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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我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扬了扬嘴角,站了起来,想要走,乌安又叫住我。我问她还想说什么,乌安指了指那杯我还没有喝完的烈酒,说酒不喝完就退场,这在嘎查里,被视为对人的不尊重。
我盯着乌安看了一会,还是拿起了高脚杯,把烈酒一饮而尽。喝完,乌安又让我明天就离开,我反问她,如果不离开,会怎么样,乌安摇头,说那是我的自由,她不会强求。我放下高脚杯,回到了房间。
烈酒很容易上头,又是一饮而尽,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如同以前一样,我又梦到了爸爸,爸爸还在徐芸的墓碑前,在落泪。爸爸一生都念着妈妈,很少在我的面前哭,总是微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我伤心。
如果是的话,爸爸就多虑了,对于这个女人,我根本没有任何感情。非要说有的话,只是情绪。我替爸爸感到不值,一个爸爸那么深爱的女人,让爸爸觉得不管她是死是活,都好像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原来早就已经将爸爸忘却,并要另嫁他人。
我只感觉,在梦里的那条大道,四周的草原,又霎时间从绿草匆匆,变成了戈壁尖石,烈日当空,好像那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死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满头大汗,但是我却没有受到惊吓,眼皮非常平静地睁开了。
天已经亮了,我出门的时候,发现每个屋子的门都是开着的,朝里面望去,原先被钉着木板封死的窗户,也全部都已经被打开了。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餐桌边上,阿穆尔和乌云正在吃早饭。
阿穆尔还对我笑,说今天我终于没起得比他早了。阿穆尔把我拽下,让我赶紧吃饭,说吃了饭之后,还得帮忙。我问帮什么忙,阿穆尔说,巴图很快就要回来了,巴图非常重视这次在嘎查里百年难得一见的钢琴演奏,所以到城里置办了很多东西。
等巴图回来,阿穆尔就要帮忙,阿穆尔让我也帮他,去布置那个大厅。阿穆尔很兴奋,又交待乌云要准备足了吃的和酒,免得让嘎查里的人觉得巴图太小气,演奏太寒碜。乌云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吃过饭没多久,巴图果然回来了,他带去了很多人,拉了一辆大车的东西回来。其中,最让我惊讶的,莫过于一个小型的发电机了。嘎查里没有办法通电,这场演奏,把所有人都请来了,光靠一架钢琴的声音,似乎不太足够,所以巴图准备了发电机,要把电通起来,利用音响扩点音。
恐怕,大厅里那些漂亮的灯,也全部会亮起来了。大伙把车上的东西,全部搬进了大宅子里,没过多久,阿穆尔就拉着我到了大厅,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替巴图布置大厅了。发电机被放到了距离宅子非常远的地方,电线被拉了很长。
巴图似乎是担心发电机的吵闹声,会影响明天的钢琴演奏,不得不说,巴图对这场演奏,太过重视了。我没什么心思,但也帮了阿穆尔一些忙,电发起来之后,巴图带着乌安到了,巴图笑的很开心,这让阿穆尔看傻了。
阿穆尔叹了口气,说巴图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但是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有些不安。巴图拉着乌安的手,说道:“乌安,你的要求,我都替你满足了,你来看看,这演奏的大厅,是不是你想要的?”
大厅的门被关了起来,这大厅,不再阴暗,那些漂亮的灯全部亮了起来。乌安走到了钢琴的面前,轻轻叹了一个音,声音通过话筒,从音箱里再出来的时候,变得更加通亮了。可是,乌安却觉得不太满意似得,坐到了钢琴边上,又连续弹了好几个音。
乌安说,这声音有些不太对劲,让人开始调节音量。这一调,就是整整十几分钟,巴图却一点都不心急,还笑着告诉我们,乌安就这一个爱好,说她对音乐很挑剔,凡是都想做到最好。终于,乌安满意了,她站了起来,对巴图说了声谢谢。
巴图拍了拍乌安的手:“跟我还说什么谢谢,明天,这里的所有座椅都会被放成新的,我就会坐在大厅的中央,听你弹琴,所有人都会祝福我们!”巴图笑的开心,又让人去准备他经常喝的酒,说明天要喝。
阿穆尔低声告诉我,说到时候,我们应该会坐在边上。按照嘎查里的风俗,有大型的聚会,最重要的人,必须要在最中央的位置,这是权力的象征。阿穆尔正说着的时候,巴图又看向了我:“韩方兄弟,明天的演奏,一定要来啊,我那酒,也是时候拿出来喝了。”
之后,阿穆尔才告诉我,说巴图喜欢喝酒,虽然不常见他开心,但是只要开心的时候,酒是肯定要喝的。大厅一直被布置到很晚,吃饭的时候,巴图很难得地大笑,喝了很多酒,最后被大家扶着回到了房间。
夜里,我睡不着,在宅子里走动,我又走到了大厅。推门,点了油灯,我突然还是感觉,这个大厅,在黑暗中,要显得更加漂亮。大厅已经被布置得差不多了,在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了被摆放在一边的一个高梯子,我还差点不小心撞倒了梯子,多亏及时扶住了。
我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引起什么动静。
又是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我坐在窗台边上,望着远处的圆月。当圆月躲进阴云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股怪异的念头:序曲,好像开始了。只是,这是什么事件的序曲,我却说不清,和阿穆尔一样,我的心里,也有些许的不安。
第二天,宅子里也是不断地有人走动。我到大厅的时候,阿穆尔让我帮忙挪一下钢琴。钢琴原本在大厅的中央,但是演奏下午就要开始,钢琴需要被挪到边上去,那里才是舞台。在大家的努力下,钢琴被挪到了距离大厅中央很远的地方。
完成之后,巴图带着乌安到了,巴图的手里正端着一杯酒,大厅中央,已经放了一把躺椅,巴图坐下,让我们先出去,说乌安要开始排练了。和正常的表演一样,排练是不允许人看的。
大家全部被赶了出去,就连我和阿穆尔,也只能站在门口看,巴图不让我们进去打扰乌安。门的位置并不正,前后两道门,都是偏门,站在门外,我们只能看到已经被挪到舞台边上的那架钢琴,看不到正坐着的巴图。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围在门外,想看排练,乌安迟迟没有开始弹奏,巴图不悦,让阿穆尔把门外的人都给清了。最后,留在门外的,只剩下我和阿穆尔两个人,怕巴图不高兴,阿穆尔还稍微把门给拉起来了一点,这样,我们更加只能看到乌安了。
终于,乌安开始弹奏起了第一个音符,我和阿穆尔盯着乌安看,乌安的动作,非常连贯,对于她来说,弹钢琴好像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乌安弹奏出来的钢琴曲,时而细腻,时而磅礴,阿穆尔听得有些入迷了。
我则一直盯着乌安看。
“韩方兄弟,你说,这钢琴的声音,还真好听。”阿穆尔说道。
这个时候,大厅里的音乐戛然而止,我看到乌安突然猛地站了起来。随后,乌安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叫,我们立刻推门进去,乌安正惊恐地盯着巴图。我和阿穆尔回过头,这下,我们都愣住了。
巴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