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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与澹台明珠在唐门待了半月,便向唐门诸人辞行南下,朝巫郡进发。唐门诸人将易天行二人送至门口便纷纷回府,唐青瑶却依依不舍地继续送行。易天行一路默然无语,不紧不慢地走在大道上,青草的芬芳夹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至,身后又传来阵阵幽香,令他心情宁和愉悦,生出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不要停息的感觉。唐青瑶俏首低埋,心中满是愁肠别绪,用玉葱般的手指将两根辫子绕了又放、放了又绕,也不说话,紧紧跟随在易天行身后。澹台明珠则背着包袱,远远的落在后面。三人就这样走了十余里,易天行终于狠下心肠,停下脚步,开口道:“青瑶,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送别徒生感触,于事无补,回去吧。”
唐青瑶幽幽地瞥了易天行一眼,道:“你就不能留在我们家么?”
易天行微微一笑:“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的路途。唐门虽然雄霸西川,对抗朝廷仍然力有不恃,而且,我也不想连累你们。青瑶,人生本就聚散无常,你不要太执着了。放心吧,我离开蜀州前,一定会来见你一面。”
唐青瑶娇躯一震,双目透出疑惑的神情:“你要离开蜀州?”
易天行点头道:“会,但不是现在。我要先在巫、蛮两郡寻找可靠的盟友,播下元世盛败亡的种子,然后我才能安心离开蜀州。”
唐青瑶不解道:“你如果能找到盟友,还离开蜀州干什么?”
易天行徐徐道:“短时期内没有人能抗衡元世盛,所以我就算有了盟友,留下来也没有多大作用,反而容易招其所忌。我若离开蜀州,元世盛便不会集中精力在剿灭巫、蛮诸族上面,嘿嘿,在他眼中,那些不过是群蛮荒野人而已。不过当他志得意满,欲图大展身手的时候,我会回来的。”说着话音一顿:“当你听到刘家倾覆的消息,最好劝告凌霄叔带领门人避入荒野,千万不要与元世盛硬拼。”
唐青瑶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认为元世盛能剿灭蜀东刘家?这是不可能的!刘家在蜀东屡世经营,势力根深蒂固,非比寻常,朝廷亦要通过他们才能控制蜀东三郡;而且瑶郡与蜀道入口相接,刘家的军队可以直接攻击剑门,你应该知道蜀道十二门虽然坚险,但是防御体系是有所侧重的,从蜀州进攻要容易突破得多,届时他们连通神、蜀二州,见势不妙,很可能与虞国勾结甚至投靠,到时候引狼入室,蜀州危矣。”
易天行淡淡地道:“元世盛此人心思细密,他如果要铲除刘家,定然有必胜的把握和周全的谋划,一旦发动必挟雷霆之势,刘家能苟延残喘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两线出击的能力;至于虞国,早已经不是卢勇在日的模样,自己顾好自己再说吧。不过现在说这些你未必会信,能与不能,届时自知,现在多说无益。”忽然一眯左眼:“你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勤习武技,下次见面的时候别被我抛得远远的。”
唐青瑶作了个鬼脸:“呸,不要脸,你别被我打得满地找牙才是真的!”
易天行悠然一笑,转身离去,高举手臂在空中摆了摆:“送行千里,终需一别,不若就此别过,来日再见。”易天行与唐青瑶停下说话的当儿,澹台明珠已经跟了上来,悄然站在易天行身后,现在见到易天行动身,也即大步前行、尾随而去。
唐青瑶知道易天行不想自己再送,只得在其身后扬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蜀州?”
易天行的声音逐渐远去:“不知道,快则两年,多则五年,反正我得在元世盛铲平刘府之前离开蜀州。”
唐青瑶跑前几步,大声道:“你可不要忘记今天的诺言啊!记得来看我!”
易天行停下身形,却没有转身,柔和的声音遥遥传至唐青瑶的耳中:“我不会忘记的。在唐门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我会怀念你们的。”骤然声音一提:“我送给你的金蚕蛊,你千万不要忘记喂食,它们未成形的时候很容易饿死的!”
一阵疾风吹拂,绿柳扬丝,飘起满天飞絮,唐青瑶望着远处缩成小黑点的易天行,怔怔地流下两行清泪。
易天行与澹台明珠一路急行,丝毫没有考虑行程,以致错过了住宿之所,来到滇郡南面的一片荒野地带,只得就地扎营。易天行搓动双掌,然后向地面一推,一道煦暖的真气登时透体而出,片刻间已经烘干一片草地。
易天行见状,徐徐收回双掌,接着示意让澹台明珠躺在干草堆上,自己坐在旁边:“睡吧。”
澹台明珠连忙道:“主人你睡这里,奴婢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
易天行微微一笑:“睡吧,别客气,我是太懒,否则可以再烘干一堆草的。”一面说话,一面躺在草地上:“我妈说男人应该让着女孩子,否则长大了讨不到媳妇的,呵呵。”
澹台明珠俏脸微微一红:“主人……”
易天行仰望星空,淡淡地打断澹台明珠的话语:“澹台姑娘,你要记住,我不是你主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澹台明珠急声道:“奴婢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主人为什么……”
易天行挥手止住澹台明珠:“别急!听我说!”炯炯的目光透射着锐利的光芒:“我没有拒绝耶律红花,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摆脱他的控制。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你,一方面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另一方面是因为我需要帮手,无论你是否我的朋友,我都需要你的帮助。”
澹台明珠感觉到心中空荡荡的一阵失落,怅然道:“主人。”
易天行悠悠地道:“我家世代游侠,自从百圣末期,与元霸抗争至今,已经三千余载,我们家从来没有人任仕或者拥有奴仆。对我们来说,这世上的人本就是平等的,我们不向任何人屈膝,亦不会要求任何人向我们低头。这世界上,我会有亲人,会有朋友,会有敌人,会有不相干的人,就是不会有主人或者仆人。嘿,我外公乃是珠宝巨贾,我母亲的陪嫁也并不寒酸,可是至今我们家没有雇佣过一个仆役,我敢让老爹知道我收女婢,不被他拆骨抽筋才怪!”说话间转头望向澹台明珠:“我很感谢这些日子来你对我的帮助,但是我真的是把你当作朋友,希望你别认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把我当朋友;如果不行,我也希望你不会把我当仇人。明日我们便分道扬镳吧,我要对自己的选择做一个交代;你也该去找寻你自己的未来。记住,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朋友也好,敌人也罢,再不相干也无所谓,你都不会是我的婢女,而是一个可以自由主宰自己人生的人。”
澹台明珠迎上易天行的双眼,喃喃地道:“我还是不明白。按照我们栗野族的风俗,做一名忠心的仆人,是最大的荣耀;被主人抛弃,是莫大的耻辱。但是你说的话又好象很有道理。”
易天行嗤道:“我说的当然有道理。你们族人有病,这种蠢话不用想也是那些掌握权力的人编出来骗人的,一代一代的宣传强化,便成了所谓风俗。嘿,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具有自己的思想,权威的训诫与风俗习惯,都只是一种外部影响,对其赞同或者反对,要靠自己去辨别。你自幼跟随耶律红花,所受的教导无非是成为他的爪牙,而非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你原来根本没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你要学会用自己的心、而不是耳朵去体验这世界。”
澹台明珠沉思片刻,叹气道:“也许你说的对,不过我还是要好好想想。”
易天行哑然失笑:“呵呵,随便。你能自己分析我说的对不对,便已经接受了我的观点。”
澹台明珠奇道:“你不怕我反对你吗?”
易天行避而不答,惬意地伸展开四肢,平视着满天繁星:“你学我般躺下,看看夜空。”
澹台明珠闻言,应了一声,躺了下来,仰望天空。是夜云淡风清、星河璀璨、明灭生辉,澹台明珠看着灿烂的夜空,心神一阵宁静,不由赞叹道:“好漂亮!”
易天行嘴角微微一翘:“你以前没有看过星空吗?蜀州虽多云雾,少有如此景象,你的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澹台明珠摇头道:“我以前多数时间都在山洞中度过,没有见过星空。”说着露出甜甜的笑容:“想不到星空这么美丽!你看,南边那八颗红色的星星好亮!”
易天行闭上眼睛:“火德八星本就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说罢便不再言语,静静地享受着温柔的夜风。
澹台明珠目不转睛地望着星空,整个心神沉浸在由兴奋与平静这两种格格不入的情绪交织的奇怪氛围之中,久久不能自拔。不知不觉间,天空中央渐渐升起一颗紫红大星,光泽暗淡,在繁星照耀下极不显眼,若非澹台明珠眼力甚好,几乎看不出来。澹台明珠连忙招呼易天行:“喂,易公子,你看!”
易天行并不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道:“赤曜星升上中天了吧。”
澹台明珠一愣,接着道:“是啊,有颗不太明亮的紫红星辰出现在天空正中,你怎么知道?”
易天行猛然睁目,撑起身子:“这只是很普通的天文而已。天文学术由赤帝创立至今,已经相当完善了,我只不过看了些这方面的书,知道一点。”
澹台明珠羡慕道:“易公子你比我还小,却懂得这么多知识。”
易天行笑道:“我若非有好的父母、好的老师、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懂这么多。环境不同,获得知识的机会也不一样,你若生活在我这样的家庭,懂的比我只多不少。”
澹台明珠道:“可是我听说赤帝族人的父母很宠溺子女,有钱有势的人家更是多出败类。”
易天行哈哈一笑:“赤帝族现在在其他民族心目中已经成为腐化堕落的代名词了吧?!”接着正色道:“溺爱子女,乃是人之常情。赤帝族人数之众,甲于九州,加上神州虞国行牧民之术多年,民智多昧,许多父母并不懂得教育子女,一味任凭护犊天性,才会造成现在的状况。但是说到文明之鼎盛,九州之内,仍然以赤帝族的文化为首。我们蜀州百家齐鸣,最重要的根基仍然建立在赤帝族文明之上;只不过虞国施行思想禁锢多年,倒叫赤帝一族被其他民族给看轻了。”
澹台明珠望着赤曜星渐渐变亮,提高声音道:“易公子,你快看,赤曜星变亮了!”
易天行微笑道:“我看着哩,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看星空吗?”
澹台明珠摇头道:“不知道。”
易天行悠然道:“因为当天空布满星辰的时候,它是最迷人的。”澹台明珠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易天行继续道:“在远古星族传说中……”
澹台明珠奇道:“星族?”
易天行淡淡地道:“那是个很古老的民族,传说中崇拜星辰并且最早观星的民族,不过星族的观星术停留在天人交感的蒙昧状态,几近巫卜,没有形成学术体系。据说当年赤帝便从星族那里得到星辰方面的知识,并且将其发展成天文学术、倚之制历,成为现代文明的始祖。不过赤帝师从星族之说仅见于野史,未经公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虽然神州史官早已经背离了赤帝设立记史之举的真正用意,多以曲笔讳言为务,所载不尽不实;但是赤帝族野史更加混乱,牵强附会甚至任意虚构者,不一而足,所以也不见得是实事。当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星族的存在,极有可能是真的。”说着微笑道:“起码我认为是真的。只是在赤帝族崛起后,星族便渐渐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寂灭无闻,没有留下太多记载,也没有太多人关心。”
澹台明珠道:“一个民族怎么会说消失便消失呢?”
易天行冷冷一笑:“一个强大民族的崛起,便是其势力范围内其他弱势民族的灾难,嘿嘿,除了杳无人烟的幽州,其他诸州都有许多民族存在,惟独神州只有赤帝族,你真以为神州只产赤帝族人?”
澹台明珠一呆,随即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垂首低声道:“明白了。”
易天行笑了一下,接着道:“星族认为地上每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星辰,天上有数不尽的星辰,地上有道不尽的人生。他们还认为人的能力越强,对应的星辰就越亮,他们的观星术大抵就是依靠星辰来确定世间的英雄,呵呵。我虽然不相信这种邪说,不过我赞同他们的观点,夜空中没有相同的星辰,大地之上亦没有相同的人。星辰各自散发着各自的光芒,照耀漆黑的夜空;人各自拥有各自的人生,构筑成整个世界。没有任何星辰能够以一己之光,照彻天地;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主宰天下。即便强如天魔,也终究在众叛亲离中消亡;才如元霸,也需群雄辅佐,方能成就大业。天空不会属于一颗星辰;大地不会属于任何个人。”澹台明珠听得天魔之名,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说话。易天行话语微微一顿,接着道:“所以你反不反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拥有了你自己的思想,你令你对应的星辰发出自己的光芒。”
澹台明珠颤声道:“明月可以照亮整个天空。”
易天行幽幽地道:“所以月有圆,也会缺。这世界根本没有完美的东西,有所长,必有所短。星辰虽然没有月亮明亮,可是却恒古不变,永远是那个样子。盛极必衰,乃是天地间不易的至理,所以酒盈则溢、月满则缺。唉,其实明月何尝不是特殊的星辰,只不过是令群星失色的星辰而已,大概能配得上它的,唯有赤帝、灵帝、天魔、太圣仙君这样放眼九州百族、千年不遇的天才了。”接着转头对着澹台明珠:“你为什么声音发颤?冷吗?”
澹台明珠摇头道:“不冷。”略一迟疑,才道:“真的有天魔?”
易天行叹了口气,目光中透出神往之色:“人作到天魔的份上,可以死而无憾了。”说着目光一敛:“当然有天魔这个人,不过你怕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澹台明珠道:“可是听说当年群魔叛乱,围歼天魔于诛天岭。天魔虽然强绝九州、睥睨古今,到底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与整个魔族抗衡,最终苦战落败,身死魂消,但是他在临死前以绝**力,分化元神,漏出一缕残魂,并施以他最恶毒的诅咒,拼将神识尽失,将其炼成有形无质、永世不灭的天魔劫。他的元神虽然毁灭,力量却并没有完全消亡,反而越来越强,凭着气机感应,一直在残杀修道将成的修道者以发泄当年众叛亲离、神形俱灭的怨气,历经千年,不改其衷,成为修道者心中最大的梦魇。”
易天行嗤道:“那也是魔教徒和魔族人的事,而且我觉得事情并不如此简单,不过我对天魔的事了解也不多,嘿嘿,事不关己,别乱想了。普通修道人的魔劫,是因为功力精进激起诸天魔界的感应而起,跟天魔没有什么关系。天魔劫只针对练习魔功的人,只是天魔威名太盛,大家以讹传讹,说得恐怖万分,其实不过自己吓自己罢了,你不用理会的。”
澹台明珠犹豫道:“这样啊。”
易天行微笑道:“你以后功行精进,自己就可以确定此事。”
澹台明珠沉吟片刻,面色稍和,强笑道:“也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每次听到天魔便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
易天行道:“不要紧,我能理解。在各族传说中,天魔都是不可抗拒的恐怖存在,你听多了,自然会种下心魔,随着你功力的进步,你会逐渐增强信心的。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任何艰难困苦都是自找的,你想通了,便会发觉有没有天魔并不重要,有他,你也没有后路可以退缩;无他,你也不会得益半分。”
澹台明珠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驱除一般,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易公子说得不错,无论有没有天魔,我都没有退路的。”说着仰望夜空,半晌不语。易天行也不打搅,也跟随着她望着天幕。也不知过了多久,澹台明珠忽然道:“星空真的很奇妙,可以令人收敛心神、使心情平静下来。”
易天行颔首道:“你看多了,会发现星空更多的奥秘。”
澹台明珠道:“可是我不明白,赤曜星为什么会越来越亮?”
易天行笑道:“赤曜星的光芒不会变,不过它能吸收和反射其他星辰的光芒,所以会让你产生越来越亮的感觉。人也一样,人力有时尽,吸收前人的知识和借助别人的力量才令自己更强大。”声音忽然一转,变得柔和起来:“心境平和了吗?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澹台明珠闻言,只觉一阵倦意袭来,无可抗拒,眼皮发沉,不由昏然睡去。易天行待澹台明珠睡着,将身体一侧,背对着澹台明珠闭目睡去。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射至人间,易天行便已经醒来,入目的是面前一丛挂着晶莹露珠的青草,青草后面是如海棠春睡的澹台明珠。
易天行悄然起身,跑去摘了些野果,回到睡觉的地方,发现澹台明珠已经起身,一张红馥馥的脸蛋在朝阳映射下分外娇艳。易天行扔过去一个黄澄澄的果子:“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澹台明珠伸手接住,点头道:“好。”
易天行走了过来,坐到澹台明珠身边,将采集的野果往地上一扔,抬头仰望着澹台明珠:“想好以后的去处了吗?”
澹台明珠咬了口果子,也坐了下来:“唔,我决定先去神蜈门查清楚我的身世,然后找个地方钻研蛊术。易公子什么时候需要我,我便前来助你。”
易天行道:“好,我便陪你去趟神蜈门。”
澹台明珠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易公子昨夜不是说过我们今日便分道扬镳吗?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是忙自己的事吧。”
易天行挠了挠后脑,面色微红,感到脸上一阵发烫:“我说过吗?不可能吧?”
澹台明珠佯怒道:“不许耍赖,你昨夜明明说了的!”
易天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好,我不耍赖,我是说过。不过我昨天夜里是为了说服你作一个拥有自我的人,一时口快,说漏了嘴,你不必当真的。其实我现在还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们做伴也不错。”
澹台明珠沉声道:“我的事我想自己解决。”易天行正欲再说,澹台明珠已然大声道:“如果公子当我是婢女,奴婢自然听主人的吩咐。但若易公子只当我是朋友,便请尊重我,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们栗野族人是有尊严的,我虽然本领不济,也请公子不要轻视我。”
易天行张大了口,却找不到说的,尴尬的闭上嘴巴,半晌才道:“好,我不勉强你。不过你如果需要帮助,记得找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金色小蚕递给澹台明珠。
澹台明珠惊声道:“金蚕蛊!”接着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金蚕蛊,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
易天行笑道:“这虽然也算金蚕蛊 ,但是与你心目中的金蚕蛊还有区别。金蚕蛊母成形而孕,一共可以产三次卵,孵化出来的都是金蚕蛊,但是只有当这些金蚕蛊分食其母,才算真正成蛊,才可以炼成蛊中之王。金蚕蛊母第一次产的金蚕蛊,我已经留给了耶律红花,虽然跟他的期望不同,站在我的立场,也算把我答应的事情给了结了,总不能把金蚕蛊母也给他、让他真正炼成蛊中之王吧,嘿,守信虽然重要,我也不能把命搭上;第二次产的金蚕蛊,我送了大半给唐青瑶,以补偿她为救我而失去的附骨金蝇,不过我自己留了三十六只金蚕蛊,以自己精血培养,虽然没有食用金蚕蛊母,不能炼成蛊王,但是亦能飞行绝迹、百劫难侵,而且与我心灵相通,可以送给朋友,作为报警之用。你就别客气了,我尊重你,你也应该接受朋友的关心和帮助,对吧?”
澹台明珠眼中泪珠盈盈,哽咽道:“谢谢。”说着接过金蚕蛊。
易天行笑道:“其实你还可以用心血祭炼它,这只金蚕蛊虽然未尽全功,比起其他毒物,仍然要胜过一筹。”
澹台明珠点头道:“我知道了。对了,金蚕蛊母什么时候第三次产卵?”
易天行悠然一笑:“金蚕蛊母已经与我心灵合一,什么时候产卵是由我控制的。我现在蛊术不够火候,炼金蚕蛊力有不逮,先不管它,等我具备了炼金蚕蛊的能力和时机,我再让它产卵不迟。”
澹台明珠闻言松了口气:“还好。我真怕你现在炼蛊。”
易天行笑道:“我好歹也学过蛊神经,功力不足、贸然炼蛊的下场,我亦深知,你就别替我担心了。三个月后,六月地旬一,你记得到巫郡通觉寺来找我,我有好东西送给你。”说着声音一顿:“神蜈门多半不是什么好路数,不但小心他们暗算,还要小心他们骗你。万事小心,事事求证,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还有蛊宗方面,耶律红花此次没有达成目的,不但多年苦心付诸流水,还白白便宜了我,兼且上了我的大当、导致残废,肯定恨我入骨、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而且以他的个性,定会迁怒于你,所以你如果碰上蛊宗的人,避之则吉。特别要注意的是蒙术,这老头本领甚高,人虽然不错,但是对耶律红花一味愚忠,遇见他千万小心。还有瘴琥这小鬼和乌颉禄,前者虽然年纪尚幼,但是资质很好,性又狡诈多智,此次耶律红花未能斩草除根,恐怕已埋下异日之祸;后者功力之高,尤在蒙术之上,这两个人现在疲于奔命,而且与耶律红花仇深似海,在解决他们与耶律红花的恩怨之前,当不会故意来找你。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凶残成性、睚眦必报的人,遇上了也非好事,最好见了就跑,别跟他们纠缠。再有就是符公颜功力也在你之上,不过他已经与耶律红花离心,当不会为难你。至于蛊宗其他诸人,我倒不怎么担心,即使你打不过,要逃走却也没有多大问题。”
澹台明珠将头一偏,娇笑道:“自公子教授我轻功口诀以来,我的轻功进展迅速,嘻嘻,我觉得过不了多久,连蒙术、符公颜也追不上我了。”
易天行肃容道:“自信是好事,但是千万不要轻敌。就算我碰上蒙术或者符公颜,也没有十足把握在轻功上能赢得了他,你最好别自恃过高,需知小心能驶万年船。”
澹台明珠收敛笑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易天行抓起几个野果,站起身来,未语先笑:“呵呵,好,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澹台明珠连忙起身,拉着易天行的手臂:“你现在就走?”
易天行道:“既然要各走各的,多待一会儿,少待一会儿,都没有什么分别,不如就此各奔东西,三月后再见。”
澹台明珠急声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送我什么东西?”
易天行扬声大笑:“天机不可泄露,呵呵!告辞了。”说着将手轻轻一翻,已经挣脱澹台明珠的掌握,顺手拿起自己的包袱,挎在手臂之上,右臂高举,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南走去。
易天行辞别澹台明珠,一路昂首疾行,只觉天地广阔,尽在自己脚下,不禁意气风发,放声长啸,顿时声彻云霄,宛若九天凤鸣,似乎在以清越高远的啸声告诉苍天,他的巫郡之行,已经势在必行,再无滞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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