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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有力的句子,裹挟的滔天的怒火,幻化成这狂野里压不住的几声低吼,灌入了周边这所有人、包括莫怀远的耳中,无人,不是身躯一震。
这气,终归是涌在心头,像高纯度酒精的后劲一样顶着血压血管,要怎么散?嗯?怎么散得去躇!
莫怀远也已经想过,会有这一出。
道歉这种事,曲蔚蓝那里是要的,曲省长那里也要。可曲蔚蓝一个女人,再委屈再痛恨都不过是撒泼耍狠,可她高贵的个性摆在那儿,愣是什么都没有做,顶多哭了两下狠心诅咒两句,这,却叫曲省长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莫怀远没想着能好好回去,毕竟,解决不了的事,只能叫当事人出了一时的气,剩下的,交予时间解决。
这些,大概就是谁说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可再不能受,他也来了狸。
哪怕退无可退,只能尽数面对。
周边的一个后辈模样的人抿了抿唇,嘴角勾了勾说:“曲伯父,您今天叫我们来,说的可是让我们见识一下麦城新上任的莫副市长是个多么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咱们可是见了,我瞧着,气魄可以,胆量足够,别的也不知道怎么样,咱们既然来了就到处转转,在这儿站着说说话,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说话的这个人,看着有些眼熟,语调口吻也像是在哪里听过。
笑面虎,口气却凉凉薄薄的,一下听不出是敌是友。
“对。”
“是啊,曲伯父。”
这一句话说出来,周边的几个年纪相仿的人忙也跟着打圆场,目光里充满着崇敬与安慰,看样子,都是得曲省长照拂和欣赏的几个后辈。
一个年老得像是退休老干部般的男人,也背着手看了曲省长一眼,嘴角的浅笑很苍凉薄情,说:“是啊,老曲。”
如果这周围的是些没地位没素质的粗俗蛮人,也许早就挥着拳头揍上去了,可偏偏是这地位和脸面挡着,不能,就只得想些别的法子。
曲省长的脸色,几经起落,背在后面的手都气到发颤,好久,才恢复了几分正常。
“酒给我烫着呢?”他嗓音粗哑地问了一声后面的人。
一个保姆样子的干净女人在后面怯懦应一声:“烫着呢,小火保着温,菜也准备齐了。”
等他们去兜转一圈回来,刚好能吃上喝上。
“嗯。”曲省长扭回头,看了一眼莫怀远,眸色依旧铁青阴沉,缓了一下才说,“咱们走走。像我这种老一辈的人,讲究这个酒菜里泯恩仇,你要是这个面子都不肯给,那咱们就再想别的法子解决,你说呢,啊?”
莫怀远脸色淡淡,深邃的眸光里看不清情绪,只觉态度坦然谦卑:“随您。”
夜幕下,训练场的灯“啪啪啪”得一个个打开。
刺眼的昏黄色吊灯,在一个个灯塔铁网之上亮起来,像是打开了莫怀远记忆里的一扇门,在光影队的时候,又或者说在任何一个军区晚间训练的时候,记得,都是这样昏黄色的灯,还有一身身足以浸透衣服滴出水的热汗。
“说起来我不是军区出身,我也就是借着老爷子的名头在里面挂个衔,说到训练也只练过几年散打,不过04年那次全青会的散打比赛我参加了,对手刚巧是个部队里来的,看着实力也跟咱们这种野路子出来的没什么差……”
说话的,还是刚刚开第一声口的那个后辈,依旧笑着,转脸朝向了莫怀远:“怎么样莫副市长?要不你跟我比划比划?你十几年前参的军,我也差不多十年没练手了,曲伯父他们五六十岁的人一把老骨头,就看着咱们比划比划,你说呢?”
莫怀远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微微疏散开来,习惯使然。抬眸看了对方一眼,道:“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柯焱。”对方道,浅笑扬面,“我在检察院工作。”
怪不得,这个人看起来眼熟又耳熟,那天调查受.贿案的时候他来晃过一下脸,没参与具体调查取证,只往曲蔚蓝办公室去了一趟。加上他目前看来跟曲省长的关系,到底什么情况,莫怀远心下了然。
这几个后辈,或者说这一群,是来做什么的,以什么身份,莫怀远懂了。
“散打行吗?这场地够宽,咱俩点到为止。”对方笑着邀请,已经跳上了台去。
台下,
tang没几个人看他们打来打去,都互相说着话,这针锋相对的氛围却还是蔓延开来,哪怕曲省长眼睛不看着,心估计也在看着。
“好。”他应下。
“光影队别人没听说过我可听过,莫副市长手下留情。”
“我从退役那天开始,就没打算用拳脚再做成什么事。你随意来,不必客气。”他淡淡说道。
也从没指望,对方会有什么客气。
脱下的外套里只剩衬衫,在南方十一月末的天气里,寒气逼得衬衫之上的纤维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曲省长停下了脚步来,冷峻着脸眯眼看起了这两个人散打。
不讲技巧,只论输赢。
凌厉的拳风袭来的时候莫怀远就感觉到了杀气,那力道,抻的久不运作的骨骼都在可怕地响。他沉下脸色,灵活躲了几下之后难免不了骨骼相碰,天寒地冻里,骨骼狠狠撞击上后,撕裂般的痛意迅速窜进大脑皮层里去,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记狠戾的扫堂腿又踢了过来。
湿冷湿冷的冻人暮色里,两人从刚开始的冷不可耐一直打到浑身冒汗,腕骨关节处无一不痛得舒展,莫怀远攻势渐弱,抵挡不支,最后一下凶狠的右拳和过肩摔时,“碰!”得一声剧烈的声响震得整个铁架台都在晃,莫怀远整个摔在铁架上,众人的惊骇声里,眼见他的后脑和脊背同时落地!心颤到仿佛后脊背窜上凉意,地上的人,脸色略显苍白地睁开眼,尘土飞扬里,隐约可见对手脸上可怕淋漓的汗水,和猩红狠戾的眼神。
柯焱心里只畅快了那么一下,接着浓浓的情绪又涌上来,散不去。
浅笑了一下,顺势,伸出同样被撞骨之痛震得发颤的手伸出去——拉他起来。
许久没有训练过,这样的激痛,莫怀远很熟悉。光影队的训练的确是很极端的苦、恐怖、甚至变.态,否则不会有随时都可丧生的任务频繁接下,也不会,有他为了她的那一顿哭,而毅然选择退役那回事。
众人又开始自顾自的谈天说地起来,似是压根没人看到过这里一般。
柯焱收回手,一张脸还是看着温和无害,跳下台,甩甩发抖的手,笑起来:“莫副市长……承让。”
莫怀远也浅笑了一下,半个肩膀还是麻的,背上剧痛不散,道:“……谢了。”
毕竟在刚刚的对打当中,柯焱再不遗余力,都没有往脸上招呼,很多事藏在衣服底下,根本看不出来。
接下来的近身搏击、铁人三项、射击……每个都有不同的人跟莫怀远进行过招。夜幕渐渐地黑下来时,莫怀远身上的汗已经不知道淌了几身,狙击枪在射击场里发出的巨大声响回荡在耳边,将耳膜都险些震破。
莫怀远低下头,换最后一排20发的子弹夹,腋下,好像是在刚刚的近身搏击中有骨折的迹象,狙击枪强大的后座力震着右边臂膀,那一处骨折的剧痛,就愈发剧烈起来。
汗水,微微渗到浓密的睫毛上,有些看不清楚枪靶。
那个小女人,此刻在家里,做什么?
输了最后一轮的射击,对手笑着收了枪,给了身边的人,擦擦手说:“我这枪法,蔚蓝当年可以笑话过的啊。”
那人的意思,他懂得当然理所当然。
耳边又有人在说话,像是很小声地,凑在曲省长身边说着什么话,身后曲省长的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背着手,脸色冷峻得可怕,莫怀远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是摆定了要赔礼道歉一人承担,他看得出来。
就是他曲家和蔚蓝这委屈,受得太过堵心。
烫好的酒,终于是在他们兜转了一圈回来之后,摆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