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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维杰笑道:“玺卿果然是少年英雄,气度非凡。以某看啊,这汪直还是早早斩首为好,早一日斩首,也早一日让这东南父老安心。等到扫平了倭寇,玺卿的头功,定是跑不掉的。老大帅也当能靠此功劳,再得升赏,说不定到时候就要称您一声部堂了。”
如今胡宗宪身上的官衔是兵部右侍郎,如果再立大功,确实可以提升尚书,自然就该被尊为部堂。胡宗宪原本指望严鸿过来给自己撑腰,却见严鸿在这里打起了太极,心头不喜,表面上不动声色,举杯道:“借方伯吉言,来来,我等共饮此杯。”谭纶的脸却泛起一丝铁青,一杯饮完,酒杯墩在了桌上,叹息一声。
严鸿又问起王本固,这才知道,那王本固因为听说汪直要内应攻打江南,因此发兵将其擒获。他深知汪直在东南党羽甚多,生怕一不留神,汪直被人放走,因此干脆自己当起了狱官,带着亲随就住到了监狱里,便是听说钦差到来,他也不去迎接,只怕这一走就出了变故。反正严鸿公开身份是视察东南兵备,自己是巡按,跟自己关系不大。
严鸿听了,呵呵笑道:“好一个身兼狱卒的王巡按,这份耐烦心,却是难能可贵。来,我等皆遥敬王巡按一杯。”举杯先饮。众官皆欢笑相合,谭纶脸上更是难看。
等到酒席散去,众官纷纷出门。谭纶也正要告辞,严鸿却道:“谭大参且慢。我在京师时。身边有位教师曾说过,江南有几位豪杰。既是官身,又都使的好枪棒,一是单身破少林的俞大猷,一位是荆楚剑法大家谭子理。俞总戎我见过了,确实老当益壮。我本以为您也是个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人物,不想原是个文官,难不成是我那教师哄我?你且慢一步走,还有戚副戎,俞总戎,你们都不要走,我倒要让你们替我考考谭大参。是否真是个技击中人?若是我那教师敢骗我,回家后我就打断他的腿。”
谭纶初时只觉得这钦差好生无理,本待发作,可他脑筋一转,心中恍然。一笑道:“谭某不才,少慕游侠,曾学过些剑术,不过是防身之技。不值一提。比不得剑扫少林的俞总戎,怕是要让严玺卿笑话了。”
胡宗宪听严鸿提出要考谭纶剑术,心中也是一动。笑道:“说来,我也听说谭子理你荆楚剑法甚是有名,另外还善写戏剧,军中还有个戏班子,会唱宜黄腔,正好咱们先谈剑。晚上再看戏。”
史得恩在酒席中,只是闷头吃喝,却被胡宗宪轻轻一拉袖子,赶紧也笑道:“咱家平日里就好听个曲,看个戏,今天正好沾玺卿的光,先看论剑,再听好戏。”
赵维杰等人见钦差问起武术,没有自家头的事,摇头告辞,心中对严鸿的评价又拉低了不少,暗想:就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钦差。居然要堂堂国朝进士谭纶学那练把式的班子表演剑术。当初赵文华虽然贪赃恋权,但也没干过这种有辱斯文之事。
等到胡宗宪领着几个人来到自己后宅书房,见郑若曾、徐文长等幕僚俱在,胡柏奇则带着一百标兵将这书房团团包围,便是连佣人、仆役也不能靠近。
书房内,众人分宾主坐定,严鸿收敛笑容,对胡宗宪道:“胡老伯身处内忧外患之中,仍为国朝经略东南,筹划平倭大计,实乃朝廷股肱之臣,小子佩服。”
胡宗宪听对方说一句内忧外患,便知其话中之意,苦笑道:“食君禄,报君恩,如是而已,不敢当玺卿之赞。如今东南情形危如累卵,但不知玺卿是何主张?”
严鸿道:“我自海上来,已与徐海朝过面。”接着便将汪滶的兵力、布置一一述说,胡宗宪听说其聚集各路倭贼,又勾结了真倭五千余,眉头不由一皱:“这一遭,若当真斩了汪直,怕是东南百姓都要遭难。”
谭纶也道:“正是!若是斩了汪直,那咱们与倭寇只好不死不休,招安开海事,万难提起。要等到尽灭倭寇,海晏河清,恐怕非十年之功不能成。这十年时间,朝廷要糜费多少钱粮,百姓要受多少兵祸,还望老大帅三思。”
徐文长也道:“谭大参说的是。汪直若真有心图我江南,前番他义子毛海峰登岸多日,虚实早当知道,何必轻身犯险?纵然汪直真有图谋,又如何被王本固一下拿住?可偏生王本固这头拿了汪直,那一头便有军情,说倭寇入侵。以徐某之见,这分明是有人从中两头捣鬼。可恨那王本固偏执得很,人家设好计谋他中个透实,还自以为是明察秋毫,为民除害。”
郑若曾叹道:“如今虽则倭寇已然蜂动,然东南局势实悬于汪直一身。若是他不死,凭他的威望,足可压制那些海寇,不敢肆意妄为。反之,一旦汪直身死,那些人便会打着为他的报仇的旗号,荼毒江南。”
几个人越说越丧气,却听俞大猷昂然道:“如今朝廷军力不强,汪五峰自然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纵然招安,心也不诚,多半还要生乱子。别的不说,前番汪直屯兵舟山,名为等候招安,又何尝不是向朝廷耀武扬威?如今贼子召集部众,正是将其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以某之见,不如调集舟师,围困倭寇老巢,将之全部消灭,一劳永逸。”
戚继光轻轻一拽俞大猷,拱手道:“我等武夫,不知大事,一切全听几位安排就是。要我们打就打,要我们撤就撤,决无二话。只是末将想来,这开弓难有回头箭,既然倭寇蚁聚一处,若是一刀一枪不动就收兵撤队,那汪滶也没有落场势。更何况,倭寇中有半数实非汪直所能完全指挥,毛海峰更不用说。因此,眼前不管汪直死活,海上这一仗,打是免不了的。是以末将以为,还是应严整兵马,防御沿岸。若是倭寇入侵,便迎头痛击。”
谭纶道:“戚将军所言甚是。一味避战,徒增倭寇气焰。如今汪直尚未斩首,而倭寇已有蠢蠢欲动者。须得先斩其前锋,使其知我官军凛然不可轻犯,然后求赦汪直,恩威并举,方能使海疆宁静。”
严鸿点一点头道:“诸位说的都有理,这该做的防范不能轻松。据我所知,如今倭寇内部也分为两股,一路为汪直,一路则是陈东、叶麻。陈东、叶麻部下虽然名义上奉汪直为主,实则阳奉阴违,多有异心。更听说他们与白莲魔教还有了勾结,是万万要剿平的。我以为,如今这事倒也不算为难,我带领本部人马直接打到杭州府的大牢之中,抢出汪直,让他回舟山约束自己部众,帮着朝廷剿陈东、叶麻。如此一来,无论胜败,倭寇都会元气大伤,朝廷百利而无害。”
胡宗宪却是一摆手道:“这万万使不得。朝廷行事,自有法度,玺卿如此行事未免太儿戏了一些。这汪直非徐海可比,王本固也不是县令林养谦。这些手段,切不可用。何况如今这杭州局势,比起当日绍兴局势更为险恶。士农工商皆听闻倭寇欲犯东南事,处置不当,怕是要激发民变。若是出了罢市、罢学、罢支之事,更加难以收拾,玺卿不可不查。”
胡宗宪其实还有句没说出来,真要大闹一通,把汪直抢出来,你倒拍拍屁股去皇帝面前请功,可在我治下出了这事,黑锅还不是我的。对不起,您严家人过河拆桥也不是一遭两遭了。
史得恩也受邀在内,他本来是双目微闭,装聋作哑,此时也开口道:“老大帅说的在理。咱家别的不懂,单说如今杭州城内的机户,若是集体闹事,罢工罢市,这贡缎可就要耽误交期,到时候这份沉重,咱家可实在担当不起。还望小相公你再思再想,千万要稳妥行事。实话实说,您当初在京里提出要开海贸易之事,咱家是双手赞成,不过么,单就这事上看,可万万急不得,别弄的到最后西瓜、芝麻全都丢了,哪个也顾不上。”
严鸿见动硬的行不通,又道:“那若是把王本固请来,咱们当面说说其中厉害关节,让他释放汪直,不知如何?”
郑若曾一声冷笑:“玺卿,你未免把事想的太简单了。胡公幕府中又非都是些没长嘴的木头,难道不晓得这个办法?奈何王本固心如铁石,饶是苏秦张仪再世,诸葛武侯重生,也难动其心,我等是无能为力。”
徐文长在旁哼了一声道:“王子民一心要在清流之中搏个大好名声,又是个禁海派的先锋人物,前者绍兴之事,他便上本弹劾过严玺卿,可惜他位卑言轻,于清流中地位有限,因此没闹出什么动静。他心怀不甘,这一回汪五峰撞到他手里,还能放过?更别说他认为自己得到了倭寇进犯的消息,是在为朝廷做一件大公德,如何能说的动让他放人?如今玺卿若想趁势强抢,我只怕他要干出提前处斩的事来,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