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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大胜而归,自是要论功行赏,尤是身为主帅的太子殿下不分功,只取声名,使得那实实在在的战功都分摊在诸位将领身上,封赏就更为丰厚了。
军功爵制,实是极为简单粗暴的封赏制度,就是点算人头。
若非如此,骠骑将军卫青不会在战争末期分兵,让三支戍边骑营先行南下,再领细柳和建章攻伐三连城,随后更是让这两支精锐骑营分自血洗了夫羊句山和窴颜山。
主帅吃独食,是不得军心的!
况且卫青已然贵为定南侯,依“异姓不得封王”的铁律,他的爵位已晋无可晋,若再不肯分润战功,等若凭白挡了麾下诸将的晋爵良机,真真就损人不利己了。
两路大军的主帅皆不贪功,麾下将领自是战功惊人。
五大精锐骑营的校尉,除却宣曲校尉刘塍早已爵居列候,此番论功过后,郅涿、栾延、李陵、彭策亦皆晋列候之爵。
参战的五支戍边骑营,其校尉则皆赐爵关内候。
最为令人惊叹的,乃是虚年十八的太子中庶子霍去病,因生擒匈奴单于及多位匈奴大将,亦得赐爵关内候。
除却皇亲国戚,举国年岁最小的关内候,非此子莫属。
未曾及冠,便以军功觅得封侯,堪称少年得志,横压同辈天骄。
事实上,对霍去病的封赏实是偏低的,皇帝刘彻权衡再三,念及此子年岁尚幼,过往在军中也没甚么威望,若冒然抬得太高,形同捧杀。
况且,霍去病乃他为自家儿子培养的左膀右臂,若现下就赐爵列候,将来刘沐承继社稷,此人又立下更大的功勋,就封无可封,怕是要功高震主的。
出于此等考量,霍去病虽成了关内候,军职却是不高,今岁完成黄埔军学的学业后,将往虎贲骑营担任军候,掌一支火器部曲,对其长远发展也是好事。
霍去病却已欢喜得紧,虎贲与羽林乃两大强军,有志入伍的少年多是向往,相较于羽林,霍去病无疑更喜欢虎贲的作战风格。
若虎贲兽,何其暴烈!
羽林虽也强悍,然此强不同彼强。
譬如潜伏漠北十余载的暗谍,绝大多数出自早年的老羽林,此番也都加官进爵,虽对其功秘而不宣,然所获官爵和赏赐也是实打实的,公卿将相们对此也无异议。
有些人和事,高层心知肚明便是,没必要公之于众。
季宿、屠泽和樊野,皆赐爵列候,入中央郎署,同为暗卫郎中将,秩比千石。
余下的百名暗谍,皆得五大夫之上的高爵,可世袭,可荫妻蔽子,他们部分入郎署训练暗卫,部分则调往黄埔军学教导学子。
军情谍报,亦正式成为军学的教授课业。
太子少傅赵立却是请辞督学之职,盖因太子殿下今岁也将完成学业,他身为太子师,又是太子岳丈,不宜再涉入军务,更不宜再涉足军学,专心辅佐太子,督导太子府事务才是正理。
太子太傅郅都年事已高,除却偶尔入府教导太子,旁的事务也无意过问,皆交由赵立这太子少傅掌肃。
匈奴既灭,四海靖平,施政重点自也有所移转。
朝堂之上,皇帝陛下的一席话,令大农令孔仅欣喜不已。
“边军维持三十万足矣,每岁须服兵役之男丁,若为数过众,择壮健者往戍边,余者仍留作府兵。今后凡有灾祸,各郡县可向朝廷请调外地府兵行救灾事;农忙时节,府兵为家中独男,或家中无有壮劳力者,可向官府请准归家,待农事妥帖,再行返归。”
皇帝刘彻虽没提出甚么“人民子弟兵”和“军民鱼水情”,但也就是这意思。
一年府兵,一年边军,此等全民兵役制度是不可能取消的,但因人口逐年暴涨,使得适龄的应役人数过多,偏生早年已将边军从六十万裁减到三十万,闹得太尉府和大农府近年愈发无从应对。
皇帝陛下如此示下,孔仅几要高呼“陛下圣明”。
边军和府兵的粮饷花销差距不小,戍边部队可是有正式编制的,府兵实是等若后世的民兵,待遇自然大不相同。
采取募兵制的精锐军伍,军费支出就更是惊人,光五大精锐骑营的日常开销,就远超文帝朝的六十万边军。
当今之世,唯有人口高达八千余万,国库岁入无比充裕的大汉,才敢玩此等“精兵”政策。
饶是如此,皇帝刘彻也不敢再增加兵员数量了,否则迟早要拖垮财政的,军费若是充裕,倒不如发展水师,多训练些楼船士,多打造些新式战舰。
各支精锐骑营皆配备火器是不可能的,尤是来复枪和加农炮,换装和后续维护耗费太大。
饶是在后世,不管华夏还是欧美,新式武器也不会尽数列装,老型号的战机或战舰,一用数十年,都是颇为寻常的,能维持战力优势就成。
皇帝摆明要与民生息,短期内不会再大动兵戈,公卿将相们自是会意。
文臣们颇为欢喜,武将们却也无甚怨言,毕竟在连年征战中,他们已攫取了大量好处,该加官的加官,该晋爵的晋爵。
现今的汉军,阖该稍作淀,好好消化战果,养兵以待来日。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非止汉军如此,太子殿下更是如此,得了皇帝老爹的圣谕,待今岁完成军学,来年便入大农府,协从大农令和八部少卿,学着打理政务。
刘沐不禁仰天长叹:“孤王此生,怕是再不能领兵征战了!”
太子妃赵婉笑道:“若能如此,妾身倒是欢喜的。”
刘沐没好气的斜眼觑她:“孤王尚有数月闲暇,可好生宠幸于你,若能有孕信,孤王亦是欢喜。”
赵婉骤是俏脸通红,顾不得甚么仪态,伸出小手去捂他的嘴。
随侍的宫人纷纷垂首,恨不能闭绝五识,非礼勿视,非礼勿闻啊。
冬月下旬,欢腾多日的长安稍稍沉静了几分,非因天候愈发寒凉,而是京畿百姓皆在为即将到来的年节做准备。
泬西邑和塬南邑的诸多工坊内,工匠们在加班加点的赶工,依往年经验,再过得大半月,到得腊月中下旬,百姓会大量购置年货,各处坊市的好货必定供不应求。
况且,得胜而归的汉军将士们已得了丰厚赏赐,皆是荷囊满满,五大精锐骑营的将士更是待遇优渥,其军眷多已迁居京畿各郡,今岁年节又有长假,必会轮番离营探家。
入伍从军,那是刀刃上搏富贵的行当,且鲜少与家人团聚,但凡得着探家的机会,且是恰逢节庆,将士们自是舍得花销的。
首饰、布匹、吃食,都舍得给父母妻儿买,旁的亲朋好友多半也能沾光,绝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再有,各郡县的主官仆射会在腊月陆续抵京,待他们述职上计结束,能安下心来,自也会大笔花销,尤是不少携妻儿进京过年的,各家夫人和公子小姐可是出手大方得紧。
现今的大汉虽是交通便利,却也远远不及后世,饶是贵胄子弟和官家夫人,平日也没甚么机会来此“说走就走”的旅行。
各郡县的官员进京,若是携了妻儿,勉强算是公费旅游了,只要不耽误时程,饶是御史府,也不会不近人情的纠核此举。
作坊忙着赶工,商家忙着囤货,冬月下旬的长安周边,就是如此忙碌而沉静,便连章台大街上,时常晃荡的世家子弟,此时也在忙着应付官学或各大学府的年考。
若是没考好,腊月开始的漫长寒休,估摸是过不安生的。
近些年,愈来愈多的寒门学子冒出头来,世家子弟又不能再袭官,想要入仕任官,只能靠自己用功,长辈的督促自也愈发的严厉了。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考前几日,废寝忘食的读书,多少还是有些成效,至不济,要教长辈瞧见,咱也是下过苦功的,奈何天分不足,非战之罪啊!
当然,同辈中的佼佼者们,此时反倒颇为悠闲惬意了。
譬如霍去病和刘典,皆是早早定下了出路,霍去病将出任虎贲军候,刘典却是无意入仕。
昔年晋学时,刘典就没选政经官学,而是入了太学的汉学院,过得年节,他便可结束学业,又因课业优异,将晋为博士助讲,待再有建树,便可得为博士。
太学博士,自然不同后世所谓的博士,不是学而专精的宗师,就是博闻广识的大家,含金量极高,地位也颇为超然。
昔日东方朔在丞相府小遗席间,东郭老爷子为何没收拾他?
正因他是太学博士,是齐地士族在太学中的代表,轻易动不得,免得坏了东郭氏“礼贤下士”的名头。
梁王刘武自恃文武双全,尤爱舞文弄墨,喜诗词歌赋,不在意自家孙儿入不入仕,反正将来是要承袭王爵的,然若能在汉学院谋个博士乃是博士仆射,他日得成一派文宗领袖,那真有“乃祖之风”,给他大大长脸了。
身份地位不同,人生追求自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