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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盛祁舟低沉地应了一声，再没有犹豫，抬脚走了出去。
门外的寒意直逼而来，他突然觉得很冷，也或者更确切地说，除却跟袁浅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世间的爱和温暖。
坐进车子后，盛祁舟只觉得精疲力尽，挺直的脊背垮了下去，他靠上身后的座位，无力地阖上眼睛，“何熠，开车。”
半天没有听到回应。
盛祁舟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坐在驾驶座位置的凌越琼，他恍然间回过神来。
何熠已经不在他身边了，而且他知道，因为一年前何熠做的那件事，温婉一定会杀死何熠。
所以继陆卫航之后，他再次舍弃了自己的下属，但陆卫航是为一己私利，何熠所做的一切却全是为了他。
他还是间接地杀死了为自己卖命多年、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待他、不求回报、跟他没有利益冲突的下属、朋友，更或者何熠于他，已经算是兄弟了。
凌越琼没有发动车子，似乎在给盛祁舟反悔的时间。
然而他的手放在车门上很久，最终还是缓慢地收回来，用力闭上血红的双眸，“送我回自己的别墅。”
凌越琼什么也没有说，发动车子后问道：“地址呢？”
地址？
对。
这个世界上只有何熠最清楚他所有住所的地址。
盛祁舟报过地址后，突然觉得胸腔的某个部位似乎缺失了什么一样，但这一次，他立即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中途，盛祁舟对凌越琼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不会再跟你计较，不然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活的。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除了对温婉守口如瓶外，邵曼珠那里你想好怎么给她答复了吗？”
凌越琼从后视镜里看到盛祁舟面沉如水的脸，跟昨晚的温柔截然相反，她一下子咬紧了唇，半晌后应道：“嗯，我知道。”
***
直到盛祁舟的身影在何熠的视线里消失，何熠这才回过神来。
收回悠长的凝望，他站在那里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温婉，冷笑一声，“杀我？温婉，你有什么资格？我只听命于二少，就算你以后当上了盛家二少奶奶，你也没有权利决定我的生死。”，转身就走。
温婉也没有让人拦他，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几上的那杯红酒，轻轻晃动杯子，红色的酒液映得她的眼睛明暗不定，“何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二少的那份心思吗？”
何熠闻言猛地顿住脚步，僵硬地转过头去，满脸震惊地看向温婉。
温婉让人搬来一个方形的纸箱子，里面装有杂志、报纸、光盘……随便抽一本杂志，要么封面上的人物是盛祁舟，要么会在里面翻出关于盛祁舟的某篇专访。
温婉没有去看何熠，悠然反问道：“你说若是二少知道同样身为男人的你，如此迷恋他，他会作何感受？”
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温婉慢条斯理地说：“你收藏二少用过的杯子、牙刷、毛巾……所有能收藏的东西。对了，他用来砸你的这个杯子，你要不要也把碎片收拾走？”
何熠无法再迈开脚步，寒着脸色怒问：“你调查我？”
“更确切地说我连你何熠的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都能背出来了，你的住所也不知道被我的下属搜过多少遍了。”温婉把杂志和杯子重新放回箱子里，“当然，我并没有歧视你的性取向，你对二少存着什么心思，也跟我没有关系。坐下来，我让你死个明白。”
温婉不歧视他，但他自己却不能让二少知道他龌蹉的思想，那样在自己心中如神一样的男人，他只允许自己仰望、远观，不敢亵渎。
何熠松开紧握的拳头，返身坐在温婉对面的沙发上，他看到温婉把那杯红酒喝下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后明白过来。
他苦涩地笑了笑，痛苦地闭上眼睛。
温婉见状点着头，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对，这杯酒并不是昨晚容昭明给我的那杯，就算是，你觉得放置了那么长时间，药效不会流失吗？而且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检验酒里的成分，所谓的检验单，也只是我在电脑里花费三分钟的时间伪造出来的。”
“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二少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也由此让你知道，其实你在二少心中没有那么重要，你跟陆卫航没有什么区别，他那样一个连八岁的孩子都能杀死的男人，他是没有感情的，哪怕是对你这样一个跟在他身边多年、效忠他、为他卖命的下属，他也不会动任何恻隐之心，你跟他那样冷血的男人讲情义，你就太愚蠢了。”
何熠闻言猛地睁眼怒瞪闻言，俊朗的面容上是一片厌恶之色，“二少是怎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无论他性情如何狠辣，但至少他对待你们的感情、对待你温婉这个女人，他是一心一意的。你也不想想他那种身份和地位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好女人没有？让谁做盛家二少奶奶不好？偏要选择你这种流过产、又离婚的二手货？”
“他娶大哥的女人，不惜跟邵曼珠反目、不在乎外界对他的评价、顶着第三者的骂名、受着道德伦理的谴责……他在你面前一再地放低姿态。你不爱他，他等你爱上他；你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他给你时间慢慢接受他；他要为你建游乐场，遭到盛氏多少人反对，他却找出各种理由去说服那些人……我告诉你，当年他对袁浅都不曾这样用心过！但你温婉是怎么对待他的？你跟他交往，却还和穆郁修上床，你利用他对你的感情，来完成你帮穆郁修毁灭盛家的复仇计划……如此种种，你的道德和良知呢？二少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报复他？”
温婉听完这一番话，她掷下手中的杯子，望向何熠时，她的眼中带着愤怒和恨意，却是平静地说：“他错在哪里？好，我告诉你。最初相遇时，他为了引袁浅出现，他做过多少伤害我的事？若不是我命硬，每次都可以化险为夷，换做其他人，我想早就神经崩溃了。当然，你或许会说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对我很好，我不该翻旧账，那我们就来说说一年前关于我死在手术台上的那件事。”
“他先吩咐你给我转了医院，摆脱了毕秘书他们几人，然后你再配合他演了一场戏，让毕秘书几人接到了我死在手术台上的错误信息，你能体会那些关心我的人，是何种悲痛欲绝的心情吗？不能！你们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最重要的是，你们还把这个消息传给了穆郁修，因为你们知道若是我死了，他一定也不想再活下去。”
“是，结果你们成功了，穆郁修那个疯子果真开枪自杀。再然后盛祁舟赶去了美国，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你们不让毕秘书他们几人来探望我，不让我知道穆郁修自杀一事，直到后来毕秘书想尽办法告诉了我真相，但她不是要我报复你们，而是那个时候穆郁修一直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他的求生**不强，毕秘书告诉我或许他会跟沈度一样再也不会醒过来，也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死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但我远在千里之外的美国，不能及时赶回来不说，我还要接受手术后的各种恢复治疗，我怎么救他？”
“我打电话让他听到我的声音，我叫过多少遍他的名字，给他听过多少我的哭声，我才把他唤醒，他才有了活下去的意念？但即便他醒了过来，他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一旦烦躁或是发怒时，他的心口就会痛、会伴随咳嗽，严重的时候还会吐血。盛祁舟为了得到我，不惜杀死他的大哥，他有多心狠手辣？你们如此对待我深爱的男人，再善良的人也会被你们逼疯，我不可能不恨、不报复！”
温婉说到最后，已经近乎低吼了。
她用了太大的力气，以至于她的肩膀不停地颤动着，眼泪早已湿了整张脸，泣不成声，想到穆郁修自杀的场景，她痛苦得再也无法说下去。
身侧的女助理从上方递来手帕给温婉。
温婉接过来，很快地擦干眼泪，不想在何熠面前表现出她脆弱的一面，她调整好情绪，冷眸射向何熠，“无论你怎么看待我，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女人，不然我最深爱的男人，不会因为我，而受过那么多的伤害，但这世界上哪个人不是一样？如你、如盛祁舟，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抛开了所谓的良知和道德。”
“一年前知道所有的真相后，我就发过誓，改日我第一个要除去的人，就是你何熠，你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再者说了，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计划，你就更应该死了。”
温婉说着，把早上离开穆郁修时，拿走的手枪掏了出来。
她知道这枪里一定有子弹，就像昨晚她料定他第一次用枪指向她，那枪里没有子弹一样。
她和穆郁修一路走到现在，她太了解他、太信任他，即便昨晚他抱着自己跳下楼去，她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和挣扎，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全部交给他。
她当时的想法是他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他死，她陪他一起死。
她自认为自己可以摸透穆郁修的所有心思，也因此她才敢对穆郁修开枪。
温婉举起枪来。
何熠见状腾地站起身，“温婉那件事……”
然而温婉再没有给何熠开口的机会，“砰砰砰”三声过去，其中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打向何熠的胸膛，另外她有意补上的两颗子弹，只是想尽快结束何熠的生命。
一年的时间，她学会了太多。
比如精准的枪法。
几秒钟后，何熠倒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