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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成国公府的资产清算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夜,到了次ri辰时方才统计出了个初步结果。
成国公府上整晚灯火通明,挖掘之声不绝于耳,吓得周围其他豪门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纷纷派人打探,无不被青衫医拦在了门外。
这些豪门一听说是闹了鼠疫,请他们进来他们也不肯,纷纷闭门塞户,又是蒸衣服又是撒石灰,就怕那小虫瘟神登门。
“现在东宫外邸的钱粮可充沛了?”
朱慈烺接过姚桃报表,随口笑问道。
姚桃之前表现出来的不负重压,说明这女官的确是站在东宫的角度上再思考问题。否则以她一个正七品的女官,从宫内支领俸禄,完全没必要为东宫手头紧而发愁。
“是,殿下英明。”姚桃抑制着自己内心中的恐惧,奉承道。
“英明谈不上,”朱慈烺审视着数据,“不过就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罢了。成国公府上起出来的金银统共才十七万两啊……会不会少了点?”
“殿下,连湖底的那两箱银子都起出来了,该是没了。”姚桃道:“就是不知道那几处外宅中还有没有私藏的地窖。”
“你先安排人把成国公府上的田产、宅院卖了,换成银子。”朱慈烺的指间在簿册上划过,同时将每一个数字存入脑中。他道:“现在银子是最重要的,有了银子首先在兵士的伙食上加以改善,进一步加大jing粮和肉、蛋的配给。”
“是,殿下。”姚桃已经麻木了,直到她接回簿册,方才想起现在一般兵士的ri常配给已经有三两肉、两个蛋,军官和训练尖兵还有额外加餐,这ri子过得简直比寻常地主都要奢侈。不过她可不会故作小人,反正这银子来得快。
“姚桃,我发现你最近有些憔悴,问对上常有记不住数字的事,可是睡得少了?”朱慈烺突然问道。
“奴婢罪过!”姚桃惶然下跪,心脏登时跳到了喉咙口。
“起来说话。”朱慈烺平声说道,并无贬斥的意味:“人的jing力有限,脑力也有限,时间短时看不出来,时间一长肯定吃不消。出宫将近两个月,你们财务科一天休息也不曾有过,恐怕不止你一人会疲敝。”
“奴婢回去之后……”
“不,”朱慈烺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分班休息,硬挺着干活非但效率低,还容易出错。”
“这……殿下交代的事,奴婢们不敢不尽心尽力。”姚桃道。
“多从民间招些有经验的账房,让他们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朱慈烺道:“将工作分类,重要的数据不要让他们接触就行了。”
女官之中本来也是分年资的,并不是每个管账女官都能看到重要的财务数据。这种后世企业保密规范,在如今的大明其实十分普遍。再加上深入骨髓之中的等级制度,实施效果远比后世更好。
“奴婢明白了。”姚桃应道。
“你以后就称臣吧。”朱慈烺挥了挥手道。
“谢殿下恩典!”姚桃心头一颤,连忙谢恩。
宫中只有资历深、等级高的内官才能称臣。由太子殿下亲许称臣,这无疑是一枚勋章。别人且不说,看那个东宫典玺田存善,他敢在太子面前称臣么?
等姚桃出去,刘若愚方才进来秉道:“殿下,宫中派人来了,因为要给陛下回话,所以不敢进来。”
“就说成国公府上鼠疫猛烈,我身在其中,必须隔离一段时间,不能入宫请安了。”朱慈烺淡淡说道,又问:“朱纯臣的遗表改好了么?”
“改好了,吴伟业就候在外面。”刘若愚道。
“好,让他进来。”朱慈烺抬起手臂,晃动两圈。
刘若愚小步紧走出了书房,不一时便见吴伟业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进来。
朱慈烺见状微微皱眉道:“这么点小事都要拖一夜!真不知道你这榜眼是怎么考出来的!”
吴伟业通宵未眠,闻言委屈得鼻头发酸,几乎要泫然垂泪。他将朱纯臣的“遗表”奉上太子案前,嘶哑道:“请殿下过目。”
朱慈烺这才展开表文,从头读了起来,只看过一半,便合拢不读,吓得吴伟业以为这次又没有通过,整张脸都抽搐起来。
“行了。”朱慈烺没好气道:“算是勉强能用吧。我真想不通了,你吴伟业也算是天下有数的才子,怎么让你写个能入眼的东西就那么难?我都说得很清楚了,只要让他说:府上鼠疫厉害,愿意将全部家产奉公赈灾,你之前给我东拉西扯那么多废话干嘛?”
——事有前因后果,哪里有无缘无故就闹鼠疫捐财物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东宫的声誉么!
吴伟业yu哭无泪,只得低下头道:“微臣知错了,ri后行文必当以俭省为要。”
“好了,让他拿去抄一遍吧。”朱慈烺放缓了口吻道:“你也可以下去睡一会儿。”
吴伟业总算松了口气,应声而出。
在门外还有萧陌等一干东宫侍卫营的武职等候召见,其中大部分也都是通宵未眠的,不过这些人riricao练,身体远胜于吴伟业那般的书生,看起来还是一副jing神抖擞的模样。
吴伟业从他们身边走过,突然觉得奇怪:为什么尚未长成的太子殿下也是一副不知疲倦的模样,一晚上不睡仍旧如此jing力充沛?
在这方面,朱慈烺并没有什么秘诀,只是单纯地喜欢工作。
他前世所在的企业曾聘用过一个外籍副总裁。那位副总裁入职当天就对时任人力资源部总监的朱慈烺说:“我是个工作狂,我喜欢加班,希望你能配合我。”
一个月后,这位外籍副总裁向总部提出了辞呈,临走前对朱慈烺幽幽说道:“像你这样加班是不人道的……”
&是武将中最后一个进来的,并不与人交谈。其他人也只道他要例行汇报每ri的奖惩之事,也不与他说话。在其他军官眼里,军法官原本就是狐假虎威打小报告升职的小人。
&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在他病发之前,还要进一步对他进行拷问,尽量多挖出点现银来。他家与张家、徐家轮流掌管京营,可以说内帑的一大半都在这三家手里,断然不会只有区区十七万两。”<应声道。
“还有,”朱慈烺点着自己的额头,“军法部要和十人团渐渐分开,以免泄露秘密,伤了军心士气。”
&nbs将太子发下的《条例》用自己的语言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铭记在心,深刻领悟。
朱慈烺果然很对此十分满意,连连夸了两个“好”字,和颜悦se道:“如今工作还有什么难处,都可以直说。”<略一迟疑,略略整了整语句,道:“财务科最近一直在探查我军法部的开销。卑职虽然行得端正,但十人团那边照殿下的意思是给的双俸,每次有优质消息还要给奖金,这笔开销实在无法入账。”
朱慈烺合掌放到唇边,轻轻按着干燥的嘴唇,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道:“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我来处理。”<如释重负,深怕财务科也有一个“十人团”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也曾用过线人,却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做些背地里的事竟然如此压抑痛苦。<走出太子书房的时候,被接近中天的太阳晃了一下眼。他抬手搭在眉上,作了个凉棚,望向天ri,心中慨然叹道:何时才能再过上阳光之下的ri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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