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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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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此热闹的气氛下,长孙无忌却是郁闷极了。叶^子#悠悠皇上已经点名问了两次长孙凛是否到场,而魏征、李靖等人也都凑过来询问,唐俭还催促他派人回府。

    长孙无忌已经派人回家数回,刚开始回报说长孙少爷不在府上,到后来回报连长孙夫人也不在府上。你说这娘俩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今日他早早托了王家公子回去传话,可这娘俩还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再不发威他这一家之主颜面何存,回去他得……他得……,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打住了自己的意淫。

    三声金钟撞过,黄罗伞盖下,太上皇李渊居中高坐,左有李世民,右有李承乾,其他王公大臣以官爵依序排开,立功将士团团围坐在桌边。

    监宴官传下圣谕:胜利之日,所有人等,当开怀痛饮,不必拘束。须臾,酒菜上齐,众臣将士恭贺皇帝毕,殿前便筛锣击鼓,大吹大擂,分头把盏,觥筹交错,纵酒极娱。不一刻,便酒过数巡,食供两套,所有人便已有醉意。

    此次宫廷宴饮,为庆贺胜利而开心取乐,太上皇特指定聪悟的长广公主为酒使。

    一个小型的音乐班子在殿旁演奏着,随着铿锵而又悠扬的琵琶声,大家开始举杯,纷纷为太上皇祝寿。同时祝贺大唐终于征服了不可一世的厥。

    魏征酿的酒置于罐中贮藏,十年都不会坏掉,自然酒精很烈,但味道极佳,饮之四体融融,大家高兴起来,包括太上皇都你一杯我一杯地饮着,一会儿便觉醉意袭来,长广公主打趣地对弟弟太宗皇帝说:

    “魏征酒香,皇上何不乘醉作诗,以赐魏征。”

    “你是酒使,朕不敢违你。”太宗说着,沉吟了一下,手打起拍子,吟出一首诗来:

    醽醁胜玉兰,

    翠涛过玉薤。

    千日醉不醒,

    十年味不败。

    李渊看着李世民说:“逐鹿中原,征服西域,还得仰仗吾儿。来人哪,排《秦王破阵乐》,为吾儿助威!”

    《秦王破阵乐》是专门为今日御宴而编排的大型歌舞剧,用以歌颂秦王李世民的功业的。

    当即笳角鼙鼓,一齐奏响,酒桌前的空地上,数百名武夫,手持旌旗剑戟,排开阵势,且歌且舞。其旌锴杰气,顾骤悍栗,催人奋进。

    在场的除了长孙无忌外,还有一个人闷闷不乐的。长乐贴着母后坐着,眼睛迷茫地望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思却是不在其中。她以嫡长公主的身份得以参加此次庆功宴,可是唯一想见到之人却没有出现,怎能让她快乐起来。

    “丽质,怎么不进食呢?”长孙皇后看到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长乐摇了摇头,贝齿咬住朱唇,心中难过异常。她已过及笄之年,不能像妹妹高阳那般装可爱来套取他的动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也不早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太上皇李渊摇摇晃晃站起来,走过去拿过乐工手中的琵琶,轻拨慢挑弹将起来,想不到太上皇还有这一手,大家兴奋地连声叫好,拍起巴掌。

    这时,太宗也乘着酒劲起身离座,和着琴声跳起舞来……”悠扬的旋律,美好的时光,两代皇帝共乐的不同寻常的场景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公卿、妃子、公主轮番上前,奉酒为太上皇祝酒。自早至晚,大家乐此不疲,流连忘返,直饮到深夜,方才散席。

    窦旖气得牙痒痒的。自窦凤出门后这段时间里,她吞了两碗芝麻糖糊、两碗杏仁露,然后又打发了一盘葡萄蜜干与蜜枣,外加两粒干扁柿。

    长孙凝因为所修师门武功的缘故,心态一直是平和安详,她自然是无法了解安慰窦旖的。

    “难吃!”窦旖对着盘子上对餐盘剩了的点心评语,天知道她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在一旁陪坐的长孙况抬眼望了她一眼,不明所以,便说道:“我去叫厨房再给你做些别的甜品?”

    “不要。”窦旖拒绝了,又忍不住埋怨道:“况哥哥,你怎么没告诉我这甜粿怎地这般难吃?”

    “是你坚持要下人去叫的。”长孙况无语,长孙凝依然一脸淡漠。自幼一起长大,他们自然习惯这位大小姐的随意迁怒和无赖。前阵子貌似还老实了一阵,可狗改不了吃屎,这不,现在又爆发了。

    “我怎麽知道它那么难吃。”窦旖扬扬眉梢,她理直气壮的反驳对方,“你明明知道这东西难吃,可以阻止我的,你为什麽不阻止我?”

    长孙况眼神有点疑惑,“旖妹妹在气什麽?在气凛弟吗?”他可也不是白痴呵,从窦旖住进家里到现在,她的不对劲,他都看在眼底。

    “谁生他的气了,他有什么可让本姑娘生气的。”哼了哼,窦旖在装蒜。她想他想得快疯了,可没想到这个坏家伙一回来就去青楼喝花酒。想到长孙凛和那些女人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真希望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噎死!窦旖开始没礼貌的诅咒人家了。

    “妹妹,你喜欢上三弟了?”长孙凝这回可听出些苗头,瞅着她问道。

    “谁喜欢他了。”窦旖打肿脸充胖子,死不承认。

    “那就好,你也知道三弟是个坏胚子,不值得你喜欢。”长孙凝谆谆叮嘱道。

    长孙况翻白眼,窦旖那种遭人夺爱的神情骗不了人,自小被人抢了心爱的东西时,她就是这副神态。

    翳翳的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幽暗不明的天际绽出几道蒙蒙亮的稀疏光点,之后,一阵清风忽起,那微曦的光点在转眼间绚出成千道金丝红线,赫然扫淡半天星辰。

    长孙凛正等候在两仪殿上,他四更就被长孙无忌叫起了床,跟着他赶在五更之前来到皇宫。此时朝廷重臣均在太极殿里议事,他则被一个小太监领到了两仪殿等候。

    退朝之后,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等几位近臣回便殿议事。刚才的朝会中,李世民大大犒赏了此次远征突厥的将帅们,加授李靖左光禄大夫,李世绩辅国大将军,柴绍镇军大将军,薛万彻右武卫大将军,其他各将也论功行赏。

    李世民坐在两仪殿宽大的宝座上,各官重新参拜完毕,讨论下一步工作。太宗斜睨了一眼长孙凛,这小子站在这些平均年龄已过不惑的大臣中,显得及其鹤立鸡群。

    大臣们对身边多出一个毛头小子倒也不觉奇怪,长孙凛在战场上立了大功,而且又是皇后的侄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地看好他。

    李靖虽在战场上勇猛善战,叱咤风云,但却性情沉厚,不善言语。他此次虽然功劳甚大,理应得到嘉奖,但却有人心中不爽。

    御史大夫萧瑀近前奏道:

    “李靖目无皇上,持军无律,纵士大掠,散失奇宝。攻下定襄、碛口等地,竟然没见他带回什么战利品献给圣上。臣恐其自以为功高,甚至连圣上皆不放在眼里。”

    李靖也坐在旁边,太宗寒着脸问他:“萧瑀所奏,果有此事?”

    李靖也不愿分辨,只是离座伏地顿首,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此事。

    无论在灵州军营还是战场上,李靖对长孙凛都颇多照顾,长孙凛也心悦诚服,敬其乃是一名光明磊落、足智多谋的大将军,萧瑀这般劾奏,长孙凛心中甚是不快,一脸不悦的撇撇嘴。

    太宗居高临下,一眼看到了长孙凛的表情,他便问道:“长孙三郎,你也刚从边塞回来,萧瑀所奏,你有何建议?”

    长孙无忌怕自己儿子卷入朝政纠纷当中,正欲上前替他说话,长孙凛却是抢前一步大声说道:

    “皇上,自古以来,只有开国之君诛杀功臣,灭国之君为功臣所陷,不曾听说过盛世明君有功高震主之说。李将军自开唐以来屡建奇功,进则尽忠,退则思过。此次远征突厥,以少数伤亡的代价,活捉颉利,消灭厥。就算李将军之功不比伍子胥范蠡,但只要有他在大唐的一日,相信突厥要想东山再起也要掂量掂量他们能不能过李靖这一关。皇上若是将这样的忠臣怪罪,只有大唐的敌人才会高兴。”

    “乳臭未干小儿,懂个甚理?!”萧瑀见自己的上奏被长孙凛反驳,心中甚是不快。

    “正因为这些道理连我这样的小儿都知晓,天下的百姓怎能不知?若是因为没有得到战利品而怪罪李将军,那么皇上不怕天下百姓笑你胸怀和度量太小,以后还有谁会为大唐上场拚死杀敌呢?”长孙凛可不是吃素的,他继续进谏道。

    长孙凛的语气有些冲,在场官员的表情各有不一,长孙无忌自然是担心,而萧瑀则是恼羞成怒,李靖默默无语,魏征却是一脸欣喜。

    李世民注视了长孙凛和李靖好半天,才长叹一声说,“隋史万岁破达头可汗,有功不赏,以罪致戮。朕则不然,录公之功,赦公之罪,再赐绢千匹,增你封户五百。”

    纵兵大掠,不罚反赏,可见太宗多么看重李靖大破颉利的功绩。萧瑀见状,也明白了这一层意思,也就不再弹劾,退回到座席上。

    “圣上,此次随军回大唐的还有早年被突厥可汗掳去的前朝萧皇后,此时正在殿门外等候皇上觐见。”

    “准她进殿。”

    殿门外走入一个女子,只见她上着白藕丝对衿仙裳,下穿紫绡翠纹裙。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地幽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脸蛋如三月桃花,纤腰似春之杨柳,说不尽的体态风流,丰姿绰约,如此模样是完全看不出这女子的年龄。殿下群臣无不侧目,纷纷交头耳语。

    萧氏此等楚楚动人之美态,即便是才华盖世的李世民不禁为之心旌摇曳。大唐在李世民的统治之下,国强民富,政和官清,面对着故敌之后,他也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赐座后,问了她在北边的生活情况,便问道:

    “卿以为我太极宫与隋宫相比如何?”

    其实,太极宫距离隋宫的豪奢情形还差得远呢!隋宫夜宴时并不点灯,而在廊下悬挂一百二十颗直径数寸的夜明珠,再在殿前设火焰山数十座,焚烧檀香及香料,既可使殿中光耀如白昼,又有异香绕梁,如入仙境,每晚烧掉的檀香就有二百多车。

    对此,萧氏寄人篱下不便明说,只是平静地说道:“陛下乃开基立业的君王,何必要与亡国之君相比呢!”

    太宗闻言,深为她的明晓事理和言语得体而折服。隋炀帝荒淫无道,以至国破家亡,也弄得妻儿老小藏身无地,飘流异域,确实让人悲叹啊!

    “你今后有何打算?”太宗问。

    萧氏坐在下面默默无语。她自进殿以来便见到了那位之前一直在照顾她的少年人,见其脱下一身戎装换上了便服,虽风格迥异却风采异常,心绪莫名烦乱。

    太宗以为萧氏毫无想法,正准备提出将其留在宫中。

    萧氏眼神飘了一眼长孙凛,出言道:“妾迭遭惨变,奔走流离,此后余生,全仰恩赐。本应死后得归葬江都,与故主同穴。只是妾身为士兵们从那突厥狼窟中救出,且回故土路上弱体染疾,受长孙三郎援手,才得以康复,受人之恩,当记回报。请圣上恩准妾身入住赵国公府,觅报恩之可能,妾就衔感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