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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朝以后,何太后让我陪她到花园里散步。不凑巧,天空中突然一阵轰隆,要下雨了。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说:“这才晴了不过几日而已,竟又要下雨了,真是有些扫兴。”
自从两个多月前开始,我还没有随董卓来京城,这里就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雨。刚好前几天我们来的时候停了一阵,但今天又突然要下了。
眼看着逛不成了,我便说:“既然要下雨了,就回寝宫吧,我陪你下棋。”
“嗯。”她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刘辩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喊道:“母后,等等皇儿!”
她听到刘辩在喊自己,不禁转过了身。待刘辩来到跟前时,她说:“天要下雨了,皇儿怎还不回寝宫去?”
刘辩不由笑着说:“母后,皇儿今日的午膳想到您那里去吃,不知可好?”
她不禁微笑着说:“怎么了皇儿,为何突然想来母后这里用膳了?”
刘辩禁不住挠了挠头说:“这都怪闵贡啦,前次他做的早点实在太好吃了,害得朕这两日都吃不惯尚膳监的伙食了。”
她不禁说:“欸,不许对闵常侍无礼。”
现在的我已经由郎中晋升为常侍了,专门供于何太后近身差遣。说起常侍一职,在西汉的时候还是由士人担任的,但是到了东汉以后就改成宦官担任了,如今却又暂时的改了回来。
“哦。”刘辩应了一声。
这时,我不禁说:“陛下想要吃臣下做的饭菜,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接受呢?”
“还有条件啊?”刘辩听了不禁有些犹豫,旋即又说:“那好吧,你且说来听听。”
我说:“臣下的条件就是臣下做什么陛下就吃什么,不知道陛下能接受吗?”
其实,我知道他身为皇帝是会讲排场的,平素每顿饭桌上的菜有很多,不管他能吃多少都是固定那么多。我这个人比较崇尚节俭,因而才会突然有这么一说。
刘辩顿时笑道:“就这个啊?好,朕听你的,你做什么朕就吃什么;对了,回头朕要叫上弟弟一同去用膳,有好吃的朕若不带上他,只怕他又该抱怨朕了。”
何太后笑笑说:“协儿哪会那么小气啊;好了皇儿,找弟弟玩耍去吧,等午膳的时候再来母后的宫中。”
刘辩点头说:“好,那皇儿便去玩耍了。”
说着,小皇帝便一溜烟地跑去玩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子侍女。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说:“辩儿都这么大了,依旧还只知道玩乐,比起他那个爱进取的弟弟,确实有所不及。”
我说:“陈留王的心智比少帝开启的要早,所以显得更加勤奋一些;原本他就是一个孩子,贪玩一点也属正常。”
她说:“若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是一个皇帝,这个担子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太重了;说起来这也怪哀家,若不是哀家以前鬼迷了心窍,又何至于会害了他。”
我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她点了点头。旋即便坐上车辇,回到了寝宫。
随后,那位叶内司前来拜见,说:“启禀何太后,您吩咐要女婢找的那个叫「任红昌」的宫人,奴婢已从名册上查出,她便是掌管尚冠监的作司貂蝉;但由于前几日宫中大乱,她现已下落不明,想来是逃到宫外去尚未归来吧。”
此时,这位平素里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昂的“刺头内司”,已然没有了那副耀武扬威的气势,整个人跪在地上伏着身子显得很是恭敬。话说,她这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到让人看着更顺眼一些,只是如果能将这种跪拜之礼免去就更好了。
其实,倒也不是说脾气不好的人就一定不好,关键还要得看发脾气的时机。不能总是逮到一点不顺眼的小事就一通乱轰,那样就显得很有些蛮不讲理了。
何太后点了点头说:“嗯,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叶浛拜了一下,便恭身退了下去。
雨淅沥沥地开始下了起来,下得有些大,就像是老天在哭泣一样,却不知是为了什么而哭得那样伤心。门外走廊房梁下的燕子,不时叽叽喳喳地叫着,显得与这忧伤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唉,哀家又输了。”她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看了看她,问:“你怎么了,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显得那么的感伤,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她摇了摇头,却说:“哀家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倘若计划得以实施,辩儿又将会怎么想,只怕他会恨我这个做母后的吧。”
我禁不住暗自沉吟了下,说:“也许吧,但这是他注定要去经历的过程;其实,人生在世不一定非要建立什么不世功名,做皇帝也好,当平民也罢,都有其各自的责任,没有谁比谁更幸福之说;无论是做什么职业,只要开心了满足了,就是幸福的;只要存在产生了价值,人生也就有了意义;不让他做皇帝,对他才是一种仁慈。”
她看了看我,不由笑笑说:“你们圣贤说的话,总是这般难懂;不过,哀家相信你说的是对的。”
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说:“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圣贤」;那些被称之为「圣贤」的人,无非就是比普通人思想更先进、心胸更广袤、知识更切实而已;只要世人愿意,谁都可以成为「圣贤」。”
“喔?”她闻言不禁饶有兴趣地问:“那你看哀家能成为圣贤吗?”
我笑笑说:“当然可以,佛家有句话叫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跟孔子所说的「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是一样的道理;虽然你以前干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但只要从这一刻起,你诚心想要做一个走向圣贤之路的人,你就一定能够成功。”
她不禁神色一动,又问:“那哀家究竟要怎样做呢?”
我便微笑着问:“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叫做「好人」,什么样的人叫做「坏人」吗?”
她不禁想了下,却说:“行善的人就是好人,作恶的人就是坏人。”
我微笑着点头说:“聪明;可是,你又知道什么样的事叫作「善事」,什么样的事叫作「恶事」吗?”
她又想了下,然后说:“扶危救贫,济世为怀,便是善事;伤天害理,道德败坏,便是恶事。”
我却摇了摇头说:“不对。”
“不对?为何?”她不禁问。
我回道:“你所说的只是表面上人们眼中所谓的善事与恶事,而并非道义上真正的善事与恶事。”
她摇了摇头说:“你这样说,哀家有些糊涂了。”
我笑笑说:“糊涂了有时就是明白了,明白了有时也是糊涂了;不管你是糊涂了还是明白了,其道理都是一样的。”
“唉。”她禁不住叹了口气,说:“你说的这些哀家实在是听不懂,看来哀家是不可能成为圣贤了。”
我禁不住笑笑说:“嗨,我故意逗你玩呢;明白了就是明白了,糊涂了就是糊涂了,明白了又怎么可以跟糊涂了相混淆呢?这些不过就是拿来绕人的话而已。”
“唔。”她不禁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又说:“你就不能直接告诉哀家究竟要怎样做吗?”
我便说:“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你不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那你就算是一个好人了。”
她不由稍稍沉思了下,又道:“如此说来,哀家要是不小心做了伤害别人的事,岂不就是坏人了吗?”
我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实际上也要看情况的;如果你伤害的人是一个坏人的话,那你同样还是一个好人;当然,反之你善待了一个坏人的话,你同样也就变成了一个坏人。”
她不由说:“你的意思是,做人应当以善待善,以恶止恶?”
我说:“差不多是这个道理吧,所谓「赏善罚恶,方可立功立事」;但要切记的是,赏罚是需要一个制度的,这个制度无论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自己,都得同样有效才能算作是合理的。”
她不禁点了点头说:“唔,哀家似乎略有所悟。”
我不由笑着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她却白了我一眼,说:“讨厌。”
却说,她倒也是个有悟性的人,只要稍微对她这么一指点,就立刻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内涵。然而,接下来她又提出了一个疑问,却让我不禁有些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