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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航看她惊疑不定的眼神，略仰起头，带着俯视的意味道，“以为我来接你？”
不是？
那就好。
艾叶轻轻一笑，用手去撩散开的发，她的头发一直没顾上打理，刘海长了一些，缠在耳朵后，过会儿就要掉下来，像春日里树上的花，簇簇拂动。
于航伸手碰了一下，“要不要我帮你剪？”
“帮于星辰剪过？”他还兼职理发师？
他眉头略挑。
眉解语。
艾叶猜对了。
于航缓缓收回手，“上车。”
加长宾利，司机打开车门。
艾叶上去，选了侧面背靠窗的位置，数月前，她和苗冬、季远城一起坐在这里。
于航哼了声，“坐那么远？”
可不是？他是靠近门口的位置，和她，在对角线两端。
那时，他和于星辰并排坐，她总觉得离他们太近，他肯定也是那样想的，睁开眼就是她，挺烦的吧。
这时候又嫌她远？
她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这是她辛苦一个月的成果。
于航粗略看了一回，又返回细看，手指点了点一处，“成本预算这里，你打了问号，是不确定吗？”
艾叶倾身看，看不清，他手侧一下她就能看到，他不侧，她就只好坐到了他身边。
“啊，这个。是不太确定，a公司现有的工艺过程没有回收这一步，被当作废物销售了出去。如果对其再回收，精制产品恰好是b公司从市场购买来的原料。我之所以把这两个离得很远的公司安排在一起，就是因为这点，他们工艺上有衔接，涉及到原料成本往往是很敏感的，废物回收符合环保理念，还有重要一点，前后两种预算，能省这个数。”
素手在他眼前晃过，于航双眼在车的阴影里闪闪发光，“新工艺什么时候能出来？”
“研发部正在安排试验，很多工艺不成熟，还在改进中，人手不太够，我回来前好像还没有眉目，而且小试之后还要中试，然后才能确定下来。”
于航捏着下巴思考，“小试交给总部的研发团队。”
“我可没这个权力。”总部的研发组设备和仪器都是最先进的，研发成员很多都是国外回来的，如果能借来一用，那是最好不过。
“明天就有了，不过可能需要一年的试用期，有点长。”
艾叶情况特殊，一年，可以。
看于航信心十足，想必和董事会达成了一致意见，一个月，他就做到了？
艾叶很是不可思议。
“以后有什么需要跟季远城和于星辰直接要求，他们会协同总部的人来做，如果不行就找我，懂吗？”
“懂。”
“有什么新进展及时通知我。”
“是。”
于航看到兴趣正浓。
艾叶眼尖瞄到了位置上一张邀请函。
一年一度的融城经济论坛开幕之初，会在财政厅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今年特别隆重，因为华老会出席，他是国内外著名金融学家。
艾叶从开始接触财经就崇拜他。
于航经营融城最大的集团公司，他在邀请之列不足为怪。
“你跟华老熟吗？”艾叶双眸灼灼地瞪着他。
于航看了眼邀请函，嗤笑，“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而已，你至于吗？”高嘲时也没见她有这么兴奋过……
“你去吗？”她巧笑倩兮，要的就是他的不屑一顾，这样才轮得到她。
“要就拿去。”
“谢谢。”
艾叶捧着宝贝一样放进南瓜包里。
于航眼神立时如烈火加碳，热得周身滚烫，一只手放在她背上寸寸滑去，直至落在脊椎上。
艾叶绷直了腰背，看他神色不对劲，暗骂自己刚才怎么就坐了过来，太不安全了。
现在得了好处，就走？
她湿润的眼，伏下，“你别。”他的手在她敏感处轻按，艾叶咬着唇……
于航潮湿的呼吸舔在她脸颊上，“司机听不到。”
“那也不行。”车震，她玩不起。
他没有进行下去，不是不想，而是到了公司。
于航的情绪掩在细长密实的睫毛下，他在忍。
艾叶匆匆推门，“到了，我下去了。”
他那里鼓鼓的。
能软下去吗？
艾叶想笑，可于航的脚已经落地，她忍笑正色，“我们快上去吧，地库空气不好。”
不等于航移身，她就先小步迈了出去。
专用电梯需要密码，艾叶等着他，两人一起进去。
总裁室外的秘书和助手看到她，问过总裁好，都对她点头笑。
笑里的暧昧，让艾叶有些吃不消。
不想被这些人的目光包围轰炸，艾叶只能跟他走进总裁室。
于航去开会，艾叶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闭目歇息片刻，飞机两个小时，和花在路上两个小时，她有些疲惫。
她是被总裁高秘晃醒的。
“葛秘书？”
“于总跟袁董事在会议室争论起来了，还把董事长给惊动了来。”葛秘书面带忧虑。
妈妈也来了？
于航执掌公司以来，还没有遇到过摆不平的事情，全部靠他个人能力，没有劳驾过蓝云歌。
最困难的时期都过去了，他一个年轻人让那些老董事们刮目相看。
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们争论不休？
葛秘书把她叫醒，是想让她去劝架？
别了吧，她没这资格。
她一个无名之辈进去，除了于航，谁认识她？
艾叶才不要做这个傻瓜。
“为的何事？”艾叶问她。
“应该是华东地区建设区域性集团的问题。”
“董事们反悔了？”
“不是，是对您的任命问题。”
艾叶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他说明天给她答案，看来今天事情不顺利，超出了他的预想。
她起身进去隔间的卧室洗了个脸，把乱糟糟的头发梳好。
正要推门出去，听到外面于航的声音，“她呢？”
“不知道，刚才还在呢。”葛秘书惊慌的回答。
“出去吧。”
“是。”
门关上，皮鞋踩着地面的轻响逐渐走近，像是……女人？
“航航，这事非同小可，不是妈不同意，是你身在其位，必须以理服众，艾叶本身的资历太单薄，你空口无凭，让董事们怎么心服口服？袁董事是强势惯了，人年龄大了难免顽固，他手里的股份不算多，但是跟他交好的那些董事，有一部分是墙头草，你不能不顾及到他们。”
“如果不是被你雪藏了这么多年，她的资历至于单薄至此？”
“……”
“顾艾叶有这个能力，你为什么不扶持她？怕她翅膀硬了不听你话？”
“航航！”
“袁董事明明跟我已经达成了共识，为何一夕之间更改决定？是不是也有你一部分功劳在？”
“航航，你够了！”
于航冷笑，按内线，“送董事长回去。”
秘书进来，战战兢兢道，“蓝董，您请。”
艾叶怔在原地。
于航的话，有几分真假？
蓝云歌没有反驳，难道，是真的？
以前，她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如今被他拿在日光下照亮了，一股酸涩的液体止不住的从身体里汩汩流出。
她站在门边，于航进来时，就看到她鬼一样惨败的脸色。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没躲。”
看她眼圈水红，于航道，“把听到的给我忘了！”
艾叶木木点头，拿包出去，“我去财政厅。”
财政厅的欢迎宴。
艾叶租了一套礼服。
她原本对这个宴会很感兴趣，可到了地方，她有些落寞了，没人认识她，她在角落里，成了一道孤单风景。
她又想到了蓝云歌。
这些年，蓝云歌自身是节俭度日，艾叶想当然的以为，她口袋里没有零花钱，她没有华服可穿，都是因为蓝云歌节俭。
久而久之，艾叶就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哪知道，蓝云歌是怕她太有出息太有钱了，不能再任由其摆布。
没错，艾叶缺的，就是钱。
艾叶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事实，蓝云歌是个有头脑的商人，唯利是图，斤斤计较，也许，商人该有的一切特质，她样样不缺。只不过年龄大了，心里有硬伤，强悍不起来了，在人面前，弱到惹人同情，惹她同情。
“您好。”一个高大偏瘦的男人来到她面前，艾叶认识他，他是华老的徒弟。
艾叶心下惊喜，“您好。”
“跟我来，领你认识一些人。”
“好。”
他带她穿梭在人群里，向她一一介绍。
后来，她跟着他站在了华老跟前，精神矍铄的老人，七十多岁，健谈得很。
“老同学聚会，没剩下几个了，都在地下等着呢，为数不多的几个，都老得不中看了，世故圆滑，熬成了人精。不过他们不喜欢承认，总是单叫我一个人老狐狸，说他们在我面前是白面书生，书生不假，他们大都在大学里混着教授一职，哈哈，白面的话，他们可真敢说出来，也不嫌老脸没处放。”
艾叶捂嘴笑了笑。
来这里的人大都功成名就，老的居多，少得很少，像艾叶这样的小姑娘，除了服务生和礼仪，只有她这么一号。
穿着白色的小礼服，露着细白胳膊和小腿，很是醒目。
老人眼神不好，她站得近，他才看得清，“小姑娘，你看我像不像狐狸？”
“像！您就是狐狸！”
他指指耳朵。
让她说来听听。
“您那些同学，他们常年面对的是单纯的学生，而您面对的是一群具有高度商业头脑的人，如果您像他们那样思考问题，年轻的时候就被老板炒无数次鱿鱼了。商场就是战场，要学会面对不同的人，不仅仅需要有死记硬背的专业知识，要长袖善舞，要口灿莲花，要掌握必须的谈判技巧，还要学会将要面对的一些解决问题的商业头脑和商业技能。说您是老狐狸，人家还是口下留德了。”
“哈哈，我看你就是一只狐狸，一只藏着尾巴的小狐狸！”华老指着她哈哈大笑。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
艾叶羞得无地自容。
整场宴会，因为有华老对她的赏识，而变得非常美妙。
宴会后，艾叶想谢谢那个男人的引荐，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人。
从财政厅出来，艾叶看到了那辆宾利。
从宾利上下来的男人，赫然就是华老徒弟。
她上去说了声谢谢。
他看了眼车内，笑说，“不用谢我。”
艾叶上车，问于航，“你认识华老徒弟？”
“朋友。”
“是你拜托他带我去认识华老的？”
“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有空管你？”
艾叶是自作多情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陪着华老出来的，是邹容！
她眼神一亮。
原来是他！
她都没在宴会上看到他。
于航看她一张脸忽然间变得生动多姿了起来，顺着她眼神看，他冷声，“开车。”
艾叶扭着头看了会儿，车子拐了弯就看不到他了。
于航手机响。
“那小姑娘是你谁呀，你让我关照，总得满足下我好奇心。”
“情人。”于航答。
“呃？跟星辰闹矛盾了？看到她回归邹容怀抱受刺激了吧？舍不得？”
“女人如衣，新旧更替，自然之道，我没你说得那么痴情。”说时看向艾叶，她始终面向窗。
“哟呵！有进步！”
“改天请你喝酒，挂。”
他扬手，手机砸到前面的小冰箱，反弹到她脚边。
艾叶捡起来，坚硬的外壳没有一点受损。
“你气什么呀？”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就是想看她生气吗？
她没气，所以他就生气了？
窗外。
夜色越发的黯淡，漫天遍地泼洒进来的路灯，昏昏暗暗，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像是流动的光影。艾叶拿着他铁青色的手机，圆润凝白的手指放在冷金属上，薄脆似琉璃，指关节握得太久了，血液集中到了指腹，像一团火在白玉上燃烧，扑在于航眼里，火烧火燎的，然后，他注意到了她的礼服……
很保守的样式，靠近腋窝的地方，缝合处勾了一线丝……
旧的。
她可真会给他在朋友面前丢人！
“我送你的红礼服怎么不穿？”他抬眉凝她。
“卖了。”
“上次你去lost穿的那件黑色的呢？”
“那是妈妈的，穿完还给她了。”
于航烦躁地把窗户落下。
夜风拂面，刮着她的头发猎猎飘飞，抚过他的脸颊。
风越来越大，她的衣角随之摇曳，飘入他鼻孔的，除了发的香气，还有一种他不熟悉的香水味，混合香水味，不单一种。
“租的？”他危险地问。
艾叶抖了下，“哎呀，忘记还了。”看时间，店家估计也关门了。
只能明天了。
于航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司机打开隔板问他去哪里。
于航说，“闲林公寓。”
正合艾叶心意。
她不想回去面对蓝云歌，去冷颜回那里，逮着机会，帮言言打听一下。
两人上楼，于航直接按了密码。
开灯，屋内静悄悄的。
艾叶先往厨房方向看，没饭菜香，也没人。
她探头看向客厅，温热的手指从后面握住了她的脖子，强硬的压迫让她下意识侧头，终究还是没有躲开于航的唇，“……唔，于航，你不要……这是别人家……”
于航动手撕她的礼服，“她明天才回来。”
礼服不太合身，偏紧。
艾叶上身是很丰满的。
“那你还带我来……”艾叶捂住他手，不让他撕，另一只手指了指后面的拉链，于航移到拉链处，用力拉下。
结果是……一分两半！
艾叶急得脸红，“你赔我钱！”
“好。”于航答应着，上身也不脱，裤子清除，直接奔主题……
艾叶四处躲，“你别，我不喜欢在别人家！”
“难道你想回家看蓝云歌虚伪的嘴脸？”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她？”
艾叶恼他一眼。
又提到蓝云歌，她胸腔里某个空落的地方，崩开了一条血缝……
于航看她表情不对，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身上沾的礼服香水味，着实让他受不了，“去洗洗。”往她手里塞了一件男式衬衫，把她推进浴室。
艾叶出来后，换于航进去。
他扫了眼她穿着他衬衫的样子，嘴角勾了勾。
艾叶来到客厅，坐下，就发现了那只狗，它盯着她，隔着玻璃。
玻璃门关着，它进不来。艾叶拍着心口这样告诉自己。
但它一眨不眨的注视，让她如坐针毡！
她跑到浴室门口，“于航……”
还没说，于航就出来了。
他故意谑叹，“啊，想看？直接进去就行，用得着偷看？”
艾叶跟在他身后说，“那只狗一直在看我。”
“看呗，又少不了你肉。”
“那眼神直愣愣的。”
他进了客卧，艾叶把门给关上，锁住。
于航愣了下，这才仔细打量她，她确实吓得不轻。
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休闲背心和长裤，艾叶看到那一排西装都是他惯穿的牌子，“你跟阿回合租？这是你的卧室吗？”
“不是。”
“那这些衣服……”
“她男朋友的。别坐那床！说不定床单被他们滚过。”
艾叶坐不得，站得又腿软。
于航换了衣服出去，她也出去。
他躺在沙发上，拉被子盖住，艾叶看看那狗，在看他，吞吞口水，“你……你要……要在这里睡？”
于航呢哝道，“关灯。”
艾叶关灯，又看到了那绿莹莹的眼睛，她吓得坐在沙发沿，“于航，你给它换个地方行吗？”
“换哪儿？”
艾叶看了看，也不知道。
她继续瑟缩的坐着，挨着他后背的那块肌肤暖和和的，而她露在外面的双腿凉得开始打颤了，她决定向现实屈服，“于航，你睡里面一些。”
于航往里挪了挪，胳膊伸展开。
艾叶掀开被子钻进去，枕着他胳膊。
“嘶！”
于航被她冰棍一样的身体冻到了。
真是个大火炉，艾叶暖暖的想。
她闭上眼，眼前就是那只狗的眼睛，几乎贴到她似的，明明离那么远。
“我睡里面行吗？”她又要求。
“你怎么这么麻烦？”于航说着，双手掐住她腰，直接把她丢到里面，他从后面搂住她，搂得密不透风的，艾叶一会儿就热烘烘了，“你别搂这么紧，出去点。”
“沙发就这么宽，我这还是侧身，动一下我就掉下去了。要不我睡下面？”
“不用。”艾叶连忙说。热是热了点，却是很安全。她在他怀里深处，那狗要是咬，也得先咬他，她垫底。
于航一只手在她身上来回挑拨，胳膊上一滴一滴的感觉……是？
她在哭？
他今天跟那些董事们纠缠了一整天，蓝云歌后来答应他，去跟袁董事商量，结果还算让他满意。
“你的任命书明天就下来了，回去后，你好好工作，这边的事情和人，你不用多想，往前看！”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极为嘶哑性感。
艾叶呜咽着‘嗯’了声。
一夜，就这样搂着过去了。
艾叶睡得还行，就是四肢伸不开，总被身边的男人束缚着，半夜里他离开了一会，像是把客厅两头的窗户全打开了，这是他的睡觉习惯，透风透气，窗帘大开……
扭了扭脖子，艾叶坐起来，大叫，“于航，狗！狗！狗！”
天呐，玻璃门开了，狗进来了，趴在地毯上看于航和她。
他按着她胸把她压下，“别吵，睡。”
艾叶躲在他怀里，脚上，一热一热，像是……她露个头一看，“于航，狗在舔我脚，你快点把它赶跑，我怕！”
于航醒了，他睁开眼，动作很慢地抬头，看清后，眉头一皱，“别动。”
艾叶感觉到了胳膊上绷紧的肌肉。
她吓得胆都要破了，“于航，它是不是……”
“嘘，别说话。”
难道真是狼？
艾叶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握住她的脚，一点点抽回来。
他眯着眼，全身硬朗，进入决战状态。
艾叶蹲在他身边，他拍拍她抓紧他胳膊的手，“从我身后绕过去，回到客卧，把门关了，等着我。”
“我不敢啊。”它虎视眈眈着她，一跑它就会来一口，她哪儿敢动一下？
于航看它露出尖利的牙齿，他语气低而严厉，“快！”
话音一落艾叶就提脚往后跑。
那头狼看准了她，后脚一蹬蹿上去截住她。
于航扑过去，握住它前蹄，往下一拉，一人一狗打缠在一起。
艾叶跑回客卧，门关上，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看到床上于航的手机，她抓起来，找到冷颜回的号码，拨通就开喊，“阿回吗？你家那狗，不是，那头狼发疯了！于航在跟它搏斗呢，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