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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丰市市郊,距离双舞岭还有约莫5公里的地方,是一片小树林。明媚的阳光,穿透稀疏的枝叶,射了下来,照映在花草堆满的坑洼泥地上,光影错落斑驳,别有一番美感。内里环境清幽,时不时响起的虫鸣鸟叫,彰显着大自然的趣味盎然。
值此大城市旁侧,还能拥有如此广阔的幽静去处,当真是令人惊奇的一件事情。
在一棵不起眼的杨树旁边,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默默于林中穿行。许是感觉些许疲累,他手扶住树,停下脚步。
他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西装,与周围略显浮尘的环境格格不入;天生衣架的身材,衬的他气宇轩昂,惊才风逸。
“苦差苦差,真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他一边轻轻摇着头,一边不满的发着牢骚,有棱有角的容颜,此时却英眉微皱,颇显郁闷。
他的脸是极美的,肤色白皙,皱纹浅生,四十出头的年纪,却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与二十岁的年轻人一般无二;面如冠玉,英气逼人,鼻梁挺拔的像是一道险峰,雄姿英发,一表人才。
然而许是连上天都嫉妒这等完美人儿的存在,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双眼瞳孔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一层驱之不掉的雾纱,黯淡无光。身边每每发出什么异响,他不会像正常人一般扭头去看,而是习惯性的侧耳聆听。
没错,他是个瞎子。
歇了有一会儿,婉转凄凉的音乐突然响起,竟是极为衬景的《二泉映月》。瞎子从口袋摸索一阵,掏出手机,放至耳边,收敛起刚才的抱怨,脸上变的有些恭谨严肃。
“还没有……正在找……恩,好的,没问题……”
瞎子打电话,与他的穿着打扮一样,十分干练。匆匆聊了两句,立即挂掉。
他长呼一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任务,啧!”
说话的同时,他的嘴角,却十分诡异的挂着些微笑意,看出来身体上的残疾,并没能影响他生活态度的豁达。
随后,他停止的休息继续前行,听声辨位,身形飘逸。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穿梭在树林之间,也不知道他到底使的何种神通,双眼失明却心如明镜,连身为死物的树木都能轻松躲过。
就在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密集的树林之后,只听那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我了个操,哪个缺德鬼在林子里挖坑呐!?”
※※※
关于张泰的判决,许天佑大获全胜,成功判处张泰死刑。正当大家甚感欣慰,皆大欢喜之时,习宏发阴着个脸,提出开始审判苏碧云。
不知许天佑下了什么咒语,本来胜券在握的他们,由于黄法官的临时变卦,从而兵败折戟。
乍一听到这个判决,张泰彻底寒了心,像是刑场之上等待枪决的死刑犯,完全停止了闹腾,接受自己俎上鱼肉的事情。张广项则是先惊后怒,忍不住指着黄法官的鼻子,破口大骂:“好哇,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以前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到头来,你就这么对我吗,背后捅我一刀?啊!?我操,今天我把话摞这儿,从今以后在南丰市,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广茂当众不惜爆粗,骂出这等粗鄙而喧闹的言语,却根本没能影响到黄法官。不知是他选择逃避,还是单纯铁了心,自始至终愣是没向这边看上一眼。
类似于跳梁小丑的表演,让习宏发大感蒙羞。他伸手阻止张广茂的出糗动作,向许天佑提出那个条件,“……这些都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在场诸人均是亲耳听闻,相信许市长你不会当众抵赖反悔吧?”
全盘皆输的前提下,习宏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另辟战场。甫一开口,战役失利的恼怒夹杂其中,好比一盆冷水,将众人浇的一个透心凉儿。
许天佑脸色一变,回头扫了习宏发一眼,却是转过头来,继续对功碧云说道:“这……对不起,虽然张泰的罪名判决了,但是就算减刑,根据我国的法律,也需要判你个有期徒刑,真是不好意思!”
一个陌生人,为自己尽心尽力,期间不如受到多少痛苦,明明已经帮儿子平反,立下莫大的功劳,却依旧如此谦恭。这样的许天佑,让苏碧云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唉,看来这当官的,不单单是有像张家那样罪大恶极的坏人,还有许市长这样的好心人呐!
她连忙摇着头,说道:“许市长,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能为我付出这么多,对我而言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我国的法律,的确,我犯下罪行是不争的事实,也理应受到惩罚。”
普通工薪人士,像苏碧云这般极通事理的人极少。
假设身陷囹圄的一个人距离自由只胜一步之遥,但跨出这一步,是对伦理道德的亵渎,试问他是会为了一己之私义无反顾的跨出,还是遵循规范选择继续受困?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吧。
这无关对错,只是出于人性的本能。偏偏苏碧云就是这般朴素善良,教人顿生同情之心。
许天佑眼眶被泪水微微浸显,温柔的道:“你放心,现在已经证实张泰有罪,你是不会获得死刑的。只要是判下有期徒刑,将来我一定会通过运作,把你救出来的。”
“不,不要!”苏碧云却是赶紧摇头否定,“许市长,您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
许天佑心下奇怪,问道:“为什么?”
苏碧云目光缓缓向上移去,扫了一眼法官上方,那红色字体漆成冠冕堂皇的标语,令她若有所思。“公平,呵呵,许市长,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公平吗?”
“这……”不明白为何这么要紧的关头,苏碧云却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不过许天佑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不公平,也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但是我还是相信公平的存在。”
似乎对这个答案极为满意,苏碧云嘴角泛出浅浅笑意。她抬起手来,将脸前凌乱的头发,梳到脑后:“许市长,我们整整一家人,就是因为社会上的潜规则,维权不成,更是支离破碎。我们深处其害,知道它的黑暗。因此,我不想自己,也是依靠这种潜规则逃脱本该属于自己的制裁。那样的话,只怕整个后半生,我都会不安的;等到将来老死,我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丈夫女儿呢?”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许天佑的意料。
苏碧云这番话,令人对她肃然起敬,虽语气普普通通,却是宛如圣贤之书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