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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鸿主意既定,随员自不敢啰嗦。于是让当地官员转达杭州胡宗宪,钦差队伍三条大船转舵向东,顺长江而下。不多时候,已到上海。上海地区,明朝是分属松江府、崇明府,更有上海县。此地是长江下游形成的冲击平原,不但土地肥沃,产粮丰饶,而且纺织业也甚是发达。严鸿看着两岸的阡陌纵横,红墙碧瓦,也不禁怡然,想不到这时候上海滩就已经如此繁华。
王霆在严鸿耳边道:“严长官,说起来,这当朝次辅徐阁老,便是松江府华亭县人。听闻他徐家在此处广占田畴,这两岸的庄子,却有不少事挂在徐家门下哩。”
此刻朝中严徐两党虽然尚称和睦,然而严鸿毕竟穿越来的,隐隐记得,好像最后严嵩就是被徐阶斗倒的?他冷冷道:“徐阁老如此霸占民田,莫非朝中言官也视而不见?”
王霆心道,你装什么傻,要说霸占民田民财,你们严徐两家彼此彼此,要说卖官之事,怕是你家小阁老干的还要出类拔萃得多。不过他既然是严鸿心腹,当然不能这么打主子的脸,只是道:“水至清则无鱼,这当朝大学士,门下子弟做些不法之事,却也未曾惊动御史老爷们。”严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出海之后,但见万顷碧波,鸥鸟飞掠,更是让人胸襟开阔。严鸿这三条大船,乃是平底漕船,而非是尖底海船,经不起深海大浪,因此只能沿着海岸线缓缓行驶,更有长江舟师的数条战船护航。说不尽一路颠簸,那北国的锦衣卫却早已吐得前仰后合。
船行至福州,在码头登岸,见已有大队人马仪仗在此迎接,为首的乃是福建巡抚王询,身后则是福建省内各位头面人物。内中惟有一位白面将军,相貌英武。体格健壮,看身上补服,只是个小小的百户衔。严鸿不由心头暗自纳闷,天朝自来重文轻武,这百户武官的小角色,怎么在这种场合还有他的位置?
那王询等人早接了邸报,知道严鸿此次负责查询东南沿海军备。想当初这厮一个查纠山东百官,就搞的刘才等三司一巡抚连一个巡按全都玩完。这一次,他视察东南军务,辖权比当初更大几分。到底是冲着谁来?还是真要夺胡宗宪的印把子?不然。他为何不先到杭州。反而绕个圈子直扑福州?无论如何。自己莫要扫台风尾,被他拉出去祭刀为好。
因此虽然严鸿年纪轻轻,可这群国朝大员,无一人敢对他有轻慢之心。等看到严鸿下船。这帮人更是吃惊,这厮身上穿的是什么?
严鸿份属锦衣,如果穿明黄飞鱼服,倒不奇怪。可是他今天所穿,乃是一件大红袍,绣有飞龙从肩膀处绕体盘旋,在胸口龙首昂然、张牙舞爪,而左右两条宽大的袖子上,也各有一条龙纹。
这是……斗牛服!几个大员看的仔细。目瞪口呆过了,心头大赞叹严家威风。斗牛服因服装的纹饰,都与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本不在品官服制度之内,而是明朝内使监宦官、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要说做了几十年官。赏一件斗牛服,都可以称是莫大殊荣。而这严大公子看来不过弱冠之年,也得赐斗牛服,他日前途还能限量?
这帮人哪里知道,严鸿穿这身却是为了去恐吓佛郎机土鳖的。他们只当是严鸿是真要来摘胡宗宪的印把子,故意显露威风,因此格外小心伺候。众官接了钦差一行下船后,引着严鸿及石进孝来到巡抚衙门,设摆酒席款待,酒席格外丰盛。
坐席时,又看白面百户又坐在了首席,未免有些不合礼制。严鸿不禁满面疑惑。王询何等乖巧的人,看出严鸿的疑惑,急忙引见道:“严钦差,这位少年将军姓邓名子龙,字武桥号大千,枪马纯熟,武艺高强。乃是武举出身,如今以百户衔实授把总,今次出海壕境,负责封舟武备。论起来他也是江西人,你们算的上大同乡,他还与小相公有些渊源,邓将军可是念庵先生的门生啊。”
严鸿这才知道,这人原来是自己的安全负责人。邓子龙?这名字怎么十分耳熟的样子,可是又想不起在哪听过。不过既然能让王询引见,想必不是凡俗之辈。仔细打量,见这将军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生的面如银盆,剑眉虎目,微有短须,双目精光四射,十分英武。
见此人相貌不凡,且以区区百户衔,得蒙一省总督引荐,严鸿断定他绝非庸才。只是对方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这念庵先生,却是嘉靖名臣罗洪先的号,而罗洪先与严嵩是名义上的儿女亲家,只是因为严嵩的闺女自己的姑姑没嫁就死了,这亲戚没做成。这么着,从罗老爷子这算,邓子龙的师父和严鸿的爷爷平辈,那么邓子龙还是爷爷的叔伯长辈。
好在严鸿前世做惯保险销售,对这种所谓长辈晚辈的关系倒也不太在意,他便举起手中酒杯,“原来是世伯当面,失敬失敬。严某在此,借花献佛,先敬世伯一杯,先干为敬。”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邓子龙哪里敢认这个亲?大明朝武举是出名的不值钱,更何况罗洪先是严嵩的亲家不假,但他可压根不是严党,相反与严嵩极不对盘。辞官归隐便是因为看严嵩不顺眼,这未做成的亲家,能不当冤家都不错了。这样,邓子龙于恩师身上,实在借不到多大力量。他全靠一身枪棒功夫,一刀一枪搏个出身,其中辛苦一言难尽。
单说此次保卫钦差的差事,论起来也要挑个老成持重的老军伍来做。只是王询与罗洪先颇有些交往,念着这份香火情义,才把自己委派到这个位置。谁都知道这是个刷功劳,攒资历的大好时机,虽然有严鸿是来与胡宗宪抢印把子的传说,不过对邓子龙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严鸿抢的成,那么他一个京师高官子弟,如何懂得带兵打仗?更别提他是空降干部,没有自己的基本部队,必然要起用一批武将。他邓子龙兵法韬略,自问不弱于人,说不定可以直接提个副将、参将干干。若是再要钦差拨下一笔款子,自己回江西老家,也一样能募几个营头,再靠着和钦差是乡党的这层关系,说不定能做个总兵。
即使严鸿抢印失败,靠着他爷爷的势力,他还能翻船?左右也不过是狼狈逃回京师,到时候只要自己与他打好了关系,让他带自己回北京安排个差事,也必然远比这小小的把总要强。
因此,邓子龙心中,早定下了走严鸿路线的策略,他可不敢以钦差长辈自居,当下忙还礼道:“多谢钦差赐酒!末将当年只是师从罗老先生学过本事,可万不敢当世伯二字。此去壕境,全听钦差安排,不敢有丝毫违抗。”也将酒一饮而尽。
这一来宾主尽欢,王询也暗中长出了一口气。老军门深知严鸿是个酒色之徒,特意安排了两个出名的纪家伺候他歇息。
本来严鸿还指望在这两个女子身上再施展一下自己的功法,哪知刚到卧房,王霆就来禀报说是有位武生求见,接着又耳语几句。
严鸿闻听,急忙把那两个美人一推:“今夜不用你们伺候,夜资回头找王军门要。王兄,快把那公子请进来。”
那两个粉头见对方着急接见一个青年男子,而不要自己姐妹留宿,不由一阵恶寒,仓皇而走。
原来严鸿当初和张青砚约定过,为了方便,到时候以男装相见。王霆方才来报,说那武生模样俊俏,看上去更有几分眼熟。严鸿一想,这必然就是那位名满江湖的青衫龙女来了。此时又是晚上,孤男寡女,房中相会,多半能直接成了好事。他兴头一起,自然不会再留宿两个粉头。
只是没想到,王霆引着人进来后,严鸿灯下打量,见此人一身粉色短打劲装,腰悬宝剑,生的柳眉凤目,貌美无双,更带七分英气,却是那位紫衣嫦娥夏紫苏,而非青衣龙女张青砚。
严鸿一愣,起身施礼道:“不知是夏女侠至此,严某有失远迎,还望女侠多多原谅。”他心中对这夏紫苏,实是又爱又怕,因此要紧行礼,不敢怠慢。
夏紫苏面上如罩寒霜,进到屋中,不理严鸿,而是扫了王霆一眼。严鸿吩咐道:“王兄,还请吩咐下面给夏女侠准备壶好茶,再备上几样点心。”王霆知道这是严鸿赶人,只当他二人有什么私情,自己在此有些碍眼,急忙打拱离开。
夏紫苏见屋里没了别人,反手把门带好。方待坐下,鼻子抽动了几下,闻到了那丝似有似无的脂粉味道,脸色更加难看。严鸿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对方这关门又是要做什么?却只见夏紫苏瞪着自己,猛的一拍桌子道:“严大钦差,你把我们姐妹当成什么人了?”
严鸿张口结舌,尚不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见夏紫苏凤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皓齿轻启,怒斥道:“小相公,你为我张师妹报仇,除去赵贼文华,这份恩德,我姐妹没齿难忘。但是你严家为国朝奸佞,与我姐妹势同水火,这万难更改。更何况,你严公子家中娇妻美妾,又新纳了孙氏娘子,又何必撩拨我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