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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元洲问出这句话时，声线明显有些颤抖。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望向我的眸子一黯，手指在身侧微微弯曲，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道：“恩……我知道了……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小歌……小歌也会高兴吧。”
他混乱不清地说着些什么，眼神绝望到了极点：“此处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先离开冥府吧。”
乌元洲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双腿却在此时一软。我赶紧上前去搀扶住他，在捏到他手腕之时一惊，脱口而出问道：“爹，您身上的修为怎么没有了？”
我明显能够感受得到，他身体内的元气大耗。
乌元洲还没来得及回话，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苍老的身影。我的小姨巫姗叹了口气答我：“当日判官府中的法阵被冥王破坏，我们被他强行转移关押到了另一处地方。失去法阵续命的小好命在旦夕，为了救小好，你爹将修为全给了他。”
我闻言一惊，望着他心酸道：“爹……”
乌元洲回过神来打断我的话：“我和小好都还平安的活着，这已经是如今最值得庆幸的事了。其他的话不必多说，我们快走吧。”
当天夜里，我们又回到了女娲族中。
老族长或是早就接到了消息，在门口迎接我们。
见到她我尚有些惭愧，低声对她说：“族长，对不起，妖王占据了冥王的肉身逃走了。”
族长握住我的手宽慰道：“世事皆有变数，你无须自责。”她说完又望了一眼乌元洲，问道，“你就是小罄的父亲吧？”
乌元洲点了点头，礼貌道：“虽然现在才见到您，我却知道是您一手抚养小歌长大的。她现在既已不在世间，就容我代她向您道个谢。谢谢您前段时间对小罄的照顾。”
族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有话要对你们说，你和小罄跟我来吧。”说着又吩咐一旁的将士，“你带余下的人前去休息。”
“遵命。”那将士应了一声，带着方北宸和景泽先行回了房间。
我和乌元洲面面相觑，不知道族长究竟要对我们说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她要说的事或许会和我妈有关。我们紧随着她进入了大殿，一路走到了后方的一间神殿。
殿中立着一尊女娲娘娘的神像，人蛇身的模样和我们昔日在女娲墓中见到的一样。
族长在神像前跪了下来，口中默念了一段什么话。
下一秒，我就看见神像的眼睛倏地一亮。族长站起身来对我们说：“当日在欣麓仙池，我捕捉到了小歌留下来的一缕执念。方才我请示过女娲娘娘，她答应了我用女娲法术召唤这股执念。待会儿你们可以和小歌再见上一面，此后她的魂魄将彻底于天地间消散。”
乌元洲一怔，眼神中既欣喜又绝望。
我想，他一定没想到还能再见我妈一面，这是他等待了几百年的心愿。只是他更加没有想到，心愿达成的前提竟是与我妈的天人永隔。
我轻轻搀扶住他的胳膊，轻声叫了他一声：“爹。”
乌元洲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朝我微微一笑，对着族长点点头：“谢谢您。”
随后，族长就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紫金匣子。
她将匣子打开放在女娲神像的座下，我看见从匣子中飘出了一串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飘到了我们的身边，在我与乌元洲的身侧徘徊。
不一会儿，族长念动了咒语，那些光点就纷纷落在了地上，化作了我日思夜想的妈妈的模样。
“夫君，小罄……”我妈的声音微弱道。
她举起手来想要触碰我们，可是她毕竟只是一股执念。她的手指从我的身体里穿过，眼神哀伤道：“小罄，我对不起你。”
“妈妈，我从没有怪过你。”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将所有想说的话，都汇聚成了一句，“妈妈，我爱你。”
我妈心酸地看了我一会儿，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乌元洲身上。
“元洲……夫君……”我妈喃喃道，“原谅我当日的不辞而别，原谅我对你说过那些绝情话。能够看见你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也算是无怨无悔了。”
“小歌，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又何来的原谅一说？从万丈塔牢中出来后，我已经全都想起了之前生的事。小歌……为什么要那么傻？你以为让我苟活在这世间，我就会活得快乐吗？”乌元洲哽咽道。
他话音刚落，我妈的人形就一点点开始消散。
乌元洲瞪大了眼睛，我听见身后的族长叹息道：“执念无法坚持太久，小歌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妈妈！”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我妈凄惨地一笑，温柔地对我说：“小罄，替我照顾好你爹，还有你在人间的养父。你已经长大了，妈妈终究是要离开了。”
“不！”几乎就在同时，乌元洲的鬼魂一下子扑进了那堆光点之中。
我看见他口中默念了一个什么口诀，随即又听见族长大叫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族长想要去救乌元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鬼魂融入了那群光点之中，从下半身开始渐渐消失。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满足的：“小歌，无论生死，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你一人离开。”
他们两人的魂魄在刹那间消散掉，我呆呆地立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爹和我妈……如今已经全部离我而去了。
我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族长想要安慰我，我摆了摆手苦笑道：“我尊重我爹的选择，现在他终于能和我妈永远在一起了。”
十分钟后，我走出了大殿，看见方北宸和小好一直在殿外等着我。
方北宸将小好放在地上，他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我蹲下身子，他就用肉乎乎的手指替我擦了擦眼泪，乖巧道：“娘亲您别哭了，小好会心疼。”
我抿住嘴唇点了点头，柔声应道：“好，娘亲不哭。”
他闻言一笑，又问我：“娘亲，姥爷呢？”
“你姥爷去见姥姥了，他们会在另一个地方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淡淡回道，说完抬眼看了一下方北宸。他望着我的眸色充满了担忧。
“那小好以后还能见到姥爷和姥姥吗？”小好好奇道。
我指了指他的心口：“只要你把他们装在这里，无论何时都能见到。”
“太好了，那我也要把娘亲和爹爹装在这里。”小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天真道。
我牵着他走近了方北宸，他或是已经猜出了在大殿内生的事，伸手揽过我的肩柔声道：“夫人，我们回家吧。”
是啊，回家……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一件事是，就是和我的亲生父母以及夫君孩子回家。
从我成为灵玉主人的那一刻起，我便在想，无论未来有再多的坎坷。只要结局是美好的，那么我们几经生死的付出也算值得了。
可是现在回过头去看我当时的想法，却连自己都觉得幼稚。
逆转生死，不过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奢望而已。
当天夜里，女娲族的所有人彻夜未眠，全都在心惊胆战地讨论着接下来的对策。
如今妖王占据了冥王的肉身，我们就算出动神界所有人，也几乎不可能连夜找到他的踪迹。当今夜子时一过，上古之力就将全部被吸收完全。届时三界会生怎么样的骚乱，在座的无人能够预测，也没有人敢去猜想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我们静静地围坐在一起，众人各怀心思。天色愈的漆黑，今夜的月光惨淡如水。天际中甚至没有一颗星星，只有我们跟前的篝火点亮了一片天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族长突然掐指一算道：“子时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颗火红色的流星从天际滑落，预示着获得上古之力的妖王已经出关了。
西南方的一角倏地亮起了一片绿光，族长飞身而起。我和方北宸、景泽见状也施展法术跟了上去。最后来到了女娲族位于神界的一处观世台。
从这里往下看去，正好能看清三界的一切。
“妖王原来一直在妖界闭关！”族长眯起眼睛厉声道，“它现在出关了，正在人间作乱！”
族长一挥手朝着观世台一抹，画面就切换到了人间的一个村子。
一大群猴子啃咬着村民的血肉，妖王立于半空之中，得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突然，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伸出朝着半空中一击。
族长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好几步，观世台中的画面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妖王竟修炼到了如此高的境界，能够感应到周边一切法术的存在！
族长重新理了理自己的气息，突然神情凝重地望向方北宸和景泽，痛心疾道：“两位虽然已经转世，可是体内有着战神的仙魄，肩上也应该担负着拯救苍生的责任。我代表众生恳求二位，一定要去往妖界，替三界铲除妖王这一个乱世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