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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萧陌抽出佩刀,在阳光下映出一片明亮。.佩刀由笔直朝天,压成了四十五度角,仿佛挠到了一头巨兽的痒处,登时杀气腾腾朝前奔驰,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
刚刚成军的近卫一营还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新兵,训练时间不长,但因为周围老兵的熏陶,成长速度明显高于最初的东宫侍卫营。他们傲然不惧地以标准姿势手持武器,准准踩着鼓号,跟着仰慕曰久的前辈朝敌军杀去。
刘芳亮听到后面炮响,心中已然沉了一沉,很快又收到探马回报:一里外有大队人马,正朝大军后营冲杀过来。
——这么远就冲杀,真是没打过仗的雏!等冲到面前,士卒哪里还有力气!
刘芳亮心中反倒放下,高声道:“张洪,你来攻城,待我转回去将那些朱贼杀灭。”
“遵命!”张洪也是高声应道,心中却颇有些忐忑:磁侯不会是见风头不对,想要撤了吧?
刘芳亮还真没有想到撤退。他带着亲卫家丁转向而行,列阵以待,传令道:“待敌军停下整队时,先射乱他们的阵脚,再一鼓作气杀散他们!”
底下亲卫纷纷呼应,磨刀霍霍准备厮杀。
冲来的这支大军却没有停下整队的意思。鸳鸯阵局如同齐头并进的长蛇,在冲到敌阵前五十步时,配备短兵的杀手队展现出极高的战斗素养,在跑动中开弓抛射,率先打出了一轮箭雨。
刘芳亮这才意识到东宫军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强大,连忙下令放箭,却已经失去了先机。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在一轮箭雨之后,东宫军的阵型依旧整齐稳固,继续冲杀。后面跟上的短兵也继续放箭掩护,丝毫不担心箭矢落在自己人头上。
——这、怎么可能!
刘芳亮从未见过如此配合冲锋的队伍,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攥住,高声喊道:“放箭!放箭!”
“敌军乱了!变阵,杀!”积累的对阵经验让萧陌看出了刘芳亮阵中隐隐的混乱,勇敢地将鸳鸯阵展开,冲入敌阵。
这正是对面拿贼,胆气盛的一方威势十足,胆怯的一方却是勾头缩脑,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冲散了阵列。
“跪地免死!”冲入敌阵的士兵高声喊道。
“刘芳亮死了!”尖锐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是一早安排的心理战,不管是否擒杀了敌将,这样喊两嗓子总能瓦解敌军的战斗意志。
刘芳亮看着自己的亲卫队竟然如同薄纸,一捅就破,心里夹杂着迷茫不解和哀叹。他缓缓退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震天撼地的“虎、虎、虎”,如闷雷,如山崩,想来张洪那边的局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刘芳亮抓过一个亲兵,“去燕京,禀报皇上,就说我刘芳亮愧对他。”
“侯爷!”那亲兵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刘芳亮看着逼得越来越近的红袍明军,抽出佩剑,架在了脖子上,叹道:“兵败如山倒,本侯如今是一国上将,不能受缚执之辱,你们速去吧。”
“侯爷!”周围亲兵见刘芳亮要自刭,纷纷涌了过来。
刘芳亮闭上了双眼,紧咬后槽牙,听得自己心跳咚咚作响,颈上传来剑锋冰凉的触感,心中暗道:很快的、很快的……
“侯爷!你不能死!”亲兵暴喝一声,扑向了刘芳亮,将他从马上撞了下来,长剑也被甩到了一旁。
刘芳亮眼中滚落出一滴泪珠,叹道:“人谁无死,你何必……”
“你若死了,弟兄们也得跟你死在这儿!”那亲兵打断刘芳亮的话头,一把扣住了磁侯的手腕,麻利地翻身一压,高声喊道:“刘芳亮就擒!我们降了!”
张洪见刘芳亮将旗帅纛一倒,知道兵败已经成了定居,带着自己的亲卫夺路而逃。只是他地方不熟,转了一圈竟然还是撞在萧陌手上。好在张洪没有“侯爷”身份的束缚,毫不犹豫地向大军投降,保全了他和亲兵之间的革命友谊。
战场上将为兵胆,将旗倒了,兵也就不会傻傻卖命了。
朱慈烺眼看着战斗进入收尾阶段,心中不免欣慰。此战是自己选定的战场,以有心算人无心,占了极大的便宜。然而近卫营作战勇猛,即便面临十倍之敌也没有畏缩,这才是强军的气魄。
“孙督,若是易地而处,由我军攻打这样的坞堡,可有什么方略?”朱慈烺问身边的孙传庭道。
孙传庭最后看了一眼欢欣鼓舞的战场,沉声道:“火炮,只有用火炮猛轰,逼守兵出战,然后再予歼灭之。”
“的确。”朱慈烺道:“所以我专门将肖土庚的火炮局放在了山上,就是算好了刘芳亮的火炮射程,给他下的套。这回咱们是有备而来,刘芳亮自以为得计,从头到尾就在我股掌之上,下回可未必有这么轻松了。”
“铸炮速度还是慢了些。”孙传庭无奈道:“之前臣去炮厂视察,照如今的速度,一年恐怕也就只能铸造不超过二十门炮,这还都是小弗朗机,若是千余斤的红衣炮,恐怕能有十门就不错了。”
朱慈烺原本迷信管理,以为有了超越时代的管理方式以及合理的工程分工,可以加快炮厂的产量。等他亲自视察,并听取了汤若望耐心讲解之后,却发现在这个时代要想大规模铸炮简直是异想天开。
首先是材料质量难以监控,公差不受控制;其次是没有总结出膛压公式,只能按照规制制造,否则容易炸膛;再次是制造工艺落后,废品率高。要想改进工艺却超出了朱慈烺的理工科知识水平,甚至连个指导意见都提不出来。
“我看宫中旧档,嘉靖九年时也是仿制弗朗机炮,一年能铸造三十二门。那时泰西铸炮法还没有传到我大明,工匠都是照猫画虎自己摸索着铸造,为何现在反而还不如嘉靖年间?”朱慈烺道。
孙传庭对这事并不清楚,但他早在山西的时候就认识到了火炮的重要姓,有过长时间的思靠,略一思索便答道:“嘉靖年间的技艺,恐怕很多都没传下来。万历之后,匠户被豪族贵戚瓜分严重,崇祯之后逃籍的人更多。如今朝廷炮厂所铸造的火炮,无论数量还是质量,甚至不如吴三桂的关宁炮厂。”
祖大寿在袁崇焕被捕之后连夜逃走,从此再不入京。大凌河之战后,祖大寿被俘逃回,就连山海关都不进了。辽镇早就将关外之地视作私产,火药厂和炮厂更是迁到关外,不肯在军国重器上依赖朝廷。
朱慈烺听孙传庭这么一说,方才想起辽镇已经能够铸造铜体铁芯的复合层炮。这种炮的炮芯多为熟铁锻造而成,外层裹以青铜,发炮时会形成内壁受压外壁受拉的效果,比同样厚度的单层体炮坚固的多。相比泥范铸造法的高废品率,复合层炮的成本就显得低得多了。
即便是朱慈烺这样的理工科小白,也知道锻造与铸造虽然一字之差,却代表了技术上的代差。
“火炮研发不能省,不出百年,所有海陆之战拼的就是此物。”朱慈烺想了想又道:“如果火炮数量上不去,是否可以挑些人去改进炮弹?”
“殿下是说霰弹?”孙传庭问道。
“霰弹射程太近,实战效果太渣。”朱慈烺道:“我觉得开花弹很有潜力可挖。”
开花弹……
孙传庭却觉得那是比霰弹更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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