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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门岗通知,徐沂来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褚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褚恬也看见了他,愣怔两秒,就唰地背过了身。徐沂不由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刚接到哨兵通知的时候,他正在跟着战士们在后面忙活种地,听到褚恬到了的消息之后,就匆匆过来了,衬衣和军裤因为干活都沾了不少泥。
其实他准备了套干净衣服放在宿舍,准备去接她的时候换上,没想到她却悄悄地先到了。徐沂事先设想过她到来时的场景,惊喜肯定是没了,只希望她能别生气。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没辙了,那我军就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徐沂走上前,看看地上那两大包东西,以及背对着他的那抹纤细身影,低声道:“来了?”
十分难得的,徐指导员带了点讨好的语气跟她说话。可褚恬根本不想理他,她太了解这个人了,如果不是心虚,他才不会这么对她呢。
徐沂也清楚自己隐瞒不报这么长时间,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意外,她给脸色看,那是正常的。因而便也不着急给自己辩解,弯腰拎起东西,他握住褚恬的胳膊,想把她拉回来:“先跟我进去。”
“我不进!”褚恬小声说,甩开了他的手。
徐沂原打算把人领进门再哄,可现下她连门都不进,那麻烦可就有点大了。徐指导员环顾了四周,见农场大门口处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兵,用眼神把他们赶走之后,他走上前,光明正大揽住褚恬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也不能再这儿站着了,坐一下午的车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累?”
还有脸说!
褚恬唰地又转过身:“谁让你不告诉我说你调到农场了,早知道这么远,我一准就不过来了!”愤愤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对着他领口抱怨的,这也太没有气势了。褚恬抬起下巴,用力瞪他一眼。
徐沂这才发现,她眼睛泛红了,看来是真着急了。不由自主搂了搂她,她越挣扎搂的越紧。
“你干吗?”褚恬脸颊通红。
“跟不跟我进去?”徐沂低头看着她,力道一点也没松。
褚恬撇过头,不说话。这么长时间她跟他没学会别的,就学会生气时不理人了。
徐沂忍不住笑了出来,趁她没防备,单只胳膊忽然一使力,就把她整个人都托起来了,另一只已经负重二十来斤的胳膊则牢牢锁住了她的小腿。
褚恬被他吓得差点儿尖叫出来,之后让他放自己下来,可又不敢太大声,怕引来别人注意。徐沂当然是不为所动,抱着她直接就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徐沂才将她放了下来。褚恬正想将他推开,却被他直接按在了门上,吻随之压了下来。一开始褚恬还试图挣扎,可这男人的吻太过急促且热切,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其中了,踮起脚尖,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膀,柔软的唇回应他的吻回应地十分吃力。几乎都要喘不上气了,她轻哼了一声,才被他慢慢松开。
不足三十米的房间里,她听着两人的呼吸声,脸腾地就红了。可心里就是没由来的圆满,自从上一次他那样从家里走了之后,她心里就感觉好像缺了一块儿,此时此刻,在这儿,终于又填满了。
不过想起徐沂的行为,褚恬心里还是有气的。现在被他这么抱着,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伸手使劲捶了捶他的肩膀。徐沂任由她发泄,等她停下来,才轻哑着声音问:“打完了,气消了没?”
褚恬:“……哼……”
场副家属来了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农场,而亲眼目睹了场副一路将家属抱回宿舍的战士们更是被众人拥着滔滔不绝地讲述那个场面。太过平淡的生活,一件小事,就顿时让农场热闹了起来。
褚恬尚还不知情,两人刚闹完,开饭的哨声就吹响了。徐指导员,现任的农场副场长,简称徐场副,安顿好老婆,就下楼去集合了。之后在农场一众战士的揶揄声中,踢走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把饭给褚恬打了回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褚恬已经换好衣服。一件白色短袖T恤配一条浅绿色线织短裤,清爽而自在。她站在窗边,正打量着窗外的景色。因为房间位置是在四楼,所以从这里向外望去,可以看清农场的全貌。
徐沂任由她看了一会儿,把饭菜摆好后才叫她来吃饭。
坐了一下午的车,褚恬也有些饿了。她回到桌子前,扫了眼徐沂从食堂打回来的饭,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看着还不错。她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也还算可口。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打的太多了,她吃不完,还剩下了一多半。
徐沂二话不说,接过她用过的筷子,就把剩下的饭一扫而光。他吃的时候,褚恬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一个月不见,他好像又晒黑了一点,小麦色的肌肤衬得轮廓清晰深邃了许多。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褚恬就很垂涎他的“美色”,这时候跟那时相比,她觉得这个男人不仅相貌好看,而且性格也更加成熟沉稳了。简言之,就是更有男人味。
吃完饭,徐沂还有别的工作要安排。趁着徐沂不在的这段时间,褚恬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和自己穿过来的那条裙子一起洗了出来。刚沥干水,想要往外晾的时候,天边突然响起了惊雷,没多一会儿,雨就哗哗落了下来。看了看天,她只好将衣服晾在公共水房。水房一般都算是与厕所相连,虽然这一层没什么人,褚恬生怕遇见有人来上厕所,也不敢多在那儿逗留,晾好衣服就赶紧回了房间。
农场所处的位置比B市市中心偏北一些,现在又逢下雨,晚饭过后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个晚上是哪儿都不能去了,褚恬见状,索性就待在房间里。她要跟徐沂好好谈谈,让他一五一十地都给她交代清楚。
徐沂从下面班里回来,一见褚恬摆出的架势,一个感觉不是不妙,而是好笑。这姑娘漂亮,不笑的时候美得几乎高贵冷艳,但绝不刻薄。所以她摆不出一副凶相来,看透了,便知道属于色厉内荏型的。
“喝不喝水?”他倒了杯水,在床边挨着她坐下时,顺手递给她。
本想问出的话被堵了回去,褚恬接过水杯,喝下一大半后,瞪他一眼:“你别想打岔。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调农场来了?上次休假快结束的时候你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是不是就是把你派到这儿来?”一口气问完,又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光了。
徐沂侧头,目光落在了她披散的长发上。半年时间,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摸起来也柔顺光滑,手感极好。
“不是。”他说,“休假结束前就知道了。”
褚恬睁大眼睛:“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徐沂有些无奈:“因为我不想在休假的时候给你添堵。”
他说的是实话。上次休假之前,他刚调入装甲团没多久,一来气都没喘上一口,就紧跟着参加全团的拉练。拉练结束之后,他向团里申请休假两天,团长将他叫过去,不说休假的事儿,只问他以后想在什么位置上干。
好歹也当了两年的政工干部,徐沂直接给出答案:“服从组织安排。”
没想到团长笑了笑,说:“什么位置都行?农场也行?”
徐沂的回答也只有一个字:“行!”于是就这么被派到了农场。
褚恬觉得不解:“可是你又不会养猪种地,为什么要把你调到农场来?”
“农场有什么不好。”他倒是淡定,“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了。”
褚恬语塞。没错,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军地联谊会上,而那个联谊会,就是在徐沂之前的那个老部队下属的一个农场里举办的。她想了想,低声说:“那不一样。你是学指挥出身的,在这里是埋没人才。”说着就有些气愤,她在这儿替他惋惜,替他不值,可他却还这么无所谓。不由抬头瞪徐沂一眼,却发现他正出神地盯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说话呀!”褚恬焦急地推了推他。
徐沂有些忍不住地笑了笑,他实际上很想认真跟她谈一谈,可有时候看她替他焦虑的样子,又觉得十分有趣。他真是,没见过比这姑娘更护他短的人了。
“没事,我在这里干的也挺好。”徐沂正经地说,“而且,团长派我过来,也是另有安排。”
一开始接到命令的时候,他其实也无法理解上面的真实意图。他自下部队以来就一直待在作战单位,工作认真,作风良好,颇受赏识。再加上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农场的工作,所以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被派到这里来。然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所以纵使他心中有疑惑,也绝不会有异议。
休假结束的当晚,他接到团里打来的一个电话,说农场副场长临时家中有大事,要他提前三天结束休假,到农场接班。鉴于他之前从未去过,团里派了一辆车送他过去,也就是在这去农场的路上,他才明白团首长的实际用意。
把他调到农场来,相当于一个考核,这个考核不光针对他,还有农场的兵。尽管有些兵一入伍就进了农场这样的后勤保障单位,可终究还是个兵,就少不了训练。近些年来军区对这些后勤保障兵的军事素质也逐渐抓起,要求他们即使达不到战斗班的水平,也要做到不扯后腿。这样的命令下达之后,相应的考核方式也在酝酿当中。上面如此看重这些事,那下面的各个单位也就得做好,纷纷派去不少一线作训人员负责训练。
装甲团这边把徐沂调过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是个众人眼中的优秀年轻军官,指挥系出身,却在基层连队做了近两年的政治工作。所以尽管许多人夸,但装甲团的团领导还是会考虑他到底能不能、会不会带兵这个问题。正好农场副场长的母亲身患重病,请了探亲假要回家,团里就决定把徐沂派过来。一是顶替副场长的班,二是负责农场这些兵的训练,为期三个月。
然而,这些褚恬没必要一一知道,她只用清楚,他这个“人才”,不会被埋没就是了。
褚恬听罢,犹是有些不相信:“真的?”她问得十分谨慎。
“我骗你干什么?”
褚恬想了想,又说:“那你可以提前跟我说清楚,这样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徐沂没说话,他其实也是到了农场之后才明白首长们的意思,是可以在电话里跟褚恬说,可他怕一个说不清楚,这姑娘又跑一边去生气。电话里,怎么哄得回来?
徐沂不想再多作解释,他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对肩章来:“刚刚换衣服有些急,没有佩戴肩章,你帮我戴上?”
“啊?”
话题突然转换,褚恬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沂嘴角微扬,将肩章放进了她的手里。
褚恬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是不想多谈而岔开话题,却没有戳破。她接过肩章,左右两边各一个,佩戴地十分认真。佩戴好了之后,还轻轻擦了擦肩章上那闪亮的一杠三星。因为,这也是她男人的军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