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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柏山位于秦岭向大别山区的过渡地带上,区内奇峰竞秀,层峦叠嶂,森林密布,瀑泉众多,景象万千。桐柏县就位于桐柏山腹地中,境内多山,人口稀少,素来不为人所关注。
自崇祯六年以来,包哲东和韩宗岩筹谋开采铜矿,桐柏算是有了点人气,每日运送铜矿的牛车慢慢多起来。
不过,官府的组织能力实在是太差,铜矿产量始终徘徊在低水平,远远不能满足邦泰的庞大需求。而且,由于盘剥过重,不断有矿工逃亡,甚至还在崇祯七年发生了矿工暴*乱。幸亏窦石温率兵及时赶到,才未酿成大祸。
后怕不已的包哲东有意将官采转为民采,每月收取一定的租税,为此,他找上了林纯鸿。林纯鸿当然求之不得,立即以徐允为帅,派遣大量人力进驻桐柏县,开始大规模开采铜矿。
自此,桐柏县算是遭了劫难,无数风光旖旎的奇峻险峰被挖得千疮百孔,更是建造了无数的冶炼炉,将桐柏县弄得乌烟瘴气。
而且,采矿业是典型的人力密集型产业,大量的人口在短时间内涌入桐柏县,治安迅速恶化,偷盗、抢*劫、杀人随处可见,淳朴的桐柏县逐渐变成了罪恶之都,恶名远扬整个湖广、河南,让包哲东每日提心吊胆。
更让包哲东胆战心惊的是,邦泰还在银洞坡发现了大规模的露天金矿,金矿附近,还伴生着大规模的银矿!邦泰简直捡到了一个超级聚宝盆!
随着金矿、银矿的陆续开采,桐柏县聚集了十万多矿工,十万矿工的吃穿住行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于是,围绕着十万矿工,周边又慢慢聚集了十多万人口,从事各种服务业,桐柏在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里,成为南阳府人口最多的县,堪称大明的奇迹。
每日,从桐柏至新野的牛车连绵不绝,将铜、金、银运送至新野县白河码头。装上船后,顺流而下,抵达襄阳,再入汉江,至荆门,转入汉漳运河,然后进入沮漳河,最终进入长江,运抵百里洲,再进行冶炼。一路水道曲折无比,长达一千六百多里,幸好顺着水流,成本倒也不高。
矿石经过冶炼后,金银作为票据本金,储存在百里洲,而铜则被冲压成铜币,源源不断地流向大明各地。这直接导致邦泰本金充足,林纯鸿趁机将本金率提高至四成,降低票据经营的风险。
鉴于桐柏县在邦泰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林纯鸿令窦石温放弃在南阳府的经营,全力招募弓兵,遮护桐柏县的安全。
这些情况,如同蝼蚁般的矿工当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辛辛苦苦劳累一个月,能拿到三千文左右的工钱。乱世之中,食能果腹,居有定所,每月还能拿工钱,要说这帮矿工应该满意了。然而,人的**总是无穷的,这帮矿工每日经手的金银、铜材远远超过他们得到的工钱,心里自然不无怨气,怠工、骚乱时有发生。
尤其今年三月时,张献忠路过泌阳县,派人暗暗蛊惑矿工,差点掀起了滔天大浪,幸亏窦石温和徐允以霹雳手段镇压了首批作乱者,方才保住了矿区。
十万多矿工可不比十万农民,他们有组织、有纪律,一旦被别有用心者挑拨,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有了十万多矿工做基数,窦石温的兵源范围非常广,新兵素质远远超过荆州、夷陵等地的弓兵。窦石温的麾下急剧扩充,从刚开始的不到一千人,一直扩充到现在的六七千人,兵力超过了坐镇襄阳的虎啸军。因此,窦石温常常被属下笑称为:拿着营指挥使的军饷,率着军指挥使的兵,干着矿区总管的活。
窦石温毫不介意这点,每日安排一半兵力维持治安,一半兵力训练,战斗力虽然比不上坐镇襄阳的主力,好歹比荆州、夷陵的弓兵强不少。
训练集中在官庄进行,此处地势平坦,乃矿营的大本营。窦石温麾下乃弓兵,都督府并未给正式编制,不过,将士们习惯称之为矿营,倒是准确形象地指出了他们的职责。
此时,矿营一半的兵力正冒着凌冽的寒风训练。只见训练场上飞沙走石,将士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窦石温到处巡视,总觉得大部分兵丁缺少一股气势,是锐气?还是杀气?与或是傲气?窦石温也说不上来。他仔细盯着一个兵丁,这个兵丁手持一杆长枪,狠狠地向眼前的稻草人扎去,力度和准确度都不错。
但窦石温还是摇了摇头,娘的,你这表情像是上战场么?简直就像过年时宰杀大肥猪一样,还眉开眼笑的!
窦石温走上前去,拍了拍兵丁的肩,拿过长枪,道:“嗯,小伙子,不错,劲大,也很准,不过还不够,你看我的!”
说完,窦石温双手紧紧握住长枪,猫着腰,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脸上狰狞无比,就如与稻草人有莫大的仇恨一般。
“啊……”窦石温突然一声暴喝,如同脱兔一般,猛地窜上几步,一枪扎在稻草人的心脏位置,直把稻草人扎得通透。
暴喝声把兵丁们吓了一跳,如同旋风般的突刺让兵丁们感到一丝丝的凉意,直到窦石温收枪站立,兵丁们才暗自松了口气,不过一直不敢看窦石温的眼睛。
窦石温抚摸着枪杆,道:“看清楚了吗?突刺讲究一个稳准狠,你们稳和准做得不错,唯独这个狠不够,明白了么?”
兵丁们沉默不语。
窦石温不由得有点恼火,怒道:“想想看,你他娘的仇人是谁!”
“你!你说,你的仇人是谁!”窦石温指着刚才那个兵丁,喝问道。
兵丁吓得颤抖不已,好半天,方才嗫嚅道:“我爹被扫地王所杀,扫地王是我的仇人!”
窦石温指着稻草人吼道:“你就当它是扫地王,用枪捅死他娘的!”
兵丁犹犹豫豫地拿起长枪,紧握在手,忽然眼眶变得通红,满眼露出仇恨的怒火,“啊……”,兵丁也暴喝一声,刺出了雪耻般的一枪。
窦石温满意地拍了拍手,笑道:“嗯,不错,就这样练!”
待窦石温走得老远,稍事休息的兵丁依然在议论,“刚才指挥使吓死我了,眼睛一瞪,岂不是要把敌人吓死?李二狗子,你刚才也一样,看到你刺出那枪后,我心里哇凉哇凉的,真吓人……”
窦石温离开后,也在不停地思索,看来这些兵丁不经历战火的锤炼,绝无可能形成一股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
※※※※
官庄的弓兵努力操练,大河庄的千余弓兵也没有闲着。
大河庄距离官庄大约五十余里,乃邦泰的铜矿开采地,此地聚集了大约四五万矿工,四五万矿工中,还夹杂着两三百个监工,负责评定矿工月终所得。
与世人想象中的监工形象不同,这里的监工并未携带皮鞭等武器,而是两手抱着一个小册子,带着硬笔,不停地在工地上转来转去。
深不见底的矿洞边,架设着一个绞盘,长长的绳索伸入矿洞里面,牵引着木制矿车。随着矿工曹癞子推动木杆,绞盘吱吱呀呀作响,矿车沿着铁制轨道,缓缓露出了洞口。曹癞子懒洋洋地将木杆用绳索扣住,正试图将矿车推到一边。正好监工走到身边,大喝道:
“曹癞子!今日运出的矿石还不到三车,扣除工钱二十文!”
说完,监工拿起硬笔,在小册子写写画画。
曹癞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倒在地,将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取暖,怨气十足地骂道:“狗仗人势!娘的,你给老子绞三车试试看!狗日的……”
监工抬起头来,紧盯着曹癞子,忽然冷笑道:“辱骂监工,按规定,扣除工钱十文!”
曹癞子忽地从地上弹起身来,一双拳头捏得噼叭作响,大骂道:“老子就骂了!你要是敢扣,老子和你没完!”
监工和曹癞子的冲突吸引了大量的矿工,将两人围在中间,鼓噪不已。
曹癞子骑马难下,拼命地鼓起勇气,挥舞着拳头,一双拳头几乎已经抵达监工的鼻尖,冲突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曹癞子下意识地放下了拳头,往脚步声处张望。只见一什弓兵正排着整齐的队形,手持着长枪,往矿洞处巡逻而来。
曹癞子狠狠地瞪了监工一眼,“算你运气好!”
监工大怒,正待狠狠教训曹癞子一番,突然从北边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铜锣声。众人驻足观看,却看到五柱清晰的狼烟正冉冉升起。
监工大吃一惊:“敌袭?五千余人?”
监工顾不得与曹癞子计较,立即紧随着弓兵的脚步,往北边飞奔,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矿工。
看着看着,曹癞子忽然露出了笑容,“娘的,终于有人找上门来了!老子要你嚣张!赶紧躲藏……”
说完,曹癞子呼朋引伴,带着几十个矿工往山边的树林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