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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值房。
今日,陆完见严成锦迟迟未归,问翰林才知道严成锦独自面圣,不由忐忑起来。
又等了一刻钟,才见严成锦走回来。
他关上房门,朝严成锦道:“大人,下官有话要说,上月十一日,下官传了一封书信离京,上有铁甲船的图纸。”
“不怕本官告你下狱?”
陆完微微抬头,沉声道:“下官想揭举一事,将功抵过!宁王朱宸濠或许有反心,正是他让下官通报消息。”
微微抬头,却见严成锦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
这是太震惊以至于没有反应吗?
陆完继续道:“下官无心与大人作对,只是收受了宁王的财物,帮他一些小忙。”
严成锦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在书案上:“可是这一封?”
陆完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严成锦。
“大人为何会有这封书信?”
严成锦将书信打开,平铺在书案上,“本官身为都察院御史,对京城的动向了解一些。”
值房里安静下来,陆完不敢抬头看严成锦,只是拱着手。
“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下官?”
严成锦折着信纸,再次收回怀中:“不会处置。”
“下官愚钝,不能猜到大人的用意,还请大人明示。”陆完能感受到严成锦对他有极大的兴趣。
泄露工部的重要图纸,按律,可判处削职流放一千里。
他揣测不到严成锦的意图。
“明日来都察院当值,你既为巡抚御史,日后的巡抚事宜,便就交给你督管。”
都察院有巡抚一职,寻访和考察各地盐政、马政、茶政和河道等政事,常年出差,是累死人的活。
第一次见陆完,严成锦就知道他有当特务的潜质。
几日过去,陆完异常忐忑不安,没有听到任何处置的风声。
这才渐渐的安心了下来。
十二月月中,张府。
张彩在正堂中摆了简单的宴席,自顾自地小酌一杯,眼神看着对面的陆完,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多谢张大人宴请。”陆完问道:“不知张大人有何事?”
他与张彩的交情不深,张彩却宴请他到府上做客。
这是有事求他?
“若本官猜的不错,你我都是与严大人为伍?”
陆完怔了片刻,严成锦在朝中官职虽然当得大。
但是他改了许多旧制,不说等士绅的子弟当了大官。
圣意难测,即便有一天失宠,他都要落得像商鞅的下场,商鞅可是被车裂了啊。
故而,朝中没有官员想跟严成锦沾上关系。
陆完道:“不知张大人言外之意?”
“新皇立誓,要将功绩比太上皇翻一倍,
如今十二月岁末,各科衙门皆在处置岁末的部务,本官听到风声,六部要请乞清丈屯田和屯粮。”
“是因新皇而起?”
“确切地说,是因严大人而起,太上皇和诸公会不知是严大人与新皇商量出来的?
严大人整饬的举措颇多,这些都算是新皇的布政。
尤其是先前推行天下的里甲制。
如今岁末了,诸公定会以屯田来查实,是善政还是弊政。”
“下官明白了。”陆完醒悟过来。
早朝,到了岁末请乞的时候。
太上皇弘治看了看朱厚照,又看了看严成锦,才开口说道:“六部请乞清丈屯田和屯粮,新皇和严卿家以为如何啊?”
新皇和严成锦不是说政绩要比朕当年翻一翻吗?
如今过去一年了,若没有丝毫变化,就应证新政的举措无丝毫效用。
看寡人如何收拾你二人。
百官的目光落在朱厚照和严成锦身上。
朱厚照回过头,心里也没底,不知天下的屯田和屯粮是涨了还是跌了。
“老高,咱们查不查?”
都察院的御史衙门能收到地方各处的疏奏。
对于地方的了解,老高在他之上,若老高说不查,那就说明时机未到,不能让父皇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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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也想趁岁末,清丈屯田和屯粮。”严成锦说道。
百官露出疑惑之色。
这时,都察院身后一官员站出来躬身道:“臣想请准,巡抚江南。”
清查时,朝廷会派遣官员到各地监察。
官职不宜太高,会引起各地的官员前来投献,也不宜太低,无法震慑住地方官员。
四品的右佥都御史正合适,太上皇弘治听严成锦说,此人是个人才,倒还未看出来。
严成锦心中微动,张彩昨日见了陆完,安排好了一切。
“准乞。”
廷议散去后,陆完回到都察院准备,向严成锦辞行。
这次朝廷派出的巡抚有五人,分别为通政司的左通政从兰,大理寺少卿周东,尙宝寺寺卿吴世忠。
……
贵州,龙场。
王守仁在崖洞里讲学闭,土人渐渐散去。
有一个身穿儒裳的老儒生留下来,身旁有七八扈从,面色稍有不满。
老儒生背负着手走上来,板着脸道:“本官乃是龙场的管辖官员黄络,听闻你在此散布异端学术,你是何人,归于何道?”
听了半个时辰,他对这个书生的学术接连摇头。
“志在心学,归于圣道。”
王守仁毫不掩饰自己想成为圣人的意图。
黄络不由被王守仁的耿直逗笑了,这贵州龙场是草寇贼莽混杂之地。
你要来这里当圣人?
“听你方才授的‘仁’与‘恕’,似乎颇有学问,还请赐教。”
王守仁仔细观察着眼前人。
此人穿着儒裳,定是儒门书生,想必是以为他的心学冲撞了儒学,替孔夫子和朱圣人鸣不平。
“若用王某的心学,来阐述‘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能忍受,就勿要加持在他人身上,这就是孔夫子说的仁。
然而,我所欲者,亦不能强加于人,将道理说明白,使彼自然接受,这就是孔夫人所说的恕。”
简而言之,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仁。
我所欲者亦不强施于人,这便是恕。
孔夫子说记载的话语中,并未注释为何要这般做,全凭后人理解。
黄络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向王守仁:“你方才说的这是?”
“是王某对儒学的领悟,在下归之于心学。”
这时,仆从王一急匆匆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少爷,方才御史来书信,说是京城那位大人传来的。”
王守仁还未展信就叹息一声,心知是老高兄召他回京城了。
在此闭世近半年,不知京城又有何事,老高兄要下急令将他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