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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柒毕竟是入赘进来的,对这偌大的秦府一点也不熟。想要请安也得跟在秦何的后面才能找得到地方。她们新婚,秦府里头还能看得出几分昨日热闹的痕迹,一路上绕过假山回廊。当面和她们两个撞上的会恭恭敬敬地请安:“公子好,少夫人好。”
若是离得远的,多半是假装没看见,眼神却时不时地往这边飘,或是小声嘀咕,或是与身侧的伙伴贴耳交谈。
秦何对此习以为常,陆柒教的学生挺多,有一部分每每见了她就鞠躬行礼,她一路上碰到下人鞠躬问安,她也就习惯性面带微笑地点点头回礼,姿态落落大方。
起先两个人之间也就两三步的距离,秦何像是要刻意把她甩开一般,步子迈得极快,他在前头拐了角。等陆柒追上去站在他的位置,却发现岔道口两边都瞧不见那道青色身影。
没办法,陆柒只好站在那个地方等了一会,看到庭院里有个侍女经过,便急忙把人喊住,问了路接着按照对方指的方向走。她的步子迈得快了些,果然在一个转角的地方看到了秦何正走在她对面的回廊中。
她也不喊住秦何,默默加快了脚速往对方走的方向赶。她转过亭柱的时候,有小厮之间窃窃私语的声音顺着风声飘到耳朵里来。因为和自己相关,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先说话的那个小厮声音脆生生的,听起来应该是十五都不到的年纪:“咱们的少夫人看起来还不错,也不像传闻里的迂夫子。”
另外一个穿着藕粉色秋衫的小厮把声音压得更低:“要真是个不懂事的迂夫子,那还不寻死觅活的,哪能入赘到咱们秦府来呢,读书人总是比较清高的。”
先前先说话的小厮噗嗤笑出声:“可不就是寻死觅活吗,前些日子京城里都传出来了,说陆家女君上吊自杀,就是为了不入赘到秦家来当上门妻主。”
“真的假的。”另外一个小厮捂住嘴,小声道:“外头不是说陆家女君生了场大病吗,怎么就变成上吊自杀了,而且还是为……为……”
“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要是不信我的,尽管去问问你那个在府里当差的好姐姐,看我说的是真是假。行了,这事情快别说了,要是旁人听了在主夫大人面前多嘴就不好了。咱们郡卿要是听到,挨顿鞭子都是轻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陆柒也离得远了。一抬头,秦何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她的面前。无奈之下,陆柒又问了两三回路,等到了主夫所在的大厅前面,已然是一刻钟之后。
她瞅见昨日里见到的南阳帝卿的脸,本欲抬腿跨过门槛。胳膊肘却冷不丁地被一只手给挽住,她扭头一看,自然是甩开她许久的秦何。
后者面上还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眼中还有几分不耐:“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害得我在这外头吹了这么久的风!”
陆柒也摆出一副笑盈盈的面孔,侧过脸来对着秦何温声道:“夫郎这说的是什么话,为妻初到府上,又不识路,还是问了几个人才寻得这么个地方。想要少吹点风,那就劳烦夫郎您下次把步子放缓些。”
她的脑袋刻意凑得离秦何很近,说话呼吸时的气息都往秦何地耳朵边上吹,然后陆柒如愿以偿地看到对方掩在发丝间的耳朵染上些许绯红。原本挽住她的那只手在下意识的抽离,不过她把对方扣得很紧,那只手往外抽了抽,愣是没有抽动。
妻夫两个挽着手进了大堂,当着南阳帝卿的面,秦何摆出一副羞怯状,飞快地把手从陆柒的手里抽了出来,这次陆柒也没有拦着,很轻易地就脱了手,嘴角噙着三分笑意,看着秦何奔到那位高贵的帝卿面前。
”瞧你,这都嫁人成了人家夫郎了怎么还是这副冒冒失失的性子,岂不是教你妻主看了笑话。”南阳帝卿含笑拍了拍秦何的手。
昨日摆堂时隔得远陆柒看得不甚仔细,今天离得近了,她这才打量了一番这位传说中的南阳帝卿。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容貌比秦何还要秀丽三分,对方的妆容很淡,几乎看不出上妆的痕迹。
对方也不像她想的那样满头珠翠,三千青丝上只着了一枝展翅欲飞的金丝楠木凤凰簪。明明已过而立之年,可如今看上去也就双十出头。
虽说如此,帝卿终归是帝卿,便是他坐在草垛上,不着华贵衣衫,看着也贵气逼人。
对方瞧着秦何的时候和其他宠爱孩子的爹亲并无什么两样。
等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的时候,尽管对方面上笑容还未敛去,陆柒却从他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眸中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这感觉,就和她上辈子接见学校那个最严肃最喜欢摆架子的领导一样。在对方的注视下,陆柒面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收敛了起来,双手背到后面,背脊自然而然地挺得笔直,站姿和军姿一般标准。
翻找了一下原身留下来的记忆,陆柒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礼节和称呼。便像前世电视剧中看到的那样对对方行了个福利:“陆柒拜见帝卿殿下。”
男子抬袖遮住脸,轻笑了一声,又道:“你这孩子,都到秦家来,还叫得这么见外。”
陆柒从善如流道:“孩儿见过爹亲大人。”不管是儿媳好,儿妻好,自称孩儿总归是没错的。
她这一声“爹亲”喊出口,压在她身上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陆柒奉的茶他也没有怎么迟疑就接过,顺手还给她塞了个大红包。
对方笑吟吟道:“这里头也没多少钱,你到时候在官场上自然会有地方花,好好拿着便是,算爹给你的见面礼。”
等陆柒把那个红包收好,南阳帝卿朝着站在他身侧的老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带头把大堂里的仆从都带了出去,还一扇扇地关上了大堂的门,把偌大个地方都留给了她们三个。
等大堂安静下来,南阳帝卿又朝着秦何发了话:“你先下去,和陆柒站在一起。”
“爹!”秦何拖长调子喊了一句,见后者神情严肃,放下搁在南阳帝卿肩膀上的手,老老实实地下来,站在陆柒的边上,当然他刻意在两个人之间保留了一定的距离。
南阳帝卿的目光在陆柒和秦何身上扫过一边,手托起釉质细腻的骨瓷茶杯轻啜了口上好的雨前龙井,他沉默了半晌,方道:“既然只剩我们爷三个在,我也不和你们说什么废话。今儿个喜公收上来那白绢上头的血,是你们两个谁胳膊上的?”
“爹爹!您说些什么呢?”秦何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眼圈还有点红,“您把孩儿当成什么人了,我是对人动心过没错,但再怎么样也不会傻乎乎地就把自己给交出去。在您眼里,我是那种不洁身自好的人吗?”
南阳帝卿“噌”地一声把茶杯放在身边的茶几上,茶托和木桌碰撞发出闷闷的声响:“我什么时候说你不洁身自好了?你身上那颗守宫砂有没有消失我还会不知道?”
陆柒听着父子两的对话,便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肯定为对方知晓。她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任这身份尊贵的两父子相互争执,自个不发一言。
“您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秦何气鼓鼓地道。
“我可没听说哪对新婚夫妻,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还能够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来的。”南阳帝卿意味深长地看看秦何的下半身,“况且,你今日虽说走得早,可行走之间也没见半点不自然。别的人家新嫁郎体弱些的新婚后几日都下不来床,我儿倒好,走起路来和往常无二不说,还能健步如飞到把自个的妻主都单独甩在后面。”
“那是,那是因为我身体好!是那些养在闺阁的小公子太体弱了,来阵风就能把他们给吹走,当然会几天下不来床。”秦何仍旧强行狡辩。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磕磕巴巴的,脸也涨得通红,眼神还躲躲闪闪,一看就是撒了谎特别心虚。这谎的水平之低,连站在边上看戏的陆柒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她这好戏也没看多久,南阳帝卿便很快把矛头指向了她:“昨日里你不与我儿圆房,可是嫌他貌丑?”
陆柒忙一步上前:“当然不,郡卿容貌极佳,陆柒心甚悦之。”她说的是大实话,只要秦何闭上嘴,她光看他那张脸就会很开心了。
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南阳帝卿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毕竟儿子是自己生的,自己斥责几声也就罢了,他哪里能容得下其他人议论秦何的不好。
“既然你对他没有什么意见,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里你就和秦何把这房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