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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地旬五,正是中秋佳节。天偏偏下着蒙蒙细雨,连绵不绝,明月被乌云笼罩,没有一丝光亮。易天行坐在窗前,听着窗外雨打芭蕉,就着一盏油灯看着天毒子传给他的百毒真经,心绪却怎么也不能平静。自从三年前玄天机夫妇与申子建、天毒子、磨镜老人五人同赴幽州寻仙访道之后,易天行便自动辍学,独自在家自修。而玄玉娥在玄天机走之前便被蜀山派一个道姑接去,三年来音信全无。接着袁采薇、灵霄子、赤阳子也相继因为各自门派中的变故而离开蜀州,回神州去了。去年连易天行的父母兄长也到神州去了,临行前易连山告诉易天行玄天机算出蜀州三年内将生巨变,自己留下来必定在劫难逃,叫他一同离去,易天行却坚决不走,后来他外公古震说:“人生是自己选择的,天行若死,是他咎由自取;若能熬过此劫,必成大器。我已风烛残年,不会离开老窝去避祸,老五也说不走,就让我们照顾天行吧,我一日不死,我就不信有人可动我外孙一根毫毛。” 易连山夫妇才无奈带着易归藏离去。易天行将此语告诉几个好友,他们的父母竟无一人相信玄天机所言,尽皆一笑置之。当年除鳄蛛的十人,都由是役意识到自己的内力不足,这三年俱都刻意苦修,功行日深,尤其易天行这几年除了每旬与朋友小聚片刻,足不出户地潜心钻研几位恩师所留的秘籍,又借碧血丹枫叶之助,苦练玄功,学识功力俱都大进。今天是中秋,易天行亦在钻研武学,但不知怎么总静不下心来,终于停止看书,拿起放在桌上的白玉剑,顺手将书揣在怀中,便要去外公家过节。他对玄天机一向信服,所以自从知道将有变故发生后,随时都将重要物品带在身上,白玉剑更是绝不离手三尺之外。
易天行尚未出门,便听得四面墙外均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竟似乎有千军万马将易府重重包围一般。这时正门传来敲门之声,他知道该发生的事情终于来了,虽然不知是何变故,但亦凛然不惧,当下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开了门,却见元世盛一身戎装,站在门口,再无他人,但易天行却清楚地感到附近埋伏了不少好手,随时可对自己进行致命一击。
易天行将元世盛请进屋,替他斟好茶,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道:“元兄为何屈尊至此?”
元世盛不答,却突兀道:“你对蜀中朝野各势力有何看法?”
易天行一愣,随即答道:“朝中武将有四位大柱国各自统兵千万驻守蜀郡四方、保卫京都;十二柱国各帅其部百万雄师分管其余西、滇、巴、郡、北、代、南、蛮、东、瑶、白、桂十二郡;大司马统管军队调遣,直辖蜀道剑、龙、玉、夔、雷、霄六门总兵,蜀州六门十三郡的兵马均须有皇上和大司马的两片虎符合一才能调动,平时势力分散而互相牵制;文官以大丞相为首,设吏、农、工、商、律、户六司,各自管辖任官、农业、工匠、商贾、法律、户籍之职,其中吏司长程稽管升迁官吏、律司长宫子酷管赏功刑罪,在朝中党羽最多;民间蓉城首富万贵门客甚多,其中颇有不少才智之士,又有敌国之富,不可小视;琅环仙府众师长各有才学,军政要人多出于门下,在朝野均有极大影响力;蜀中四大武林世家,西川唐门素不干涉政事,虽独霸一方,但势力止于江湖,无甚威胁;巴山顾家衰落已久,但近年来高手辈出,看来他们以前在韬光养晦、储蓄实力,已图重振家风;龙门李家虽然近来少在江湖上行走,但老一辈的李氏三雄尤存,仅此已可知其实力不弱;滇郡花家素好吟风弄月,不喜在外走动,唯此反显得高深莫测;此外蜀东刘家雄霸三郡,财多势广,族人众多,一门连出二位大柱国,权倾朝野,在瑶、白、桂三郡无异于土皇帝。”
元世盛听到最后一句,眼中厉芒一闪而逝,道:“若有人拥有两位大柱国、十二位柱国、蜀道六门总兵、六位司长之助,又有万贵、巴山顾家、蜀东刘家的全力支持,琅环仙府大部分老师和龙门李家的合作,在蜀中何事不可为?”
易天行暗叹一声,抱拳道:“草民易天行参见二皇子。”
元世盛冷冷地盯着他,半晌才笑道:“难怪卫老直道天行才智过人,可为股肱。你若助我,以后必定位极人臣,成就不世功业。”
易天行冷笑道:“先助你弑父诛兄,夺取皇位,然后兔死狗烹,罪诛九族。”
元世盛双目精光大盛,狂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志在一统九州,此岂是一世之业,待到成功之日,已是你我后人承我辈余荫之时,你一生也到不了功成身死的地步,还有何提防我加害的必要。”
易天行淡淡道:“二皇子认为我是可以以利驱、以威服之人?”
元世盛笑道:“怎么可能。”
易天行仍是淡淡地道:“卫老也一定如此认为,他一向厌恶这种不可利诱威逼之人,认为这种人难为君用,其罪当诛,又怎么会向你推荐我呢?二皇叔要篡位,收买重臣及稳定军心所费甚多,一定会向城中富户索要钱粮,我外公性格刚愎坚毅,一定抗命,必有灭门之祸。二皇子已有必杀我而后快之心,又何必惺惺作态。”
元世盛嘿的一声,负手转身向大门走去。易天行匆匆拿起一支毛笔,跟在其后,心中焦急万分,却知道自己自身难保,若不能平心静虑应付,立时便有杀身之祸。
只听元世盛悠悠叹道:“我早知道你不会为我所用,我们朋友一场,也不是白交的。你可知道我父与我商议大计时,我心内有多犹豫,我并非害怕谋反失败,而是想到你们这些朋友会不耻我的为人,心中充满了愧疚不安,后来终于是利益占了上风,决定与我父携手起事。大伯年老,太子元世豪奢谈仁义,非兴国之君,在位必定令国势衰落,为人所图,不若让我代之,以逞平生之志。在我作出决定之时,我便知道我已永远失去了你们这些朋友,所以……”元世盛忽然厉声道:“我决不容许你们再活在这世上!我刚才想趁你放松警惕时,将你击毙,这样你会少去不少痛苦,你自己卖弄聪明,就别怪我了!”
易天行眼睁睁望着元世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路上竟找不到破绽出手,便扬声道:“二皇子慢走,请恕天行不送。”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漫天箭影像生了眼睛一般向易天行落脚之处射来。
元成都独自一人坐在养亲殿中,斥退了所有的侍卫和太监,喝着闷酒,顾盼间亲人俱都不在,心中颇感凄凉,不禁心潮起伏:“自从皇后逝世,朕就再没立后之想。日前京城南郊有盗匪作乱,三弟成功带着太子和两个儿子去剿灭,至今未归。太子太柔弱了,也该去军中磨练磨练,立点军功,否则自己死后,恐怕不能顺利掌握兵权。二子世杰不成器,浪荡成性,不知道又到哪里鬼混去了,中秋也不好好在宫中陪陪父皇,想起来不免痛心。二弟成邑自从朕登基,便与朕疏远了,不到戌时是不会来的。朕也太对不起二弟了,当年起兵反叛芙蓉王朝,是二弟首倡,二弟少年时任侠好义,广纳门客,结交豪杰,起事后二弟门下功勋卓著,位列一品的便有七个柱国、三个蜀道总兵、五个司长,二弟自己亲身单骑,甘冒奇险,赴蜀东说降刘家,使蜀州至少免受五年刀兵之苦,而令国家多了两位大柱国、三位柱国、一位司长,功高盖世。但立国后,二弟便称病请辞兵权,朕居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二弟是想试试朕的心意吧,但朕亦是无可奈何,国中重臣大多为二弟朋党,蜀东刘家又是他说降的,与之亲近,自己怎么也不能不防。二弟两个儿子很有才能,以后当叫三弟好好栽培一下,再给他们一些官职,这样也算给二弟一点补偿,世勋仅有柱国之才,世盛恐怕有大司马之能,不过还是让他当大柱国吧,否则便不好控制了。”正思量间,门外传来声音:“臣元成邑携子叩见皇上。”
元成都尚未回答,元成邑已经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七、八个人,元世勋亦在其中,元成都怒道:“二弟!你想干什么?”
元成邑阴笑道:“来给大哥送上中秋礼物,再向皇上索要一点我应得的东西。来人,快将礼物拿出来,别叫皇上久等。”后面立时走上一青衣少年,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元成都道:“什么东西?”
元成邑道:“大哥不妨打开看看。”
元成都手一挥,手不沾盒,劲气到处,盒盖便已打开,内里赫然是二皇子元世杰的人头,元成都气得双手发抖:“为什么杀他?”
元成邑道:“此子不孝,中秋佳节不在宫中陪父皇,却在青楼厮混,大哥不好管教,我这作二弟的只好替大哥除此劣子。还有三弟与太子密谋弑君夺位,臣已着人替皇上铲除。国事繁忙,皇上请下昭退位,让臣弟为你分忧。”
元成都一声怒吼,一掌劈出。
夏大柱国府,夏敬刚叫女儿去请古炎父子过来,一同过节。就见刘忠、刘义带着儿子拜访。夏敬与刘氏兄弟虽同殿为臣,但向来气味不投,无甚来往,今日到访,实出意料之外。只见刘忠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满脸赤须如火,锦衣玉带,身后随从拿着他名震蜀州的独脚铜人。刘义身材矮小,面青无须,打扮非僧非道,长袍之上满是符录,右手持剑,乍看就像是江湖上混饭吃的抓鬼道士。刘彪、刘豹眉目间各与其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身材尚未定型。
刘忠走到夏敬跟前,不待其开口,便大喝道:“夏敬你可知罪?”
夏敬一惊,隐隐知道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不对在什么地方,冷哼道:“不知道。”
刘忠道:“你与大司马、前太子狼狈为奸,图谋不轨,我等奉旨前来捉拿。”
夏敬道:“胡言乱语,我要见皇上。”
刘忠面色一沉,喝道:“夏敬大逆不道,抗旨不遵,皇上有旨,杀无赦!”说完上前拿过独脚铜人向夏敬攻到,独脚铜人重逾百斤,在他手中却灵活无比,一偏一抖,便连点夏敬七处穴道。
夏敬正待取天雷槊迎敌,却见自己的儿子居然拿着天雷槊远远避开,只得一面躲避,一面怒道:“玉蛟,快将天雷槊给我。”
却听夏玉蛟怯怯地道:“父亲,投降吧,二皇叔不会亏待你的。”
夏敬刹那间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怒吼道:“我死也不会当乱臣贼子!”当下运起赤雷劲,双拳挥动,拳头竟似乎是精铁打就,与刘忠的独脚铜人以硬碰硬,居然若无其事。
刘忠道:“你昔年可以反叛芙蓉王朝,今日为何不归顺二皇叔?”
夏敬呸的一声:“当年是芙蓉王朝弃我,非我弃芙蓉王朝,末帝孟骊诛我族人在先,我方背之,今白象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当以国士报之。”
这时刘义剑一晃,散出九点剑芒,向夏敬背后刺去,夏敬感到后面冷风乍起,情知有异,急忙偏身闪过,已惊出一身冷汗,骂道:“卑鄙小人,凭你们就想取老夫性命,未免太天真了。”夏敬忽然觉得内息一滞,劲力立消,险些被独脚铜人打中。
刘义阴沉沉的道:“我们不行,有你宝贝儿子就成。”
夏敬瞪着夏玉蛟,怒道:“逆子,你敢向我下毒!”
刘忠大笑道:“不是毒,只不过是我们刘家秘传的化功散,你若不死,十二个时辰后便自然恢复功力了。”
夏敬只觉热血上冲,强运真气,不顾一切地冲向刘氏兄弟。
公孙相府,大丞相公孙祥与易昌两家人、言九天坐在一起进餐。自从两年前言九天寡母因病去世,公孙祥就将其收为义子,让他住在公孙相府。突然大门被撞开,冲进来一人,浑身浴血,披头散发,形同鬼魅,未至大厅便跌倒在地。公孙祥上前扶起仔细一看,竟是墨坚,不由惊呼道:“墨兄怎么会受如此重伤?”
墨坚嘶声道:“元成邑谋反,现在琅环仙府已经被他控制,我特来报讯。”
公孙祥骇道:“琅环仙府的老师竟然都支持元成邑?”
墨坚摇头道:“并非全部,但不甘屈服的人不多。事发突然,我们几个只好分头行事,白浩然已去古大柱国那里;无相大师去见夏大柱国;甄匡誓不舍白象王而去,已经赶往宫中;幽冥子去打探离蜀的途径。其他的人就别指望了。”
公孙祥道:“你二弟墨石呢?”
墨坚恨声道:“若非他暗算我,我也不会伤重如此。小心他手中的铁筒,内有极厉害的机关暗器。”
这时公孙云灭已吩咐下人关好门,自己去将公孙祥的寒玉萧拿来,递给公孙祥,公孙祥却径自从公孙云灭腰间拔出竹萧,道:“从今日起,你便是寒玉萧的主人。”
公孙云灭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哽咽道:“爹……”
易昌见状,亦将随身的碧玉宝刀递给易锋寒,易锋寒正待张口,易昌怒道:“拿着,都什么时候了,还推三阻四的,今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我们死在你面前,也绝不能悲伤愤怒,定要冷静,我年事已高,仅有你这一个孩子,你一定不可轻掷生命。你和云灭、九天年纪尚幼,人生才刚刚开始,活着就可以替我们报仇,一切以保命为重。”
这时碰的一声巨响,相府大门化作满天木屑,从那门口大洞中当先走来六人。为首的是雷猛,身高六尺,方脸短须,右手拿一根尺许短棒,正是雷家著名的火yao暗器霹雳棒。后面一人是卫非,相貌堂堂,长须及胸,面容严峻,双目闪着冷酷而智慧的光芒,手中一柄铁尺,正是他名震天下的量天尺。墨石一身布衣,站在其左,面貌与墨坚有三分相似,双手端着一个长约三尺的鸡蛋粗细铁筒。谷瑟白面美髯,十指修长,两眼似睁非睁,手捧瑶琴,一袭白袍,神态悠然,立在那里。张彦道服云屐,身影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颈绕青蛇,目闪蓝光,手握骷髅锤,骷髅头闪着蓝荧荧的光泽,尚未近身便觉邪气逼人。鬼辛子手长过膝,干枯瘦小。面色蜡黄,十指尖留着尺许长的指甲,乌黑发亮。接着后面涌出大队士兵,领军者铁甲黑袍,皮肤黝黑,瘦小精干,手握长枪,赫然是元成功一手栽培的大将―芙蓉城总兵凌千里,公孙祥心中一凉,知道大势已去,连元成功的嫡系军队都被元成邑收买了,芙蓉城再无可与之抗衡的力量。
凌千里微笑道:“皇上初登大宝,想请大丞相继续为国效力。”
公孙祥冷哼道:“你口中的皇上可是元成邑这逆贼?”
凌千里仍然一脸微笑,轻柔地说道:“大丞相不为朝廷分忧,却口出忤逆之言,就别怪我了。”说罢手一挥,雷猛便将手中霹雳棒掷出,公孙祥抱着墨坚飞身跃起,易昌、易锋寒、言九天及公孙云灭连忙起身遁出大厅,只听轰隆一声雷鸣,整个大厅竟被炸为齑粉,公孙、易两家家眷,不及躲避,立时尸骨无存。
公孙云灭等三个孩子怒吼扑上,却被公孙祥长袖一挥,即便挡住。公孙祥将墨坚递与易昌,道:“这几个孩子和墨兄就麻烦你了。今日动辄是满门不幸之局,你们三个跟着走,不许乱来!”
易昌将墨坚背在背上,道:“公孙兄珍重。你们跟紧点。”便带着三个孩子飞身跃过墙头,朝外突围。
雷猛等人随即想追去拦截,不料公孙祥竹萧舞动,化作七道碧影,同时向七人袭到,七人只觉眼前碧光眩目,寒气逼人,不得不放弃追赶,进行抵挡。易昌冲入士卒之中,空手擒拿,转瞬间便夺得一把朴刀,四人如虎入羊群,登时杀出一条血路。
雷猛七人虽武功高绝,但公孙祥不顾生死,全力进攻,七人胜券在握,当然不想与之拼命,一时间竟被缠住,无法脱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墨石自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以他们的身份,如被易昌四人逃脱,就算杀了公孙祥也是笑柄,便向后一跃丈许,跳出圈外,举起他新近铸就的飞星传恨,抠动机关,一蓬银星向公孙祥罩去,其疾如电。与墨石同来的六人刚才见过飞星传恨的威力,一见他后退,连忙跃出战团。公孙祥连忙晃动身形躲避,但这暗器又快又多,刚躲完一蓬,下一蓬又至,就像永无止境一般,终于被打个正中,仰面倒下。鬼辛子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前去查看,忽然公孙祥荷地坐起,一掌打在鬼辛子胸口,只听骨折之声不绝,鬼辛子立时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出三丈开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众人大惊,便待上前结果公孙祥的性命,却见公孙祥将竹萧放在嘴边,吹起曲子来。
沐月莲正在给父亲沐飞斟酒,忽然听到窗外一声怪笑:“共享天伦,好温馨啊,你们可曾想过有人因为你们终年在外餐风露宿,不得温饱。”
沐月莲父母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颤声道:“你终于还是找到了我们。”
那声音又从门口传来:“若不是元世盛这小子告诉我,我可能仍然为你们在外奔波。怎么不请老朋友进门吗?”
沐月莲心知是他们躲避多年的仇家,但不知道双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竟让那人不远万里,从神州追到蜀州来,便从容道:“请进。”
那人推门而入,只见他身材比门还高,竟须低头入内,人本不瘦,却给人瘦削的感觉,道髻蓝袍,目如鹰隼,钩鼻薄唇,面目狰狞,手持一柄拂尘,拂须色作惨绿,甚是诡异。
沐飞对着妻子低声道:“灵儿,带小莲走,我挡他一会儿。”
那人立时冷哼道:“我找了你们这么多年,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全家自己到黄泉去相聚吧,免得我动手。”
沐月莲平静地说道:“你与我们有何深仇大恨?一定要我们死才甘心。”
那人盯着沐月莲,道:“你几岁开始学武?”
沐月莲道:“六岁。”
那人怪笑道“太清秘录果然是盖世奇书,短短七年就可以造就你如此的气度,只不知武功是否相符。”
简灵道:“你要找的是我们,书你拿走,别伤害我女儿。”
那人道:“当年你们窃我经书时,就该知道我的手段,何况太清秘录一脉单传,你们让自己女儿学了,我总不能拜她为师吧?哼,废话少说,受死吧。”
沐月莲惊问:“爹,我们真的偷了他的书?”
沐飞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这道人名叫明真子,是玄都山清虚观的弟子,因为犯了清规,被逐出师门。清虚观创派祖师太清、太虚二子功参造化,特别是太清子尤其利害,然而她淡薄名利,不但罕露身手,还不愿意广纳门徒,所以太清秘录一脉单传,虽属于清虚观一脉,传人却不在清虚观居住,也不受清虚观观主管制。他姑姑冷月道长就是太清秘录的传人,他被逐出师门后,便去苦求冷月道长收录门下,冷月道长看出他心术不正,坚持不肯,但怜其自幼父母双亡,无处容身,便留他住在自己的三清观中。当时你刚出世,我与你娘抱着你恰好路经玄都山,借宿在三清观。冷月道长很喜欢你,便有收你为徒之念,即将门派渊源告诉我俩,我们早闻玄都山清虚观武学之名,当然喜允。不料是夜此人趁冷月道长入定之时施加暗算,冷月道长竟然着其毒手,但他亦被冷月道长临终一掌重创,落荒而逃。冷月道长在弥留之际,将太清秘录与海天双环托我交给你。我与你娘安葬了冷月道长,连夜带你下山,按照太清秘录上的秘方,替你洗经伐髓,六岁时待你识字,才将太清秘录给你。此人养好伤势,便开始寻找太清秘录,对三清观道姑严刑拷问,得知我们当日在山上,便如附骨之蛆般缠上我们,我们在神州实在无处藏身,才避至蜀州,想不到仍被他找来。”
明真子也不插话,静待沐飞说完,才咯咯笑道:“分明是你们看出便宜,从那老婆子尸体上偷的,否则那有那么巧的,老婆子不早不晚地在那天收徒。老子费尽心机,几乎丧命才得到的经书,被你们窃去,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们。”说罢拂尘一探,惨绿尘须散开,向沐月莲击去,立时将沐月莲上下左右全部后路封死。
沐飞、简灵夫妇大惊,皆拔剑冲上,一左一右向明真子刺去,二人配合得有如一体,浑然天成,同时刺到。
明真子讪笑道:“人言双剑门龙凤双剑‘飞龙灵凤,剑双fei、魂三断’,今日一见,未免贻笑大方。”拂尘一转,便已击至沐飞天灵,左手弹指将简灵青锋弹开。简灵虎口一热,险些宝剑脱手。
沐月莲双手舞动,如舞蝶燕飞,以玄幻莫测的角度向明真子攻去。
古大柱国府,古炎坐在厅中,古梦涯侍立在侧,偌大的大柱国府竟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显得十分冷清。古炎夫人在古梦涯出世后不久病势,古炎一直没续弦。古炎向来体恤下人,今天是中秋佳节,仆役全部都被他放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
忽然听得大门传来敲门之声,古炎父子相视一笑,古梦涯道:“夏世妹到了。”
古梦涯便去开门,门一开,还未看清楚来人,呼的一声,一支狼牙利箭迎面而至。古梦涯大惊,身体后仰,一个铁板桥的功夫,躲过飞矢,双脚却似钉在地上,毫未移动。古炎腾身而起,未待箭至眼前,便用手指将其夹住,左手一牵,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夏玉英拉到身边,落在门口,喝道:“是何方鼠辈?”
只听暗中有人赞道:“不愧将门虎子,竟然可以避过我的利箭。卑职吴泰参见古大柱国。”
古炎心中一凛,吴泰乃蜀中十二柱国之内的西郡柱国,坐镇西郡,若奉命回朝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而且此人向以箭术闻名,刚才那箭虽还不是他的天狼九变绝技,但亦决非玩笑,自己儿子稍微动作慢点,早丧了性命,难道真如玄天机上眼言,大变已至。
只见吴泰缓步从长街那端走出,一身金甲,目光炯炯,手提一柄蛟筋为弦、金鹤神木为胎的大弓,正是其仗以成名的神弓金鲛,背着一个箭筒,插满了狼牙利箭。后面跟着一人,面色苍白,双目闪着毒蛇一般的光芒,身体笔挺,却给人柔若无骨的感觉,两手负在身后,古梦涯认得是五毒教吴升。然后空气中杀气猝然大盛,古炎知道是周围埋伏的刺客准备出手的征兆,料想身手俱都不弱,否则也不能隐藏杀气,令自己毫无察觉,不觉皱眉道:“吴柱国怎么会回朝?我与你素无仇怨,为何暗算我子?”
吴泰笑道:“二皇叔要登基为帝,非但是我,十二柱国中其他的人也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我是占了离芙蓉城最近的便宜,才赶得上为二皇叔立功。你我虽无仇怨,但昔年你进言叫元成都这昏君罢免二皇叔的兵权,二皇叔怎么会容得下你。刚才那箭倒没针对谁,我以为开门的会是下人,嘿嘿。”
古炎怒道:“你连下人也不放过!”
吴泰声音平淡如水:“二皇叔有令,灭你满门,你府中下人当然在内。你有闲功夫最好想想自己,别为那些无知仆役操心。”
古炎暗自庆幸已将仆役放走,平静地道:“那些人随同反叛?”
吴泰冷笑道:“难道你以为还有转机不成?现在元成功征战在外,朝中除了你和公孙祥、夏敬三人,尽都臣服于二皇叔,那两人搞不好现在已经投降了。其他的人或有不识时务的蠢货,但亦无济于事。”
夏玉英插嘴怒道:“我爹才不会向你们这种人投降呢!”
吴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古炎怒目圆睁,大喝道:“好,今日我就以死殉国。涯儿、玉英跟着我!”说罢,古炎手往厅中遥抓,只见一杆红缨铁枪从大厅飞出,落在手中。
吴泰、吴升看得头皮发麻,虽隔着一条百米长街,仍不由得倒退两步。吴泰心中不禁想到:“待这批杀手去消耗消耗古炎的内力再说。”
吴升亦有同感。两人齐声吼道:“出手!”一时间,刀气纵横,弥漫满天,也不知道有多少刺客向古炎三人发动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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