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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天,颍河上的风似乎都是软绵绵的,两岸绿柳依依,天蓝水碧。虽然几经战火洗礼,但至少从表面上看,颍川郡的郡治阳翟县的自然景色并没有比往日逊色多少。
三月二十六日,黄道吉日,宜婚娶。
辛家十九岁的七小姐辛琪这一天出嫁,她的夫君乃是阳翟鼎鼎大名的花花公子郭霸。辛琪乃是有名的才女,名声虽说比不上蔡琰,但在阳翟县也称得上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此番嫁给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郭霸,就如同鲜花要插在牛粪上一般。
这桩乱点鸳鸯谱的婚事是由辛瑷一手促成的。由于辛家的两个重要人物辛评和辛毗都去了冀州做官,如今手握辛家大权便是有着“玉郎”之称的辛瑷。而辛瑷之所以要将自己的妹妹嫁给郭霸,实在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原来,此时的颍川太守乃是新近上任的李景。他因为刚刚在梁县保卫战中重创了不可一世的西凉飞熊军,斩了偏将杨胜,生擒了名声在外的胡车儿,从而被袁术任命为颍川太守。李景的哥哥李旻原来也当过颍川太守,袁术以为李景有了这层关系,就能顺利在颍川打开局面。
远在淮南的袁术根本没有想到,其实就算是当年李旻健在时,颍川郡的大局也是受世家完全左右的。其中以颍阴荀家、刘家,长社钟家,许下陈家风头最劲。
就阳翟县来说,原本是黄家一枝独秀,辛家、郭家与淳于家成三家势均力敌之势。但是近年来,由于灵帝的乳母程夫人过世,继位的献帝又被董卓掳到了长安,失去靠山的黄家日渐衰败,往日的良田千顷,奴婢千指,徒附、宾客无数,门下剑客云集的盛景已成过眼云烟。而随着淳于琼在冀州声望日隆,淳于家的家主淳于导就越来越不把辛家与郭家放在眼里了。而辛瑷要想不再仰淳于家的鼻息,只有与郭家联手方能一搏,而联姻无疑成了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方式,至于辛琪的终生幸福,与整个家族的利益比起来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颍川之所以得名是来自颍水。颍水是豫州最长的几条河之一,源自颍川郡最西南的轮氏县,先向东流经阳城,再折向阳翟、颍阳诸县,入汝南郡,再入扬州,汇入淮河。而阳翟就在颍水南岸。虽说是清河如练,碧波荡漾,但是由于战乱不休,堤岸年久失修,时见倒塌。
一个身着蓝袍的年轻人高高地站在旧河堤上,掐着腰,昂着头,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望着河边的官道,嘴角蓦然翘起,冷声笑道:“奉孝兄,可听说今日乃是辛家与郭家联姻的日子吗?可叹辛瑷那厮妄自生了一副好皮囊,竟然为了什么狗屁的家族利益,将自己的亲妹妹往火坑里推,着实令我愤愤不平!”
青青河边草,躺着倒挺好。河堤下,青草上,一个青袍青年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高元才,人家是一个愿娶,一个愿嫁,你一个外人操什么闲心?你扼腕也好,叹息也罢,又能怎的?”
“呵呵,好一个又能怎的!奉孝兄,你也太小看小弟了!”高元才沉声道:“像辛琪这样的一个才女,与其嫁给郭霸那个草包,还不如与奉孝兄举案齐眉、琴箫和鸣呢?”
“元才兄,我与辛家的七姑娘郎才女貌,说起来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可惜的是,你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人家生米马上就要煮成熟饭了!”奉孝说着,把怀中的长剑枕到了到了头下,又闭上了眼睛。
“奉孝兄,小弟以为,此时还不算太晚!”高干突然笑了起来,清秀俊朗的一张脸在暖阳下焕发出了别样的神采。
奉孝闻听此言,眼也不睁道:“元才兄,遍数颍川,能够出手阻止这桩婚事者也不过荀文若、辛佐治、郭公则三人而已,只可惜他们三个如今都不在阳翟,正所谓鞭长莫及也!你高元才纵有文武秀出之名,还是袁使君的亲外甥,但是如今已被袁公逐出了邺城,身边又仅仅带着三两随从,恐怕也只能是无能为力了!”
这个奉孝姓郭名嘉,阳翟本地人,少有奇才,人皆唤作鬼才。而荀文若就是荀家的荀彧,如今在曹操帐下任兖州司马,辛佐治就是辛家的辛毗,如今与他的兄长辛评一同在冀州辅佐袁绍,郭公则就是郭家的郭图,也在冀州袁绍那里任谋士。这三人皆是郭嘉的好朋友,又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他们出面,相信无论是辛瑷还是郭霸,都会卖个面子,取消这桩婚事的。
原来,高干与李景到了阳翟之后,先是投其所好,与郭嘉吃了几次酒,两个人便混得熟了。
这一日,高干听说郭嘉恰恰非常仰慕辛琪,便变着方法想激他出手,这样一来可以搅黄辛、郭联姻,抑制各大世家在阳翟的影响力,二来也可以让郭嘉有个好姻缘。况且,高干还探听到了庞羲等人投到了郭霸庄里,正好借此寻一下郭霸的霉气。
高干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灿烂起来:“奉孝兄,只不过你好像忘了,我们颍川郡还有一人足以能够阻止这桩婚事。”
“还有一人?元才兄说的是颍川太守李景?还是是荀家的长辈?”郭嘉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寻思了片刻,忽地又像拨浪鼓似地摇起了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以我看来,在这件事上,李景虽然贵为太守,只怕也不敢来干涉辛、郭两家的联姻大事。至于荀家的长辈,更是不便出面的,毕竟这事关系各大世家的平衡。各大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你我这些局外人能够揣摩的。”
高干饶有兴趣地望着郭嘉:“奉孝兄再好好想想,某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会很快想出这个再也合适不过的人选的。”
郭嘉几乎绞尽了脑汁,还是毫无头绪,只得认输:“元才兄,恕我愚钝,还望明言。”
高干伸出了食指,轻轻指向了郭嘉:“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也!”
“我?”郭嘉笑了:“元才兄真能看得起我?可惜的是,无论是辛瑷还是郭霸,都好像从来不把我郭奉孝当盘菜!”
“奉孝兄好言好语求上门去,辛瑷与郭霸当然不把你当盘菜了。”高干的语气突然加重了几分:“小弟以为,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奉孝兄应该让掌中的长剑说话才行!”
“这种事岂能硬来?”郭嘉抓紧了掌中的长剑,嘴巴张得几乎能吞下去一个鸡蛋。
“怎么不能硬来?”高干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正色道:“凡是不平之事,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郭嘉讶然道:“元才兄意欲何为?”
高干一字一句道:“奉孝兄,某要你去抢亲!”
“抢亲?只有一个新娘子,抢过来你我如何瓜分?”郭嘉先是开了一个玩笑,紧接着却是跳了起来,摇头道:“元才兄万万不可鲁莽!你可知道,此处可不是陈留,也不是邺城,得罪了辛家与郭家,不但你高元才要一走了之,我在这阳翟城就呆不下去了!”
郭嘉话音刚落,只听得官道上传来了一阵爆豆似的马蹄声,郭家前往辛家庄迎亲的马车已经回来了。
事不宜迟,高干的话语也咄咄逼人起来:“这般的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你还是某心目中那个浑身是胆的郭奉孝吗吗?莫非是那些四书五经磨平了你的棱角?让你失去了路见不平、一怒拔剑的勇气?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些圣人的书籍读来何用?你可知道,郭霸此人,天生的喜新厌旧,向以折磨女人为乐,某担心的是,只怕过不了两三载,心高气傲的辛七姑娘就会香消玉殒!郭奉孝,你大声对某说一句,你怕了,乐意做缩头乌龟,那么某便不再逼你!”
“我怕了?这天底下还有我郭嘉怕的人吗?”郭嘉笑了:“元才兄,你竟然敢在我面前施展激将法?虽然不知到你居心何在,但是不得不说,你赢了,这个亲今天我还抢定了!”
郭嘉说着,忽地纵身跳下了河堤,大踏步往官道而去,把高干一个人撇在了颍水岸边。
“抢亲者郭嘉也!”高干远远望着郭嘉的背影,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郭奉孝真乃大丈夫也!”
高干知道,别看郭嘉常常带着把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特征,预示着他此番定然会被郭霸那帮恶人打得满地找牙,以郭嘉那外柔内刚的性子,血溅当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可况,高干听说郭霸最近招揽了一个顶尖的高手,如果那人也在迎亲的马队之中,自己倒想前去见识一番。至于抢来的新娘子自然有郭嘉接手好了,自己就不和他抢了。毕竟,家中还有一个甄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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