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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韩凌便醒了,车轮辘辘的声音入耳,还有包裹着自己的温暖怀抱以及那几乎贴着她耳朵的急促心跳,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她整颗紧绷的心很快便松泄了下来。
但晕睡前所发生的事情也即刻冲进了自己的脑海,她略有些迷糊的抬起了眸子,望向徐舒玄,低声问道:“我刚才是怎么了?”
徐舒玄见她眸光清亮而迷离,秀眉间扔有倦色,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
“阿凌,你太累了,所以刚才在宫中晕倒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就躺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他柔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宠溺和疼惜。
是太累了吗?韩凌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舒玄,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凤栖宫,和那个女人见面了,而且我发现她身边的那个宫女似有异样,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一个男人假扮的,而且那个男人后来还换装成太监了来找我,说是要帮我搬那个女人赏赐的一匣子头面……”
她话还未说完,徐舒玄便不动声色的打断“你现在什么话都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都知道什么了?韩凌倒是一阵懵懂错愕,可徐舒玄却并不想回答她,他只想哄着她睡觉。
其实他这一路上也在思索着那个檀香木匣子上所留下的指痕,本来一般人的手在摸过那匣子之后是很少有留下这么清晰的指印的,但是恰好那个人喜好用一种香料浸手,而那双沾了香料的手印在匣子上后便留下了一种挥散不去的馥郁气味,而韩凌用的这条白帛上正好也浸泡了一种能吸附各种气味的药物,也不知是否因为这种药物让那气味留下来的印迹显了形,所以才会留下如此清晰的指印。
一个好用香水浸手的人,徐舒玄总能遏制不住的想起一个人,但如果这个人还活在人世的话,对他来说便是一个极为匪夷所思又可怕的消息。
在徐舒玄的哄骗下,韩凌果然也睡了,而且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了次日的巳时三刻才醒来,巧儿和春莲在她床前侍候着,徐舒玄早已不在她身边。
看到窗台前的多宝阁上洒下的细碎金光,韩凌才恍觉今日的太阳似乎已经快要升到头顶了,她刚嫁进来,长公主也没有给她立太多的规距,甚至连晨昏定省都给她免了,也算是大发了一下慈悲,不过,她也有每日到灵钥宫中给魏国公请安,舒玄和他这个父亲并不十分亲厚,但她看得出来魏国公对舒玄是极为疼爱且心存着一份愧疚的,就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很疼爱却始终不愿和自己的儿子亲近。
外面似乎很热闹,来了些许人,韩凌不由得奇怪的叫了巧儿过来问:“咱们听雨楼中是来客人了么?怎么发现外面似乎多了一些人?”
巧儿见她醒来,先是高高兴兴的呼喊了一声:“小姐醒了!”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然后才规规距距的回答她道:“小姐,你说对了,咱们听雨楼中今日是真来了客人呢,你猜谁来啦?”
韩凌哪里肯猜,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所以不等巧儿回答,她便起了身。
“小姐别急,世子爷说了,你现在体虚,得多多休息,将养身体。奴婢这便告诉你就是了,是夫人和表小姐还有表少爷来了,现在世子爷到了前院的待客厅与表少爷说话,而表小姐和夫人被世子爷安排到了咱们听雨楼的雅兰小筑里休憩着。”
母亲和表姐来了!韩凌心中又是惊喜又是诧异,她们怎么来了?转念一想,大约自己在宫中晕倒的事情又被传了出去,母亲和舅舅们定是担心她了,才让表哥表姐们一起来看她的。
“巧儿,快给我梳妆!”这大概是韩凌头一次如此迫不及待的催促巧儿给她梳妆了,巧儿高兴得连双脚都要跳起来了。
在春莲的帮助下,韩凌很快就整理好了仪容,巧儿今天给她梳的凌云髻,插了好几支赤金点翠的步摇,眉心上还点了金粉梨花妆,再加上一套海棠色纹浅金滚花边的对襟褙子,浅米色的绣金襦裙,其妆容之重令整个人也精神焕发了一般,没有了半分病气。
来到雅兰小筑的时候,连杨歆都看呆了眼去,直叹道:“表妹,你是一天不见就变一个样啊,如今这模样比之从前更是艳光逼人了,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歆儿,你别在这里打趣你表妹了!”杨秋璇立刻小声打住,人已朝着韩凌快步迎了上去,不禁抓了韩凌的一双小手问,“阿九,你身体好些了吗?昨日在宫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香妃娘娘为难了你?”
最后一句话问得极低,韩凌也忙将杨秋璇拉到了正东座的一把太师椅上坐着,让杨歆也就了坐,这才说道:“娘亲不用担心,昨日香妃娘娘也只是赏了阿九一匣子头面,她没有为难我,我可能真是因为昨日进宫前还没有用过早膳所致的,这两日吃过药后便好多了。”
“若真没事,那才好,娘只怕那个女人……”杨秋璇自然知道那个女人是假扮的,真的香妃已被她们藏了起来,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现在才不敢去拆穿那个女人的身份,“可是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韩凌并没有告诉过杨秋璇有关她记忆里前世的一些事情,也没有提到过焦婉婷,所以杨秋璇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但单凭那日在舒玄的生辰宴上那个香妃所闹的一出,就足以让杨秋璇提心吊胆的了。
“娘,你放心,我现在是魏国公世子夫人,那个女人即使再得皇上宠幸,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除非她是真的想做一个人人痛之骂之的祸国妖颜,到那时候,就是百官们的口水也能淹得死她!”
韩凌巧笑倩兮,明显的也是为了逗杨秋璇开心,可杨秋璇的一颗心却总是放不下来,她揽了揽韩凌的脑袋,说道:“阿九,你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可是娘亲却希望你永远也长不大,那样你就不会背负这么多,这么累!”说着,眼里又渗出了潋滟的泪水,“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韩凌不知道杨秋璇今日的感慨为何这么多,轻唤了她一声,又问道:“娘亲,舅舅他们现在还好吧?”
杨秋璇还没有回答,杨歆便抢先道:“还好还好,只不过,我爹马上就要和昌国公一起去西北了,大伯就在西北与鞑虏交战,晟之大哥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可是三哥这个小屁孩竟然说也想跟着我父亲一起去,他平时只知道弹琴的,也不知他去了能干什么?”
皇上的圣旨昨日就下了,没有想到竟然只让父亲做一名幅将参谋,兵马元帅的头衔给了那个已经年近七十的昌国公。杨歆虽然不懂行军打仗,可心里总担心这个老态龙钟的昌国公会给父亲拖后腿,真不知道皇帝那颗脑袋是怎么想的?
韩凌听了杨歆这话,脸色就有些变了,隐隐觉得这一世的某条轨迹似乎渐渐与上一世重合了,她记得上一世,也是皇上一道圣旨让杨家所有儿郎都去了西北,这一去便是伤亡惨重,只有五舅舅侥幸活着回来,而这一世,外祖父重伤在身,杨家也只有四舅可以领兵了,可是皇上为什么还要派一个昌国公压在四舅的头上?
“表妹,我还有一个消息也要告诉你,昌国公府里的张小姐也就是之前总往咱们安国公府里来找你的那个张玉瑶,她现在即将要成为景王妃了,还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呢,说是待昌国公凯旋归来后,就立刻给他们完婚,现在马上就要下小定了。”
这话着实让韩凌惊了一把。
“已经……她已经接旨了吗?”韩凌问道。
杨歆见韩凌这惊讶的模样,不禁好笑:“皇上赐婚,那是皇恩浩荡,她敢不接吗?表妹,你又在瞎想什么,怎么这个反应啊?”
韩凌就有了些难为情,她总不能说张玉瑶心慕的是逸之表哥吧?可是世家婚姻本来就由得她自己做主,更何况还是皇帝赐婚呢?
想到她昨日在晕倒之前似乎还见到了景王那个人,韩凌心中就有些揶揄的笑,他还是走了这一条路,与杨家联不成姻,就选择了昌国公府,就是不知让昌国公领兵去西北是否也有他在皇上面前举荐的功劳。
可是依着韩凌前世的记忆看,这一仗并没有皇上所说的那么轻松好打,而且其伤亡惨重还是杨家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韩凌是绝不希望前一世的惨局会重新上演的,前一世杨家军之所以败,除却俺答汗诡计多端所用的奇门阵法之外,似乎其内部也起了内讧,而终其内讧的原因便是粮草不济将士们食不裹腹而引起的民怨则反,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其他原因,但她前世并未亲身经历过那一场战争,所以也一时无法想到那其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娘亲,四舅舅是何时出征?那天我也要去送四舅舅。”韩凌突然对杨秋璇说道。
杨歆一听话题又扯回了这里,顿时心中腹诽,这个表妹,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杨秋璇笑答道:“西北战事吃紧,皇上的旨意下得也有些急,就是明天了,明天你四舅舅就要走!”
韩凌哦了一声,眸中的凝重之色顿时又加深了。
杨秋璇觉察出了异样,便担忧的问:“怎么了?阿九。”
韩凌摇头道:“没什么,哦对了,逸之表哥今天也来了,是吧?”
“是啊!就在前院,跟世子聊得正欢着呢!”杨歆接道。
韩凌便朝着前院去了,由于走得有些急,差点与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还好那人及时闪开了,还伸手过来虚扶了她一把。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徐墨玄,不禁又惊又喜。
“墨玄,你回来了,没事了?”她问道,黑亮的眸子里透露的是真真切切的欢喜。
徐墨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撇去那极力克制住的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他心里也是极为感动的,这次出的事情虽不是他有意去闯祸,可是竟然让她用自己的嫁妆来救他,这份心意他即使不会想偏,也承受不起,无以回报。
他点了点头,很是平常的接道:“听大哥说,你以募捐为由拿出了自己一大笔的嫁妆充作边防军需,皇上对我的怒焰也就消了。”
“本来这事你就是冤枉的,皇上为何动怒,又为何会有那些官员举发你,恐怕是有人蓄意陷害于你的吧?”韩凌接道,只差没将焦婉婷的名字说出口。
徐墨玄也微笑着点了头,是谁陷害的他早查清楚了,所以才会去户部衙门将徐青玄再次打了一顿,他只是没有想到在徐青玄的身后还有另有主谋。
“阿凌……不,大嫂,你现在身体可好了?”他忖度了良久,方才问出积压于心中许久的话,其实他昨天就从衙门归来了,得知韩凌在宫中晕倒后,也立刻跑来听雨楼中就在屋顶上揭开瓦片悄然看了她一眼,就算大哥不在意,他现在也要注意避嫌了,所以现在即使是想看她一眼,也不能如从前那般光明正大。
听到他唤的这一声大嫂,韩凌心中还是略有些尴尬,但面上还是努力的保持着平静,点头道:“不碍事,我昨天可能就只是没有用早膳的缘固,以后我多吃饭就行了!”
徐墨玄的目光微闪过一丝怜惜,右手却已是暗暗握拳,怎么可能会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他昨天已经向大哥问明了一些,这事绝对与宫里的那位香妃娘娘脱不了干系!
“你现在是打算到前院去吗?”徐墨玄涩然笑过之后,转而问了一句寻常话。
韩凌的神情立刻又变得紧张了起来,点头道:“是,我想跟逸之表哥说一件事情。”
徐墨玄见她神色中似有忧虑,忍不住问:“什么事情,可否让我转告?我现在可是皇上钦定的负责押送粮草的押运官,到时候会和那小子一起去西北的,你就这样到前院去见他也不方便,不如就跟我说了吧?”
韩凌一听说他也要去西北,而且是负责押送这一批的粮草,便立刻定下了脚步,既惊喜又有些忐忑的望向了他。
“你也要去西北了吗?我想要与逸之表哥所说的事情倒真与西北战事有关,墨玄,你当还记得我从前给你说过的那个梦,我……”
韩凌这话还未说完,突地就被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大嫂,你这是在干嘛呢?趁着大哥不在,就逮了机会与五弟说悄悄话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