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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穆郁修开的枪。
快、准、狠，一枪击中陆卫航的心口。
温婉看到陆卫航慢慢倒下去的身体，她抬手捂住嘴，眼中的泪水像泉水一样，不停地涌出来，湿了她的整个手背。
“嘭”地一声，陆卫航支撑不住，摔在地上，手臂重重地滑落下去，握在手中的枪跌到很远的地方。
温婉突然推开抱住她的穆郁修，几步上前，她抓住陆卫航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厉声质问他：“我已经答应放过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开枪？无论你以往做过什么，我们有多恨你，我温婉许下的承诺从来不会反悔，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温婉。”陆卫航被她摇晃得重重咳了一声，偏过头吐出一口血沫，再转回来时，他的唇畔噙了一抹笑意，与鲜红的血对比，显得他原本就很英俊的脸，有种妖艳的美。
他说：“枪里没有子弹。”
所以他是故意让穆郁修开枪打死他的。
他是自杀。
温婉瞳孔中的泪水倏忽顿住，睁大眼睛看着陆卫航渐渐苍白的眉眼。
“谢谢你温婉，在我做过那么多无法原谅的事后，你还愿意放过我，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我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伤害了太多人，那种深夜醒来时被自己的良心谴责的滋味，我受过太多遍，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陆卫航苦笑着说，瞳孔渐渐涣散，却也是温柔而迷离的，声音低了下去，“替我跟阿寒说声对不起，凌越帆是个好男人，我祝他们幸福，白头到老。还有……我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我现在就去陪ta。”
他确实做过太多错事，但他付出的代价也更大。
因果皆有循环，如果穆郁修没有把他推下楼梯，他不会一时偏激，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如果穆清寒没有提出离婚，而是跟他生了孩子，经营好了两人的婚姻，或许他就不会一次一次出轨，毕竟他曾经也那么深深地爱过穆清寒。
只是后来在这许许多多的事件里，他迷失了心，迷失了方向，再也回不到最初。
如此说来，谁对谁错，真的无法再去分辨了。
不过只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温婉想起见他第一面时，他冷漠的表情、挺拔的身形、深邃的眼，他面无表情地与她握手。
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在工作苛责她，动不动冷下脸骂她，却会在下班后邀请她吃饭，在她第一次与穆郁修分开时，找了地方给她住，亲自下厨做了一次晚餐给她。
陆卫航的眼睛无法聚焦，只在朦胧中看到泪流满面的温婉，于是他又笑了，笑声发出来，低沉而浑厚的，一如初见，“我想我知道二少、沈度，以及穆郁修三人都钟情于你的原因了。温婉，如果有下辈子，你不嫌弃的话，我还是希望做你的上司，并且成为你的朋友……”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泪水滑落，顺着白皙英挺的面容滚落下来，一颗一颗的，如水晶般剔透。
温婉怔怔地松开陆卫航。
穆郁修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把她颤动的身体搂入怀里。
温婉回抱住他的腰，脸埋入他的胸膛，闭上眼睛，满心的凄凉。
夕阳的余晖照过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闯了进来，每个人手中的枪都对准了他们，“不许动！”
温婉的身子猛地一僵。
警察？
警察怎么会来？或者更确切地说警察怎么会那么及时赶到？
穆郁修的脸色也是一变，揽住温婉的腰后退一步。
带头的警官看到地上的手枪，他转头对两人命令道：“把你们身上的武器全部交出来。”
这些年穆郁修经历过各种突发事件，对比温婉的慌乱，他此刻也是从容不迫的。
为了保障两人的人身安全，他放开温婉，让她自己站好，他则拿出自己身上携带的手枪，以及一把匕首，两手举起丢在地上。
另一边有两个警察走到陆卫航身边，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没有找到武器之类的，却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其中一个警察把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牛皮纸袋递给警官，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过了一会，有一个警察走到穆郁修跟前，手中拿着手铐，“现在我们以涉嫌杀人，以及贩卖走私毒品的罪名逮捕你，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杀人？
贩卖毒品？
也就是说刚刚警察在陆卫航身上搜到的是毒品？
为什么会这样？
温婉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尖叫声，她连连后退几步，一张脸苍白如纸。
她的脑中像是被丢了一颗炸弹，轰轰作响，搅得她整个脑子都是一片混乱，堆积太多的念头，让她的头快要裂开了一样，疼得厉害，整个人也是晕眩的，这种痛苦几乎折磨疯了她。
当温婉看到警察把手铐拷上穆郁修的手腕时，她如醍醐灌顶，猛然间明白了所有事件的始末。
原来从始自终，这都是沈度精心设的一场局。
绑架不过是一个幌子，沈度真正的用意是要引穆郁修过来，他先让袁纷用某种方法把毒品放到陆卫航身上，然后利用陆卫航对温婉的侵犯，彻底惹怒穆郁修，穆郁修开枪打死陆卫航，最后他再叫来警察，让警察亲眼目睹这一幕。
原来这才是绑架背后真正的用意！
难怪袁纷分明有时间毁了她的脸，也看出她是为了拖延时间，袁纷却依旧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实际上袁纷也只是为了给穆郁修足够的时间赶过来。
陆卫航呢？
他是心甘情愿牺牲自己，来报复穆郁修的吗？
不。
在最后的一刻，她是愿意相信陆卫航的。
陆卫航也不知道沈度的全部计划，他也是被沈度利用了，做了牺牲品。
而且她之所以想阻止穆郁修杀陆卫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有心之人给穆郁修扣上杀人犯的罪名。
但事实上，她设想了所有的后果，却没有想到沈度会用毒品来陷害穆郁修，沈度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想起那天沈度在监狱里说过的话，“我有办法，我已经全都计划好了，只要你配合我。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还可以亲手结束穆郁修的生命。”
全都计划好了——
呵呵——
确实是全都计划好了。
从董唯妆自杀到此刻陆卫航死去，他沈度精心布了一场局，几乎每一步都充满了机关暗道，只要行差踏错半步，命丧黄泉的人就是他沈度。
但结果证明沈度赢了，他一步步筹谋，直到现在，他终于把穆郁修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何时变得如此城府、如此狠绝毒辣？
温婉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身形摇晃着，一步步往后退，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真的快要崩溃了，“为什么？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生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叛我？”
“哈哈哈！”
温婉大笑出声，笑得歇斯底里、笑得泪流满面。
“温婉！”穆郁修比温婉更先明白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此刻他看到温婉捂住了胸口，无力地弯下腰去。
他红着眼睛喊她的名字，想冲过去抱住她，却被警察拉住。
另外一个警察走到温婉身边，“这位小姐，也请你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说完就要去抓温婉的手臂，穆郁修却失控地低吼，“不许碰她！谁都不许碰她！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她有心脏病，若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改日我让你们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偌大的仓库里，回荡着他的喘息和怒吼声，他的眼眸里一片血红，看到温婉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无声无息的样子，他恐惧到了极点，一颗心也是裂开了一样。
穆郁修浑身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魄力和逼迫，让几个警察都有些忌殚他，一时间全部愣在那里。
穆郁修见状面容上似乎笼罩着一股嗜血的味道，微微的扭曲，他厉声命令道：“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给我把她送去医院！晚一秒都不可以！人是我杀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疯了！
这个男人疯了！
这是在场的警察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如果之前他们是因为职责而不想理会穆郁修，那么此刻他们则是被这个男人的气场震住了。
他们丝毫不怀疑，若是穆郁修手上没有拷着手铐，没有被他们几人抓住的话，穆郁修绝对有本事把他们碎尸万断。
谁都没有动。
“聋了？“穆郁修突然又平静下来，扬声说了这两个字，随后深眸抖地一眯。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抬起腿狠狠踹向身侧的一个警察，再度抬起脚来，那把原本丢在他脚下的手枪突然横空，紧接着落入他的手中，他用仍旧拷着手铐的手握住枪，朝向警官。
实际上这也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七八个警察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穆郁修用枪指着自己的上司。
擒贼先擒王，而在穆郁郁此刻的思维里，鱼死破也好，同归于尽也罢，他不在乎，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命。
他只要温婉平安，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哪怕他这一枪开下去后果会很严重，哪怕他的行为实际上很不明智。
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他完全丧失了理智。
他完全陷入了疯狂。
就算这些警察可以直接击毙穆郁修，但他的枪正对准上司的心脏，他们不能拿上司的命开玩笑。
“你冷静点，放下枪。我们立即送她去医院。”
这样谈判着，却不过是在转移穆郁修的注意力，好寻找下手的机会，也是在等待狙击手瞄准。
毕竟温婉跟这件案子也脱不了干系，他们警方更难以接受一个嫌疑犯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