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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我带上了几片姨妈斤,就去医院了。
在等待区,我竟然遇见了苏锐。和他一起的,是路春泥。
路春泥见到我,低着头,装不认识。
我也很意外,竟然在这家医院遇到熟人。我记得,上次,苏锐不是在这家医院给她挂号的,怎么现在又换了家?而且她怎么又来医院了?上次去看她的时候,看那个样子不像有病的,现在怎么又来医院了?
这不关我事,我也无心去管。我来这家医院,为的也是离市区远,想不到,竟然还是撞上了。
“你先吧!”轮到他们的时候,苏锐很客气地对我说。
“你们先吧!”我摇了摇头说。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事。
“那……”
“谢谢!”苏锐还想客套,可是路春泥却腾地站起来,不客气地进医生办公室。
“你不进去?”我往苏锐旁边靠了靠。
“不必了。女人的事,我还是少知道的好!”他话语间有些躲避和紧张。
“是吗?那你怎么陪着来了?”
他眉头拧了一下。
“苏小米,就当这是我的把柄吧!”他想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你呢?”
“也算是我的把柄吧!”我笑了笑。
他点点头。
向来滑头的苏锐,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并且,是陪路春泥。在我看来,这应该是个笑话。可是我笑不出来。
路春泥出来的时候,依然低着头。
“那我们先走了!”还是苏锐和我打招呼。
我点点头,和他们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我和医生是早几天就约好的,只是今天有好几个人同时过来,所以排队了。
“流血了吗?”医生很冷漠地问。
“流了。”我点点头。
“你去找个空病房躺着,先租个盆!”她说着又看了我一眼,“就你一个人来吗?”
我依然点点头。
她给我开了一张收费单,清宫的手术费。交完钱,我去值班室租了个盆。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要租盆,但是还是照做了。
找了一间空病房,还是套房,有独立的卫生间。
我坐在床上,心里无比的忐忑。
我一直以为,药流,就是吃完药,就流了,所以我认为,孩子,已经化作一滩血水离开了我。
所以我不记得,当我发现流血之后,我有多少次,哭的死去活来。
有人推开门进来,我以为是护士,结果是苏锐。
“你怎么来了?”看到他,我更加的紧张。
“都遇上了,何不来看看你。”他说着坐在了病床上,“他没陪你来?”
我不知道他口中这个他,指的是谁。
“我是说,华庭。”
我摇摇头。我和他之间已经路归路,桥归桥了。我也不想提起他。
“苏小米?”
这时护士推开门问。
“我就是!”我答到。
“躺下!”她手里拿着一张厚厚的塑料膜进来,“让你男朋友出去!”
苏锐便站起来,冲我露出一个加油的表情,然后离开了。
我遵循护士的指示,躺下,她在我身下铺了一层塑料膜,然后,竟然出去了。
我很担心会不会不时有人推门进来,这个病房很小,让我想到,这里会不会是一家黑作坊。但是好歹,这也是公立医院。
我被晾了有十来分钟左右,才有女医生进来。她戴着一次性手套,手里还拿着没有针头的注射器。
我心里格外的紧张与害怕。不知道她会对我做什么。
“把裤子脱了!”她严厉地说。
“医生,我叫苏小米,是来做药流的。”我怕她弄错了,所以自报家门。
“快点!还有其他人在等着!”她不耐烦了。
她粗鲁地在我下面塞了一颗药丸,然后注射了点液体,让我保持躺着的状态十分钟。
“会不会有人进来?”我痛的流着眼泪问她,因为我是赤果着下面的。
“你男朋友不是在外面守着么!怕什么!”她依然粗暴地回答,然后就出去了。
苏锐在外面吗?他没走吗?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没多久,因为十分钟之后,医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穿上衣服回家吗?还是怎么做?
这时有人敲门。
我慌乱地穿好衣服下床,并将垫在床上的塑料膜整理一下扔进垃圾桶。
打开门,竟然是苏锐。
“你怎么没走?”我问。
“我想看看痛的死去活来的苏小米,是什么样。”他笑得很不真实,倒是没有让我看到嘲笑的痕迹。
还会疼吗?可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会……会疼吗?”
“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糖,“疼得时候吃了它,就不疼了。”
“有病!”我接过糖,并扔在了桌子上,“你走吧!我不想被人看到这么落魄的样子。”
“华庭是个不错的选择!姑娘,出去后,好好做人!”苏锐拍了拍我的肩膀,“哥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滚!”这个滚字,我用了力,说完之后,便感觉小腹传来一阵疼痛。
他带上门出去了,我小腹的疼痛却更加厉害了,而且不是阵痛,是连续的撕裂般的疼痛。在腹部,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撕扯着我。
我蜷在床上,整个身体因疼痛而扭曲着,脸上不断地滚落大滴的汗珠。
疼,这是我生命中最疼的一次。我由开始的小声呻吟,变成了后来的大声叫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
是我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在与我抗争吗?与命运抗争吗?他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是坚韧不屈的,对吗?
在我疼得已经分不清白昼的时候,刚刚那个医生又推门而入了。
“就你声音叫的最大!你这点承受能力,还怎么生孩子!”她一边训我,一边拿起我租的那个盆,“大小便全部在盆里解决!发现白色的东西,马上去总台找我!”
我疼得根本顾不上和她说话。我只是觉得,生孩子和我不同。因为生孩子是幸福的。而此刻的我,是痛苦而孤独的。
医生又带上门走了。我,疼得在床上打滚。
我暗暗发誓,此生不会再为任何一个男人承受这样的痛苦!
此刻的凌静,他在做什么呢?他有想过,我的痛楚吗?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我滚到床边,看到桌子上那颗糖,于是伸出手去拿,苏锐说,吃了糖,就不会那么疼了。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把糖纸拨开,把糖塞进嘴里,可是疼痛并没有减轻半分。
苏锐,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我骂着他,继续在病床上翻滚。
半个小时的折磨和剧痛之后,我真的在排出的一滩血水中,见到那团白色的东西。
而此时,我的疼痛感突然轻了很多。
我撑着身体爬起来,想去前台,虽然已精疲力尽,但是我只能靠自己。
“骂了我那么多句,那么大声,是不是就没那么疼了?”我一开门,就发现苏锐站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那个负心汉!”
“麻烦,去前台请下医生!”我扶着门框,撑着说。
他便过去了。
医生检查完便让我休息,然后端着盆走了。
“那是什么?”我问苏锐。
“你儿子的尸体!”苏锐答道。
突然之间,我便热泪盈眶。
我从病床上爬起来。
“干嘛去?”
“我要好好看看他!”
“得了吧你!决定了不要,还这么假慈悲干嘛?”他拉住了我。
我没有力气也不想跟他解释什么,我也不需要解释,确实是我害了他。
“我还没有,好好看过他…”说着我便眼泪决堤了。我的世界好像突然就崩塌了。到底,我还是放弃了他,看着他死在血泊中,我却无动于衷。
门被猛烈地推开,华庭焦急地冲过来。
“兄弟,我帮你照顾到现在,欠我一个大人情!”苏锐见到他,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交给你了!”
“谢谢!”华庭应了一句。
苏锐走后,他便坐到我旁边。
“怎么这么傻?”
“我亲手,杀死了他!”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不是你的错!”他将我搂进怀里,“是不是很疼?为什么这么大的事要一个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很疼,可是心更疼。
我这么呆坐了几十分钟,华庭去帮我买了午饭,但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不停地掉眼泪,后来竟连眼泪也掉不出来了。
清宫安排在下午。期间护士告诉我,下午的宫缩会更痛。只是我觉得,还有什么能疼的过心吗?
“睡一会儿吧!”他将被子盖在我身上,“快没事了。”
我摇了摇头。
清宫手术,下午我是第一个。
华庭扶着我进的手术室。三个女医生看到我,就像杀猪匠看到了猪一样,漠然极了。
“躺上去!”
我躺下来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因为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点苦都吃不了,你以后能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