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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跟着白老爷子离开座位,连秦宗宝等人也不得不凑个热闹。
“就是,老崔,都怪你,耽误了白老大的八十寿辰!”走得很近,李擎汉又趁机小声骂了老崔一句。
白老爷子一记狠厉眼神丢过去。李擎汉咳嗽了一声,讪讪地住了嘴。
白夜行正处于风口浪尖,李擎汉和老崔的矛头都指向他,他不能跟着起哄,也不能嘲笑讥讽他们,只等去和那群人当面对质,所以他一直沉默不语。
众人一齐往外走,简宁脚下的高跟鞋忽然崴了一下,白夜行忙伸手扶住她,简宁顺势抱住了他的腰稳住身体。
白夜行还有心情笑,点她的鼻子逗弄道:“宝贝儿,你说要给我生儿子,生好多儿子,现在这场合就按捺不住了?我现在可没空满足你……”
简宁瞪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快走吧,不怕爷爷生气吗?”
“当然不怕,爷爷想抱孙子。”白夜行笑,任由简宁挂在他身上。
“这可是你说的,真不怕?”简宁笑得灿烂,忽然冲走在前面的白老爷子喊道:“爷爷,七哥有话跟您说。”
白老爷子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嗨,小东西你还真……”
白夜行本来想说她真放得开,这种事情也敢跟爷爷说,可他话没说完,笑容就僵在脸上,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飞出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白老爷子的心脏,“砰”的一声枪响,白老爷子整个人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栽了出去。
所有人都懵了,因为开枪的是缩在白夜行怀里楚楚可怜的小丫头,她像是中了邪似的,不仅毫无悔意,还冲白夜行灿然笑道:“七哥,谢谢你教会我对仇人要狠。”
那把枪从白夜行的身上抽出来,子弹进了白老爷子的心脏。
“白老大!”李擎汉等人后知后觉去扶白老爷子,见他伤在心口,小丫头的枪法很准,又听到她这句充满暗示的话,顿时大彻大悟似的,腾地站起来拔出枪指着才收了笑脸的白夜行:“好啊,老七!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先弄死了你爸爸,坐上白家少主人的位子,现在又开始对付白老大!你从来没有忘记要给你妈那个贱人报仇!”
“老李说的对!什么烟土,什么军火,都是你自导自演的把戏!挑拨我和老李的关系!你想弄死我们这些老家伙,好独占北山岛是不是!白老大老了,还能有多长时间,你就这么等不及吗!”老崔也清醒了过来。
老崔老李都拔了枪,他们的手下当然也跟着拔枪。原本北山岛的武装力量就各有所属,并非听从一个人指挥。
“你们……”白夜行哪怕有一百张嘴,也抵不过不长眼的子弹,他才出口一个字,子弹已经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老李老崔是想趁这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举枪对着白夜行就打,完全是置他于死地的架势。
“七哥快走!”手下一把推开白夜行。
“杀了老七!给白老大报仇!”
“今天北山岛要清理门户!谁杀了老七和那个死丫头,谁就是北山岛的大功臣!”
老崔和老李放了话,刚才的死对头又结成了同盟,共同对付更具威胁性的白夜行。
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白夜行除了还不应战,只会落得被打死的下场,他扣动扳机,枪法精准,一枪将一个人的手腕射穿。
“啊!”
不只一个人的惨叫声,也不止一发子弹的声响,接二连三,混战再也没有停过。
原本干净清爽的别墅外墙、门窗、槟郎树都被射得千疮百孔,在厨房准备寿宴的厨娘们跑作一团,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奔跑声,害怕、惶恐、鸡犬不宁,再次充斥着北山岛。
白老爷子的心口中枪,可他并没有立刻死去,听到这些声音,仿佛又历经了一次六十多年前的惨祸。他曾在复仇的快感中癫狂,可快感转瞬又被不安和不甘取代,连真相都来不及弄清楚,他已经失去了力气,眼睁睁看着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基业,又重新毁在了他的面前。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白夜行在手下的掩护中退到了地下武器库,换完了弹夹,拿好了装备,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这一刻,白夜行终于有机会兴师问罪,他狠狠地攥住简宁的手腕,用的力气之大,直接将简宁的手腕捏得脱臼。
“你疯了吗秦莫苒!你杀了我爷爷!你的心被狗吃了!”白夜行咬牙切齿,眼神里寒意和不解交织,白色的长袍染血,旧时代留洋回来的公子哥儿再没了雅痞风度。
混战一开始,简宁就被白夜行强行拖拽在身边,枪林弹雨里,他竟还带着她逃命,没有任由别人将她射成筛子。
开了那一枪,挑起所有的争端之后,简宁早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她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当场被打死,体无完肤。她知道自己的下场,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想以一己之力对付白家和秦家,怎么可能?
北山岛这样的地方,戒备森严,重武器装备齐全,她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只有刚刚那一瞬,她把握了最好的时机,发挥了最好的实弹射击水平,完成人生中最完美的绝杀,她为自己感到自豪。
面对白夜行赤红的双眼,简宁完全不再掩饰轻蔑的笑意:“他们不是说,你妈妈被他们杀了吗?怎么,白夜行,你是孬种不敢报仇?你爷爷得意了这么久,高高在上了这么久,该有人来让他闭一闭嘴了!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他过不了八十大寿!呵呵,刽子手也想庆生,想得美!”
她像个疯子,与十分钟前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她判若两人,白夜行几乎以为她被鬼上了身,可是现在杀了她也于事无补,更何况他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的人生头一次陷入被动的境地。
枪林弹雨,出不去了,除非浴血奋战,白夜行因为她而背负了枪杀爷爷的罪名,整个北山岛都不可能容得下他,白夜行狠狠用枪抵上简宁的脑袋:“你他妈当我不敢杀你?!”
他气得剧烈喘息,手指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杀了我吧,白夜行,开枪吧,为你爷爷报仇!”简宁不仅不躲,反而将头更紧地抵向他的枪口,抵得头皮上的细嫩皮肤都蹭破了,她完全豁出去,她比他无畏得多。
被困在北山岛,简宁很有自知之明,她就算长着翅膀也不可能飞得出去,与其苦大仇深地装可怜,不如坦然地面对死亡,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局面,重活一世,机关算尽,值了!
她还向白夜行道谢,眼底有胜利者的光:“谢谢你告诉我,最狠的报复应该从内部开始,慢慢地一点点摧毁他们,让他们猝不及防,惊醒时才发现已经到了最后,够痛快的!只不过不好意思,七哥,这个‘内部’是你和秦家,而不是我和秦家,已经由着你们玩了这么多年,该长一点教训了。”
“秦莫苒,你失心疯了吗!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秦昱鸣要卖了你,你居然还帮着他!”白夜行还是不死心,他也想不通,他一辈子心狠手辣,到死也不会相信,他一心想要和她结婚生子的女人,应该对他的出现感激涕零一心一意的女人,为什么到头来却将他逼到这种难以收拾的死局中!
她的解释他明白,北山岛已经内斗,他们白家的势力会自相残杀,她杀了老爷子,白家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秦家。白家和秦家自此交恶,势不两立,他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她没有人爱,他已经试着去爱她,如果她没有家,他可以试着给她一个家,他是大毒枭黑老大没错,他是有过无数女人是肮脏血腥的魔鬼没错,可撞进心里的爱情种子从不管你是什么人,仙人、罪人、凡人,一个都逃不掉它的萌发!
也许是一时被迷惑,也许是对她美貌追逐的虚荣心,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马上就要萌芽的爱情,怎么能如此轻易被她碾死在脚下?她敢开枪杀人,她要置他于死地!
简宁目睹了白夜行的癫狂和质问,她对他完全没有一丝爱,笑得凉薄彻骨:“我没有帮他,你眼瞎看不出来吗?今天过后,不管我是死是活,秦家都已经完了。而你们白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已经在心里有了定论,白夜行却还是问出来:“你想杀了我?”
简宁的太阳穴抵着白夜行的枪,她笑得一脸轻蔑,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坦荡无畏的眼神,都是白夜行欣赏的。可如果这个女人面对的是他,轻蔑的是他,那就是全然不同的心情了。
“我白夜行从渣滓走到今天,算计了所有人,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却没想到你会杀我,你有什么理由杀我?全世界,只有你不能对我动这种念头!我自认为再心狠手辣,却从没有对你下过手!”白夜行被她逼得走投无路,外面是炮火,里面是战争,她让他输了权势,还不肯给他解释。
简宁笑:“杀了我你就解恨了,我也解脱了。”她迟迟不回应,她要让他难受!
“七哥!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快从后山走!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快艇!”
这时,林琨从外头进来,周身夹杂枪火的气息,在见到简宁的刹那,林琨的枪口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她:“你还活着?敢动白老大,我杀了你!”
“不……”白夜行瞪大眼睛,没来得及阻止,就在林琨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爆炸从脚下传来,与此同时整个库房开始晃动,林琨的子弹打偏,擦着简宁的肩膀过去,几个人本能地稳住身体蹲了下来。
“地震?不,是炮击!”白夜行反应过来,逼视林琨,“谁动用了迫击炮?”
林琨道:“不可能的,七哥,那批迫击炮昨晚才到,你说了要等老爷子过去给他惊喜,兄弟们还没有试验过,怎么会现在开炮?也不会是崔叔和李叔,他们再想窝里斗,也不至于对着自己的老窝开炮啊!”
这时,对讲机里有声音传来,有人气喘吁吁地叫道:“七哥,快走!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军火商和烟土商!是正规军和国际刑警!现在正对着北山岛开炮!他们有线人做内应,对北山岛的地形和环境都非常熟悉!你们快走!”
那边的声音也消失在惨叫声里,林琨惊惶道:“七哥?说不定线人就是崔叔和李叔的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叛变!当初正规军劝降老爷子,老爷子没有答应,又碍于北山岛的重武器装备和易守难攻的地势没有办法,现在居然联合国际刑警,七哥,我们不能再等了!”
林琨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又端起枪指向了简宁,叫道:“我知道了!是你!你是线人!或者还有秦家那几个!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要围剿北山岛!七哥,杀了她!杀了她!”
简宁从听到“国际刑警”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就闪过顾景臣,他让她等他,他反复让她等他,他知道她来了北山岛,也知道她会遭遇的处境,如果他那么肯定地让她等他,是不是他有把握?会不会……他一直在她身边?
死的念头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父母之仇灭门之祸不能不报,她无法当做那些灾难和仇恨没有发生过,法律制裁不了的这群人,她想要自己动手,虽死无憾。
可如果顾景臣来了,如果她有一线生的希望,如果因此活着而可以再次抱住他,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死,她想活着去见他!
“国际刑警?正规军?”白夜行在听到这几个词时,冷笑出声,“这么多年来,没有哪个地方容得下白家!”
他拿着枪的手捏住简宁的下巴,拧过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利用秦家私生女的身份接近我,进了北山岛给他们做内应,杀了我的爷爷让北山岛内乱,秦莫苒,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你到底是不是秦家的女儿,还是和秦昱鸣合演无间道?逼我开枪打死你,是在试探我舍不舍得杀了你?呵呵,秦莫苒,他们在山脚下等你,可惜了,你要陪我死在这里,或者亡命天涯!一生一世也不能逃开我的折磨!”
白夜行说着,一把将简宁从地上提了起来,再也没有怜惜,爱情的种子在恨意中腐烂,他是天生嗜杀的魔鬼!
“林琨,你断后,我们杀出去!”白夜行果决下命令道。
……
山脚下,穿着正规军军装的队伍集结,听着长官冷漠地下军令:“北山岛围剿计划开始。投降的,解除武装带回去,反抗的,一律击毙,三十分钟后启动炮击,将北山岛重武器区夷为平地。听清楚了吗?”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
凯撒听完,急得冲身边穿便衣的男女大叫:“嗨!乔治,你让他们别动啊!Chan还在上面呢!三十分钟后开始炮击!他们是打北山岛的毒枭还是打自己人啊!你们国际刑警不是说了会保护我们线人的安全吗?!”
金发碧眼的乔治单手叉腰,并没有被凯撒所动,脸色也很平静:“一开始跟踪白家军火和毒品案子的线人只有你,他自己要去跟,我们有什么办法?还要冒着计划被扰乱的风险让他去救人,是摧毁大毒枭重要,还是救传说中大毒枭的未婚妻更重要?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陷阱?”
“你们蛮不讲理!如果不是Chan,你们能弄到北山岛的地形图?能准确地制造北山岛的内部纷争?他是特种兵出身,他有职业素养,他当线人唯一的目的只是救他的爱人,你们答应了,就应该做到!”凯撒据理力争道。
一边的女人也开口了,无奈地瞥了一眼正规军的方向,道:“凯撒,你误会了,不是我们不想帮他,这次地方正规军的目的很明确,剿灭北山岛的所有非法武装,就算我们想救他,也无权干涉正规军的军事行动,这不在我们国际刑警的能力范围之内。”
“哦,我的天啊!陈骁,炮火声和枪声还在继续,Chan回不来了!”凯撒哭丧着脸。
作为跟了顾景臣很多年的部下和兄弟,陈骁犹豫了一下,走到正规军军官那里,用彼此不熟悉的语言进行沟通。
……
“七哥,后山的路还可以走,刚刚那声炮击之后就停了,也许只是警告,我们抓紧时间下山,海边已经准备好了快艇!”林琨等人护着白夜行撤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年老爷子也是这样过来的,七哥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和他们硬拼!”
简宁被白夜行强行拖拽,她的手腕本就被他拧得脱臼,一动就疼得钻心,高跟鞋早就不知去向,一身精致刺绣的白绸旗袍皱巴巴,盘好的发也散乱下来,她像个疯子被他拖着走。
白夜行一言不发,偶尔躲避枪击时低头看她一眼,见简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手腕已经肿得厉害,可她居然一声也不吭。
白夜行顿时冷笑道:“小可爱,你现在不想死了?为什么不再求我杀了你?这样的折磨才刚刚开始,等我们逃出去,我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最可怕的不是毒枭没有爱情,而是他们前一刻还柔情蜜意,后一秒却翻脸不认人,好像所有的真情流露都是他们在闲来无事时的消遣,一旦危及自身,只剩暴戾残酷血腥!
简宁已经可以想象,假如白夜行带着她逃出去,她会像那些帐篷里的女人一样,沦为雇佣兵劳军的玩物。她一生有过很多感情纠葛,她觉得性是自由且人之常情的东西,所以她有过开放的、合则聚不合则散的经历,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成为玩物,供这群毒枭雇佣兵玩弄!
简宁咬着牙,浑身颤抖……顾景臣,我该不该再等你?如果我等,能不能等到你?
“七哥,是秦家的几个人!”林琨忽然喊道,指着一块大石头后面躲着的几个人。
简宁从垂下的头发空隙里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秦宗宝和秦正义,还有几个秦家的保镖。
白夜行也看到了。
“七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让一个可疑的人漏网!也许他们就是线人!和这个女人是一伙的!我去杀了他们!”林琨说着就站起身冲过去。
“林琨!回来!”白夜行忽然喊了一声,可是已经晚了,林琨的身体中枪,子弹打穿了他的脑袋。同时中枪的还有白夜行身边的其他手下,枪枪毙命,一发子弹也没有浪费,显然是个狙击高手!
秦宗宝等人吓得闭上了眼睛,本能地更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这是半山腰的河谷,很多大石盘踞,适合隐蔽,也适合埋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家的那几个人是蝉,白夜行原本不知道自己是螳螂还是黄雀。事实证明,他是螳螂,还有人埋伏在另一块大石头后面,也许就是迟迟没有揪出来的线人!
白夜行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秦莫苒是线人,因为她虽然在北山岛最自由,和他最亲近,可她的行踪其实更在他的监控之下,一个传递不了任何线索的线人,要么就会最高明的障眼法,要么就根本不是!
如果秦莫苒不是线人,肯定有另一个人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一个不起眼角色,一个绝不可能让人想到的角色。他是为了谁而来?会救秦家人,不贸然露面,说明……
白夜行忽然勾住简宁的脖子,用枪抵住了她的太阳穴,对着河谷里喊:“出来!否则我杀了她!我数三声,一,二……”
白夜行的“三”还没有喊出口,一个身穿北山岛雇佣兵迷彩服的男人从大石后面站了起来,手中端着的狙击步枪直指白夜行。
他脸上虽然涂抹了东西,遮住了他本来的面貌,可简宁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顾景臣!
“姐……姐夫?”瑟瑟发抖的秦宗宝也惊讶万分,“你不是在和我姐度蜜月吗?为什么你……”
没有人回答秦宗宝的问题。
顾景臣的视线没有一刻偏移,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夜行。
哪怕被枪林弹雨包围,哪怕被白夜行折磨得生不如死,简宁也没有掉一滴泪,可是在看到顾景臣的刹那,简宁的眼眶忽然一热,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年少时最喜欢的电影,里面的台词就是她此时的心情——“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她的爱人不是齐天大圣不是盖世英雄,他没有七色云彩,也不会七十二变,原本他应该在度蜜月,拥着新婚妻子横穿亚欧大陆去北极,随后安心继承家业,成为顾家的支柱、商界的精英、过着所有与她无关的大好日子。
可他却以血肉之躯只身犯险,陪她赴这一场可能有去无回的杀局。
那么多的人与她交汇,那么多的人对她付出感情,她为什么最后还是最爱这个负心薄幸的渣男,任他用血在她的生命里划下不可抹去的道道印记,一直刻进骨血里?
简宁想不通,可她不必再去想,她冲着顾景臣扬起笑脸。
“呵呵,我真是想不到……”白夜行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枪抵得更紧,扯住了简宁的头发,逼得她仰起头。
白夜行的眼睛还盯着顾景臣,嘴唇却贴上简宁的头顶,冷笑道:“小可爱,顾姐夫居然抛弃了新婚妻子,以婚礼为借口,度蜜月为幌子,暗中潜伏想要救你……这奸情够深的啊!”
最后几个字,白夜行咬牙切齿地吐了出来。
顾景臣的眼神犀利,丝毫不为所动:“放了她。”
白夜行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都是疯魔:“顾四少,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走这条死路。你有最好的家世,最好的前程,你甚至不需要去争去抢去杀人,已经是人中龙凤。而我白夜行,摸爬滚打枪林弹雨里闯了二十年,才能站直了和人说话,你说,人生多么不公平啊。”
白夜行忽然笑了,有点诡异:“人生不公平,还好有枪。顾景臣,不如我们来比比枪法怎么样?这是小可爱最喜欢的游戏,她一定很期待。”
远处的枪声还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整个北山岛会被夷为平地,白夜行并不想再挣扎,可他还有好斗的心,想看一场最后的好戏。
人在他的手上,顾景臣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继续听白夜行说比赛规则:“很简单,不用变换射击对象,也不用你和她交换位置,你我同时开枪,看看是她先死,还是我先死,你顾四少是猎人是屠夫,我们是猎物,你不用付出代价,很公平对不对?”
顾景臣和简宁都明白了,白夜行放弃了生机,没有以简宁为工具逼迫顾景臣放下武器或者自杀,他只是想让顾景臣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既然顾景臣肯冒着风险来救,这个人一定是他的挚爱,枪林弹雨阻不断他奔赴而来的决心。
“小可爱,你觉得公平吗?嗯?”白夜行圈着简宁的脖子,吻着她的额角笑道,“我们今天的衣服很配,长袍配旗袍,要是死了,去了地底下,阎王爷见了也一定以为我们是一对儿。不如你杀了他,我们走,怎么样?他一定不会对你开枪……”
简宁喉咙里呛了炮弹爆炸后的浓烟,声音已经哑了,她笑:“我早就想告诉你,你的长袍穿起来很可笑。”
白夜行阴鸷的双眼眯了一下,却没生气,维持着笑:“就算是这样,这身旗袍还是很配你。”他一笑过后,沉声对顾景臣道:“那就开始吧,我数到三,一起开枪,一、二……”
“砰——”
一道枪声响彻河谷,四周忽然一片死寂。
过了十几秒,缩在石头缝里的秦宗宝等人惶恐地睁开眼,朝那边看过去,却见顾景臣保持着持枪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而对面抱住莫苒的白夜行头部中枪,血迸溅出来,染红了她的白旗袍。
简宁喘息着从死亡的边缘走下来,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一脸是血的白夜行,他并没有扣动扳机……
他定下游戏的规矩,可他自己没有参与,任由顾景臣射杀了他。
白夜行还有意识,眼神因为涣散而少了狠厉与张狂,他居然笑了,声音也弱,喘气声极大:“小可爱,你觉得我一定会开枪对不对?杀死一个人很容易,杀死魔鬼却很难,恭喜你,你做到了,对魔鬼诛心,让他死生无望,你连这最后的狠劲儿也是……是我欣赏的。”
白夜行倒下去,简宁还没有回过神,本能地伸手去扶,身上的血越染越多,白夜行还在笑,仰望着她的脸:“我应该让你陪我一起死,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活着,记住我……哪怕是以这种方式记住我……”
顾景臣已经走到简宁身后,却还是没有放下枪,神色戒备地环顾四周,他没去管白夜行如何同他的爱人说着最后的情话。
也不是情话,只是不甘,白夜行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帮着秦家对付我?”
简宁的眼神不带怜悯,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情绪,她低下头,像是满足白夜行生前最后一个愿望似的,轻轻说道:“从来和秦家无关,我是简家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白夜行的眼睛跳动了一下,那零星火光又很快熄灭,他喃喃道:“哦,稚子何辜啊?”
私生子出身的白夜行,在以力量说话的白家吃了多少苦,忍辱负重爬到今天的位置,绝不是简宁可以想象的,他对她是真的有过心疼,还是仅仅只是错觉,简宁再也无从知晓。
可谁会想到,这个大毒枭最后的一句话,居然是“稚子何辜”?
哪怕长辈有再多的恩怨,他们的子孙后代又有什么罪过?推己及人,像秦宗宝也不应该被卷入其中,他们之所以获救,也是因为顾景臣相信稚子何辜。
“宗宝,出来,跟我走!”顾景臣不想再耽误时间,将简宁从地上抱起,她没有穿鞋,脚上、身上都是血,手腕脱臼,只用一只手回抱着他。
可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专注都要炙热,顾景臣情动,用力吻了她的眼睛,当着秦家人的面。
“姐夫,你们……”秦宗宝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即使他早有心理准备。
枪声还没有停止,远处已经传来炮弹的着陆声,秦宗宝目睹他们拥抱,却不能去干涉,惶恐问道:“怎么办?炮弹还在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死的!”
顾景臣不答,只是抬头看向北边的天,秦宗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架直升机!直升机上的人正在朝他们挥动红旗。
秦宗宝惊喜万分:“姐夫,那是来接我们的吗?!”
是陈骁的直升机。他们可以安全撤离。
绳索从直升机舱门垂下,一点一点地接近半山腰,为防止有人偷袭,顾景臣仍旧持枪戒备,秦宗宝等人先爬上去,就在简宁抓住绳索的那一刻,一枚迫击炮弹呼啸着砸在了半山腰处。
“嘭——”
“头儿!”陈骁在空中大喝一声,隔着炮弹爆炸后的硝烟,根本看不清河谷里的景象。接着更多的炮弹落地,北山岛高耸的槟榔树、整洁的别墅区、漫山遍野的罂粟花,都在炮火中化为废墟。
一切不过短短的几分钟。
直升机最后只带回了秦家的几个人。
降落在安全点时,凯撒见陈骁面如死灰,立刻明白了,冲上去就要跟国际刑警拼命。
秦宗宝听着地方军军官用陌生的语言叽里呱啦,看着北山岛上空的滚滚硝烟,和身后湛蓝的海景相映,他们所站的位置像是噩梦与现实的边界点。他的姐夫和妹妹有染,姐夫救了他的命,却和妹妹死在了一起,他甚至不知道回去后怎么和姐姐还有秦家人交代……
……
北山岛被剿灭的消息甚至没有上过新闻报道,媒体仅仅以地震来解释这场持续几小时的轰炸所带来的影响,这场地震像世界各地每天都在发生的地震一样,很快就被人们遗忘。
所有人照常过着普通的日子,在调侃世界末日倒计时的恶趣味里庸庸碌碌,时间一长,也有人注意到一些变化——“君临”集团换了总裁,JANS.C的总设计师也换了人,那个曾在年中时尚大典上出尽了风头的邪肆男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再比如,秦家的大小姐秦采薇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因为新婚的丈夫顾四少突发心脏病去世。
也有一些事情好像永远不会改变,比如顾家的得势和昌隆,秦家的权威和百年贵族的底气,比如由秦家二小姐发布的一段揭露秦家丑闻的绝密录音石沉大海……并不是所有的肮脏都会暴露,石子投入深潭,固然可以溅起水花,可最后被吞没的只会是石子。潭水深不见底,石子有什么能耐翻江倒海?
当然,抛去这些国家大事商界风云,活着的人还在勉力挣扎,努力活着。
在送走了彭城后,陈骁对李恒道:“世上还是痴情人多,这位彭家大少知道我去过北山岛,亲眼目睹了四少和莫苒死去的场面,一定要来确认,何苦呢?”
李恒不解:“去北山岛之前四少曾去找彭公子谈过,他们俩能有什么交集?”
陈骁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彭大少的父亲是S市的元老级人物,港口城市,人脉极广,东南沿海那一带顾家的势力不如彭家深入,必须要借助彭家的人脉。”
李恒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表情极其哀伤:“可惜四少到最后还是没能回来。在乌兰巴托的时候四少和我说,他如果回不来,就让秦采薇也回不来,可是为了让顾家不至于和秦家起冲突,我还是听司令的话将秦采薇放了。你说四少在天有灵,会不会怪我?这是我第一次违背军令。”
陈骁忽然一笑:“你这么难过的话,自己去问问头儿咯。”
李恒面露怒意:“我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转头见陈骁是真的在笑,李恒忽然福至心灵,拽住陈骁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四少是不是……”
陈骁掰开他的手,捋平了衣服道:“别动手动脚的。”
“快告诉我!”李恒急疯了。
“听说那天的海边有一艘快艇,听说有人在天涯海角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只是听说。”
“天涯海角?海南三亚?”李恒喜出望外。
陈骁白了他一眼:“你去找找看就知道了。‘天涯海角’是泛指好吗?小学语文都白学了!”
……
彭城走出顾家时,见林婉如正从外面进来,她很惊讶:“你怎么来我家了?”
彭城还没有从沉痛中缓过神,数月前顾景臣来找他,他之所以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且在之后对简宁冷漠以对,是因为他在探寻真相的时候发现,简家的灭门多少也和彭家的袖手旁观有关,顾家和彭家谁都有原罪,这样一个他,无法再坦然面对简宁。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林婉如也不在意,她看了看S市湛蓝的天和大朵的云,一阵风吹过,空气里有桂花的香气,是九月了。
“我今天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林婉如忽然道。
“什么?”
“你知道JANS.C这个品牌名的意思吗?”
彭城微愣,没说话。
林婉如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只是一个名字的组合而已——简的臣。就这么简单。但是,真好听啊。”
哦,简的臣。我的你。
致我深爱的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