贪恋泊瑟芬美貌,便设下这诡计。泊瑟芬的呼救声回荡天地,给她母亲得墨忒尔听着了。她马上抛下了正待收割的谷物,飞过千山万水去寻找女儿。这一来,人间谷物枯萎颗粒无收,百姓都快饿死了。”
这一节,采妍听得是咬牙切齿,不住骂那冥王不要脸。小手也是越攥越紧,龇牙咧嘴的冯虞赶忙抖手让采妍松开,要不明日非淤青了不可,心中暗叹怎么挑了这么个倒霉故事,真真是自作孽啊。
看冯虞忙着揉手,采妍不乐意了:“依虞,接着怎么样了,你倒是快说嘛。”看采妍又要来抓自个儿的胳膊,冯虞赶忙一躲,接着说他那倒霉故事。
“幸好太阳神阿波罗目睹事情经过,告诉了得墨忒尔。得墨忒尔一想啊,我一介女流,打不过那冥王哈得斯。怎么办呢?她只得找那众神之王宙斯主持公道。宙斯于是便下令,要那哈得斯放了泊瑟芬。众神之王的面子自然要给,可那哈得斯不甘心啊,于是又生一计。”
冯虞顿了顿,偷眼看采妍,果然又紧张起来了。这回他可不敢再停得太久了,“在放走泊瑟芬的时候,冥王拿了香甜的冥界石榴给她吃,泊瑟芬没多想,连吃了三个。谁知道这冥界石榴有个讲究,吃一个,一年里头便要在冥界呆一个月。结果呢,从此以后,每年都有三个月是花谢草枯。她母亲得墨忒尔思念女儿,这三个月里自然是什么庄稼也长不得。这便是冬天的由来,待到泊瑟芬回来,那就是春临人间,百花齐放了。而那泊瑟芬在天上的化身,就是仙女座了。”
“原来冬天和春天是这么来的啊……”采妍托着粉扑扑的腮帮子想了半天,又冒出一句:“现下是春天,想是那泊瑟芬姐姐又回到人间了吧?”
冯虞听了这话无言以对,还当真了这是……半晌,起身拍拍采妍的肩头。“迟了,回屋睡吧,明日一早我还要去衙门呢。”
“哦……依虞,那得什么的怎么不找宙斯,让他再寻冥王讨要解药呢?”
话音未落,只听冯虞那边“咣”的一声。采妍赶忙回头,“依虞怎么了?”
“哎唷,撞门框了,哎,疼!”
……
第二天一早,冯虞如约来到千户所,杨雄正喝茶呢,抬眼一看冯虞进来,“噗——”,一口茶全喷自个儿前襟上了。“哦,哦,我说冯百户,今日怎的如此模样?”
边上立的几个锦衣校尉也是绷了个脸,腮帮子一抖一抖。有个实在忍不住的,还往自个儿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冯虞见这副场景,也不好说什么,只当没看见。这怪不得别人,昨晚给采妍一咋呼,没顾上看路,直接一脑门干门框上,虽说立马狂搓药酒,今日脑门上还是一片红肿,只好拿个化瘀的膏药贴上。冯虞早上是没敢照镜子,估计那形象演个翻译、汉奸什么的都不用化妆。
见杨雄问话,冯虞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什么,属下今日特来熟识下几位过两日同行的弟兄。”
看冯虞实在是缺乏娱乐精神,杨雄也不好调笑得太过分,点手叫过边上还在一脸怪异的那几个。“你们几个,过来见过冯百户。”
到正经事,几个人不敢打马虎眼,收敛神色,冲着冯虞叉手施礼。“参见百户大人。”
“各位弟兄免礼。”冯虞回了一礼,上下打量面前这几人。与门外站班的那些旗尉不同,这几人看上去都不是很彪悍,属于扔进人堆便找不着的那一类。只是细细看去,一个个眉眼、举动隐隐透着几分精干、老道。
杨雄这会儿也离了公案,来到几人中间,抬手一指这拨人当间打头的那个。“这是周百胜周总旗,泉州府南安人氏。”
接着是后头四个:“这是孙展小旗,莆田县的。这是曹荣校尉,漳州府海澄县渔家出身。这是李明第校尉,建宁府崇安县的。这小子也姓杨,杨文理校尉,泉州府同安县人。这些个多是闽南本地人氏,人头水土都熟,我专门挑出来,与你同去,想来多少能帮上些个。”
“还是大人想得周到,有这几位帮着,这一路不知能省多少事哩。”这话倒是出自冯虞真心。这年头,华南各地能说官话的还真不多,这要是外乡人孤身而来,说起什么来驴唇不对马嘴,甭提多麻烦了。
“好,待会儿你们再多亲近亲近,出去办差务必同心协力。还有,冯虞,你打算哪天动身?”
“回大人,属下准备后日起行。”
“嗯。这一趟,你们虽着便装,官衣、腰牌务必带全,绣春刀不好配着,你们……待会儿去库房各领一柄雁翎刀防身,再各领快马一匹。闽南一带民风彪悍,又兼着时有倭寇窜扰,你们几个一路小心,好自为之。”
“谢大人关照,此去我等必会小心行事,不负所托。若无事,我等这便告辞。”
“好,去吧。”说完杨雄起身就进了内堂,想是急着换身衣服去了。
到了院子,冯虞便与那五名旗尉叙谈起来。冯虞小小年纪,又着便装,怎么看也生不出百户的官威来。那五位除了周百胜年近三十稍稳重些,其他几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与冯虞相处难免有些没大没小,倒也融洽得很,没有那么多的官腔套路。
冯虞谈笑间问了几句闽南风土人情,倒与后世相去不远。理了理思路,冯虞对几人说道:“几位弟兄,咱们这次南行,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公务,只是探探路子,看看能不能做饮食生意稍待检校公务有没有什么前景。这一路,我们一概便装,尽量不惹事。”
想了想,冯虞又嘱咐几句:“一路上,我们便以雇主与伙计相称。我是少东家,百胜兄是管事,几位便充作属下了。如何?”
按着职位高低,本来就该如此,众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约好后日辰时在南城门外相聚,几人向冯虞施礼告辞,各自散了。
冯虞回到家中,发觉母亲与采妍已是忙着替他收拾行李了。出差,对于前生的冯虞来说简直便是家常便饭,压根就不以为意。明日要走,提前一晚上随意拾掇拾掇也就是了。可冯母与采妍却是一脸凝重,衣服、银钱就不说了,便是足袋也就是袜子要带上几双,都讨论了好一会儿,生怕拉下什么。冯虞本想劝解几句,转头一想,或许这是此生的冯虞头回单身出远门,“儿行千里母担忧”,想让母亲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便由着她们吧。
接下来这一天两晚,冯家气氛相当凝重,冯母就不说了,采妍的眼眶也是红了几回。冯虞几回打诨插科却是收效甚微。老唱独角戏过于无聊,冯虞也只好作罢,下回应当就好了吧。
到了出发的日子,冯母、采妍与忠叔将冯虞送出家门,看着他飞身上马,冯母紧走几步牵住冯虞的手,“我儿,贫家富路,这一路上没有家里照顾,吃穿上断不可过省,好好的回来最是紧要。”
冯虞俯身冲着母亲耳边低语:“依妈宽心,这回是出公差,花费皆有衙门报销,哪个会去省这钱?孩儿已近成年,知道轻重,依妈只在家中候几日,孩儿便回转了。”
冯母听了这话还不放心,又叮嘱起来:“儿啊,外头不比家中,人情世事杂得很,难免还有些歹人横行,千万莫要平白与人争执,更不敢凡事强出头。钱财不可外露,行止不可对人妄言,须知人心隔肚皮,你可记下?”
冯虞心中好笑,前生说来也算是老江湖了,只是脸上却不敢带出来。“依妈,这些儿都记下了,凡事小心就是。”说着他又低声附了一句,“这回还有几个高手同行,别忘了,孩儿可是锦衣卫。”
见冯母点点头再不言语,冯虞回头看了看依依不舍的忠叔,还有几乎忍不住就要哭鼻子的采妍,一抱双拳,咬咬牙,拍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