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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景笑道:“与奇书上记载这事比起来,沈家的事,乃至宣大的事,都算不了什么。 师妹,我等便是配合沈公,除了杨顺,大明也会有第二个杨顺,第三个杨顺。甚至就算能扳倒严嵩,朝中难道不会出第二个严嵩?便是那徐子升,他虽则不如严嵩那般陷害忠良,但媚上邀宠,广占民田的事,又几时少了?我这回,便要从根子上入手,将大明弊政一体革除。”
龙雪音道:“然则沈家的事,师兄你竟是不管了么?”
邵景道:“至于沈家么,有夏师妹和雁门派掌门霍振北老先生在此,还有曾家昆仲和其他的几位好汉,我想怎么也够用了。再者说,沈家在当地颇有人望,难道杨顺还敢硬来么?”
龙氏叹息道:“若是张师妹也在此,她与夏师妹双剑合璧,我也不担忧。可是如今张师妹杳无音讯,夏师妹又有身孕,那霍振北老先生虽然武艺高强,毕竟没法与夏师妹配合剑阵啊……”龙雪音说到此,却见邵景似未曾仔细听。她见丈夫一门心思的顾他那救国大计,只得道:“既然如此,就一切全听师兄安排。但是另有一事,沈家二公子对夏家妹子情有独钟,偏生妹子看不上他。如今沈世兄那边,一病不起,不如你去劝劝?免得沈世兄那出了什么闪失,我们可就没面目住下去了。”
邵景摆手道:“师妹,这男女之事,我去有什么好劝的?夏师妹既入我忠义盟,却去和不知哪里的男子鬼混,至今不悔,我却如何顾得了他?那沈二呆子枉自堂堂男儿。为一红颜如此伤神,更是让人无话可说。这事啊,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若是沈二公子真因此而有了意外,那也是他的命。怪不了旁人。咱们忠义盟要图谋天下大事。可干不了儿女情长的纠葛。”
龙氏见丈夫变的与过去大不相同,心中不安。但也无法劝解,只得由着他的性子。邵景这边见了妻子一面,又安抚了一下其他盟友,随后便带了些干粮盘缠。飞身上马,往南而去。他准备直接奔湖广,去见自己的老师,心学大家梁汝乾。
龙雪音送走丈夫,又去见夏紫苏。却见这昔日威震江湖的紫衣嫦娥,低头忙着给孩子缝制小衣,鞋帽。虽然双手针痕累累。不知道被扎了不知多少针,脸上仍是一副幸福的表情。
龙雪音长叹一声道:“妹子,你这手是拿剑的,拿针可不大擅长。你放一边,回头姐姐替你做。”
夏紫苏笑道:“多谢姐姐。不过还是我自己来吧,一想到将来那小东西穿上这小衣服的样子,便是受再多的罪,我都认了。也不知他将来淘气不淘气,听话不听话。”
龙雪音道:“妹子,有些话你不爱听,可是我还是得说。你这孩子想必是甚可爱的,可是你难道准备让他生下来就没爹?咱们妇道人家,在这世上总的有个依靠。那男人既然骗了你,如今却又不理睬你,我看沈世兄的人品,相貌,家世,皆为上上之选……”
夏紫苏听到这,把小衣服往旁一放,道:“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我肚里这个孩儿是有爹的。这个爹,可不是沈世兄!沈兄有病我知道,但是不能因为他病,就逼着我去嫁他吧?这样的话,还请姐姐不必再说了。至于我孩子的父亲,他说不定哪天就该来接我了。”
说到此,夏紫苏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甜蜜。就在昨天她也听说了,朝廷派钦差到大同发放犒赏,仪仗算来不两日就会经过保安。那钦差便是大名鼎鼎的严相府长孙严鸿,昔日下山东,抚壕境,战倭寇,乃是如今朝廷第一等的少年俊杰。
可怜夏紫苏昔日江湖之上,何等果决,剑下除恶累累。如今既有身孕,命运却如风中飘絮,身子一天沉重似一天,却连严鸿的面都没见到。更兼这一腔酸甜苦辣,竟无人可以叙说。内外交攻之下,夏紫苏的心绪也就如那走马灯,每日三转,变换不停。一忽儿痛恨自己命苦,恨不得自刎当场;可想到腹内孩儿,终究何忍;又一忽儿,又自我安慰,严鸿并非那薄幸之人,中间必有误会。
这会儿,夏紫苏想到自己孩子的父亲即将到来,创伤累累的心里也泛起甜蜜。家族仇恨也好,妻妾名分也罢,都见鬼去吧。为了腹内这个宝贝疙瘩,便是什么苦什么罪,自己都认了。
再说钦差严鸿大队人马数千之众,出京师,西行走怀来保安。过保安时,恰是正午。经万全卫人马引路,黄昏进入山西地面。眼看前面正是蔚州县东头镇,有斥候回报,说山西的代王朱廷埼,率领代王府中各房藩勋、山西巡抚葛缙及山西巡按路楷等,带领山西文武前来迎接钦差大驾。
严鸿也不敢托大,急忙带领随员前往见过朱千岁及葛巡抚。不多时,两家在镇外相逢。这位代王朱廷埼今年三十出头,生的相貌英俊,一表人才,在他身后则是一众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等。
而巡抚葛缙,乃是嘉靖十四年进士,今年年逾花甲,但是精神矍铄,神彩奕奕,丝毫不见老态。此公于朝中也算个异数,不投严不投徐,自立一方。以区区三甲同进士出身的身份,又是个山东人,在官场主流被南方人把持的大环境下,坐到山西巡抚的高位,也是个人中俊杰,不可小看的人物。
巡按路楷今年四十出头,则是严门嫡系,不过地位赶不上昔日赵文华、刘才、杨顺、鄢懋卿之辈,在严鸿面前也不敢摆叔伯辈的谱,更何况严鸿如今地位非比寻常,路楷急忙抢步过来施礼,以门下见恩主的规矩拜见。严鸿伸手搀扶道:“路直指何必如此大礼?活活折煞在下了。”
路楷笑道:“在大公子面前,小可万不敢摆什么绣衣直指的架子。在下就是严家门下一走卒,见了大公子,如何敢不拜?”他当着这代王、一众宗亲勋贵和顶头上司的面,说这般没脸没皮的奉承话,一丝儿不见脸红,倒仿佛顺其自然一般,这份能耐果真难得。
几方见面,自不免寒暄一通。代王朱廷埼道:“人都说,到了浑源州,回家把妻休。如今严钦差的夫人,乃是陆大都督的正室,让你休妻,我们可不敢。不过呢,这浑源州的特产,也是该品尝一下,我已经命人将几个浑源最出名的花魁请来,一会伺候钦差。”
葛缙却一指严鸿身后的几个护兵,“千岁慎言。当心一会河东狮吼,那可就大大不妙。严钦差少年风流,携美而行,你这番好意,当心被人记恨,惹的枕头风起啊。”
严鸿见葛缙丝毫没有文人迂酸之气,言谈风趣,心中对其多了几分好感,哈哈笑道:“家里几个妾侍,非要跟我到边关来,管不了啊。倒让几位见笑了。”
朱廷埼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本王最喜欢钦差这种性格的人,对脾气。美人你不敢要,我便收用了,咱们今日定要痛饮几杯,过过酒瘾。杨大帅坐镇大同,等闲不敢稍离,只好我等打前站了。等到大同,再去吃杨宣大,今日么,就由小王做个东道。”
按说明朝此时,藩王不许擅离封地。不过钦差到来,这事便讲究不起了。尤其这其中还有山西巡抚为他背书,就更加不必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