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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斯然僵了一下。
这样突然恼火、情绪失控的林亦彤他不是没有见过。那天他从生死边缘徘徊初醒,她便是这幅样子,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听我的,把手举高,跟肩膀垂直,我要看能举多高。”她睫毛闪烁着,掩饰着眼底突然腾起的晶莹的泪,推开他退后了一小步。
霍斯然抿唇,再不言语。
他慢慢把手举高轹。
那高度,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到,在确定当真没事时,心里猛然一松,这才哽咽道:“放下来吧。”
一时间,尴尬的氛围蔓延开来。
霍斯然慢慢走过去,将她娇小的身子抱过来羯。
他抹开她脸上被汗水浸湿的发,想仔细地看清楚她的模样,他的彤彤,依旧是当年他最初爱上她时候的样子。他不敢说她善良,但哪怕是他受那么一丁点的伤,都会让她觉得心痛不忍,这是她的爱。
对此,他那么惭愧,他竟曾经可以容忍以牺牲伤害她为代价,去救别人。
“我们去吃饭吧。”刚刚发脾气她也觉得是失控了,口吻软下来。因为尴尬,她别开小脸。
眼角一丝晶莹的水雾却还在。
霍斯然俯首轻轻吻去,将她拢在怀里。
“关于下午的处理结果,很有可能包含对我的处理,你不在意?”他问。
她一僵。
接着轻声道:“我会看电视了解一下。”
说得那么轻快自然。
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随意他霍斯然现在,以后,是什么样子。她的态度,早在他重伤昏迷的时候起,就定了。
只一句,他就懂了。
点点头,霍斯然俯首而下,揉着她的发丝道:“还有一件事。”
“关于我和你,我们需要谈一谈,就在下午我回来以后,”他终于肯开口说这句话,“关于以后,要不要在一起。”
怎么在一起。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一场生死过可以消泯曾经所有的伤害,他依旧亏欠她。这生死给他们的唯一启示,就是彼此存在的意义。
她也正色过来,想起那日叶骁问起,你的肾呢?
他一个外人无法接受,她不想多做解释,但她知道,她跟霍斯然都避免不了这一场坦诚的沟通交谈,她可以一时不想起那些事,但不可能一辈子想不起。
“好。”她仰起小脸看着他,轻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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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西,再往内陆而去的边界居民地。是京都唯一一片无可管束,如流放之地般的聚集区。
破旧的老房子粘着黑灰油渍,倒映着黑灰色的天空,印成这片聚集区的特殊标志。
楼上晾着的破了洞的衣服,水正滴答滴答落在楼下厨房案板上的铜盆里。
一个身影穿过巷道走进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着穿过她身边,撞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脚险些扭在石板路上。
手里的报纸也颤了两颤,塑料袋被撞破,东西掉了出来。
染脏了泥土的菜,她白着一张脸蹲下去,捡起来。
她指甲已经长得很长,经过光疗保养的指甲此刻衬着那满是泥污的菜,百般不搭调,她死死握紧那一棵菜,转身进了一栋楼。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死在外面了吗?”躺在床上的中年女人,听见门响,骂了一句过去。
云裳脸色冰冷而没有任何表情,把菜放下,报纸也放在一边,压根不说自己为了买一份报纸,跑了整整三条街的事。
“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里面嗓音更加恼火。
云裳不理,低头开煤气灶,却“砰”得一声后脑被砸上一个散发着霉味的枕头,连锅都碰掉了,落在地上“咣当”一声,她头不痛,脚却被掉下来的锅砸得瞬间抽搐,痛得她抽吸,小脸霎时血色褪尽,扶着煤气灶的手都颤得不成样子。
十指连心,她脚要废了。
煤气灶上的火,轰轰地燃烧了起来。
“我听得见。我要做饭,你还想吃就安分点。”她压着被剧痛遏制住的气息,起身,低低说道。
“云裳!!!”邱锦素在里面大声咆哮,“这就是你对我这个妈的态度!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云裳脚痛得手都在抽搐,知道她烦躁恼火,哑声安慰:“你在这里多住两天,我明天找好一点的地方给你……”
“你怎么找!就你那个臭名声,你敢拿身份证出来吗,你敢带我去住酒店吗,你那些破卡里面还能取得出钱吗!!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来看看我的脚,残废了,你要把家里闹成什么样你才满意?你害死了你妹妹,逼走了你爸爸,你居然带我逃出来,住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云裳倒油下去,手都在颤。想洗菜,水却只流出了一点点,冲刷干净泥污,就停了。
她想起房东说她们无证件居住,必须六个月起租的变态规定,她交了四个月的租金在这里,却因掏不出剩下的,而被迫停了水电。
但她不顾那些,绕了三条街,就为了买一份今晨最新的报纸。
“我要住酒店,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去!!”邱锦素继续闹。
云裳不理,把青菜撕碎了直接放下去,二手锅里冒出烟来,劣质的油就是有这种特性。
“你听见了没有!!”邱锦素暴怒。
云裳怔怔地放下锅铲,手颤抖着拿起刚刚看的报纸,上面内容很显著——“f国残余死士部队于京都流窜,最高军事首长面临撤职”。
她知道,她有机会逃出来,是拜霍斯然出事所赐。
现在哪怕她藏匿在这种地方也知道,霍斯然为救人质差点牺牲了性命,芮恩被捕,余党在京都流窜的目的不过就在于——要置他于死地。
呵。
看看。
林亦彤,这就是我跟你的差距。
他跟我云裳在一起,有什么不好?至少几年来忍气吞声能换的平安无事,高枕无忧。可不过才刚刚改朝换代,她云裳刚刚没落,换做那么个女人在他身边,他就差一点丢了性命。
云裳是多聪明的人,不要以为她不知道,霍斯然豁出性命去救人质,是哪个贱蹄子的唆使。
没错,霍斯然毁了她全家,甚至毁了她的前途自尊。
可如果她爱这个男人是在自己前途无量自尊自爱的前提下,她就不会做出那么多人神共愤的事。
这世上,只有霍斯然一个人不相信,她爱他,超越了生死界限,伦理道德。
“云裳!!!”邱锦素快要发疯,抄起身边所有的东西砸向她。
“是我的过错,看错了药,给你输进去,导致你小腿残疾,瘸了,”云裳转身,苍白的脸如幽魂降临,“你要我道歉几次?你是我妈妈,我,不是故意。”
“那你妹妹的事呢?”邱锦素嘶喊,怒极攻心的眼眸透着猩红,悔恨自己生出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对她也不是故意?就是你,你毁了我们全家,你害得你爸爸都不肯要我了!!我像过街的老鼠,不敢露面,连向娘家求助都不敢!怎么不是你个败家子死!!”
被自己亲生母亲这样骂,又半句都无法反驳,云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转过身,握着滚烫的导热的锅铲,炒菜,连温度烫到手心起皮都不松开。
的确是痛。
霍斯然的手段,已经害得她,生不如死。
被烫破几层皮的手颤抖着伸出去,关火,将炒好的菜端出来。
“你先吃,”她脸上有被邱锦素拿东西划出的血痕,小脸冰冷如鬼一般,哑声道,“我出去有事,晚上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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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东城广场上,一个女人收紧披肩,穿过鸽子扑棱起伏的广场中心,走进了一间网吧。
交出身份证,简单地记录后她坐了下来。
屏幕倒映着她还画着残妆的脸,她把自己充好电的手机放在桌上,接上usb口,打开宣传度最高的网页,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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