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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之时,汉人将台蛙岛称为东鳀,然对其所处地理位置的认识稍有偏差,以为在“会稽海外”,后世史家据此以为汉初所谓东鳀岛是为琉球群岛,无疑是没深入探究当时的历史环境。
汉书记载,会稽海外有东鳀人,分为二十余国,以岁时来献见。
别说在汉初,就算是两千余年后,琉球群岛的人口数量和土地面积也不足以分立二十余国,更遑论每岁皆渡海来朝。
汉人之所以说东鳀在会稽海外,实因历史上的东瓯和闽越是武帝朝末期才被大汉征服,在此之前,大江下游最南边的沿海汉郡便是会稽。至于历史网文惯称的夷洲和流求国,那更是东汉乃至唐朝才有的称谓,在此就不浪笔墨多作讨论了。
南海水师舰队远赴夫甘都卢,北海水师又担负着朝鲜禁海及经略倭岛的重任,故从勃海至南海的近海皆暂由东海水师负责巡弋。
遣大量战舰巡海无疑耗资甚巨,然却不得不如此,除却能让水师将士们能借机操演,熟悉海象和航线,更重要的是护卫愈来愈多的商船队。
大汉四海升平,百姓大多丰衣足食,没多少人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做盗匪,然万里海疆何其辽阔,总少不得外族海匪为患。
今岁九月,正在大汉君臣纷纷将注意力投向身毒时,东鳀岛与建安郡隔着的那道海峡,就出现了极为恶劣的海匪劫船案。
建安郡本是东瓯和闽越举国内附后,由汉廷设府治政的新郡,首任太守主父偃高升尚书令后,由韩安国接任该郡太守。
建安郡经过数年经营,下辖的温鹿和福榕两城又是近海商道的重要中转地,故商贸愈发兴盛,两城的常住人口已接近十万之众,称得上小郡大城。
然因诸越皆已归汉,故建安郡不被视为边郡,并未囤驻重兵,仅靠服首年兵役的当地府兵维持治安,区区二十万属民,且不少是外地商贾派来的人手或押来的奴隶,每岁需服兵役的男子着实不多,巡视两城周边都颇是捉襟见肘,自然无力出兵剿匪。
或许正因如此,东鳀岛的蛮夷愈发不安分了,看着海上不断穿梭往返的大汉商船,就如同看到无数的肥羊,瞧准时机便划着舟楫前来劫掠。
东鳀主岛虽距建安郡近愈四百里,然那狭长的“东鳀海峡”中有不少小岛,譬如后世的金门,马祖及澎湖群岛等。
大汉征服诸越时日尚短,且暂时无意大举开发诸越之地,更无暇顾及那么些岛屿,占下来还要派兵驻守,着实太不划算。
大汉水师虽不时登岛巡视,清剿岛上土著,焚毁作物和房舍,使之成为无人岛,然也不可能长期驻守在此,故东鳀海匪意图劫掠大汉商船时,往往会将这些岛屿作为停靠点乃至潜伏点。
过往的东鳀海匪倒还略为收敛,劫船后大多只抢货不伤人,抢完就放人放船,免得真的惹恼汉军,引来灭顶之灾。
久而久之,汉商的船队若真遇着东鳀海匪,虽暗道晦气倒霉,却也不会拚死抵抗,只需多奉送些财货,多是能留船保命,约莫就与陆地行商时,遇着山贼要交些买路钱是同样的道理。
然此番不知怎的,更不知从哪冒出一股悍匪,竟敢劫船杀人,且劫的是田氏商团和清河百货的联合商船队,杀的是两大外戚世家的族人!
说来也是两大商团太过自信,觉着挂了商团旗标,是没不长眼的海匪敢来劫船的,又想快些启航南下,故也没循往例等北海水师的巡弋舰队出航后,跟在后头航行。
谁曾想,整整三十艘大货船组成的船队,东鳀海匪也敢动手,硬是逼停了十二艘货船,不但接舷登船,更是抢货杀人。侥幸得脱的十八艘货船忙是转了航向,逃往建安郡靠岸,并迅速遣快马向官府求援。
建安太守韩安国得了都尉禀报,不敢有半分耽搁,细问详情后,分别向朝廷和东海水师大营快马传讯。
东海水师的主掌仆射是为伏波将军田怀,接到建安传来的军情,惊得冷汗直流,两大商团的东家可是窦氏和田氏,两大外戚在朝堂虽已无甚权势,然也正因如此,天家出于弥补之意,对两家可是分外优待的。
出兵救援!
田怀忙是亲率舰队出海,从琅琊郡向事发的海域全速行驶,然东鳀海峡离琅琊郡足有两千余里,风帆战列舰即便在顺风顺水时,顶多每个时辰行进七十余里,若海象不好,想在十日内赶到都够呛,正常来说怎么都得花去小半个月。
田怀何尝不知?
然此事甚大,据建安传来的军情,被劫走的十二艘货船中,不但满载着价值千金的丝绸瓷器等的贵重货物,更有数名田氏和窦氏的子弟。他们此番是押着这些货物前往岭南边市,准备与滇国商人交易的,也顺带历练历练,为日后独自打理族中产业提前练手。
这些子弟显都是得族中长辈看重的,或许不是嫡系子嗣,但也必是出身于在族会说得上话的大旁支,可不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可比。
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事绝对无法善了。
田怀现下就想着全力救援,即便明知希望渺茫,但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免得两大外戚乃至天家日后迁怒于他,怪罪他怠惰军务,放任东鳀海匪为患。
他冤不冤啊?
要晓得,北海水师和南海水师的兵员皆为五万人,还可调边军协从,譬如南海水师此番远赴夫甘都卢,除却楼船将士,还从胥浦城借调了不少边军将士随船。
东海水师的兵员编制却仅有三万人,且因琅琊非是边郡,也没囤驻边军,故东海水师楼船将士想要轮番出海巡弋都有些忙不过来。
南海水师未出征时,整个南海及诸越之地的近海皆为其巡弋范围,东海水师则在勃海至会稽一线巡弋。
现下倒好,横海将军荀世领着南海水师跑夫甘都卢去了,将数千里海疆尽皆丢给东海水师,又出了这等大事,田怀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田怀哭不出来,远在长安的窦氏和田氏大宅却是哭声难歇。
现下大汉各郡皆以沥青大道连通,建安郡虽未曾铺设,却也修筑了平坦宽阔的官道,快马数千里的加急奏报,来得极快。
此事远比田怀想象的要大得多,国舅田胜的亲侄儿和顺候窦浚的亲外孙都在被劫的船上!
田胜的侄儿乃是兄长田蚡的儿子,田蚡昔年因犯大罪被处凌迟,然其子得以金赎刑,贬为庶民,田胜不愿见得侄儿流落街头,便让他帮着打理些产业;窦浚的外孙因非窦氏子弟,日后难以继承产业,窦浚这才特意为他安排了这好营生。
谁曾想,长辈的拳拳疼惜之心,竟将他们送上死路。
两人虽说尚生死不知,实则应已丧生,盖因据侥幸逃脱之人所述,海匪登船后二话不说便是动手杀人,且随即抛尸入海。
此仇不报,此恨难消啊!
此事太过恶劣,十二艘船上共计三百二十三人,只怕以尽皆遇害,且不说里头有皇帝陛下的表亲,即便全是庶民百姓,也是大汉子民啊!
多少年了,大汉已多少年没出现过此等严重匪患?
自汉军收复燕北,河朔及雍凉,虽在历次大战中伤亡了不少将士,然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以身殉国乃是壮举,平民却没再出现过甚么重大伤亡。
三百二十三条性命!
就算里头有不少外族奴隶,但如此多汉民丧生海匪之手,朝廷若无动作,传扬出去岂不教大汉臣民寒心,教外邦诸国小觑?
“传朕旨意,着宣曲校尉卫青任三品平寇将军,率宣曲骑营奔赴建安郡治福榕城,乘东海水师战舰登岸东鳀。”
刘彻高居御座,环视殿内群臣,冷声吐出两个字:“清岛!”
不止是为那些汉民复仇,更是要釜底抽薪,免得日后再出现东鳀海匪劫掠大汉商队之事。
史上历朝历代皆为抗倭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清廷更是为防备台蛙岛的“郑氏王朝”登岸侵扰,行了禁海令,将沿海百姓内迁。这无疑是治标不治本的。
既然大汉现下无力也无意经营东鳀,索性清岛,一方面可“杀猴儆鸡”,一方面留岛不留人,替后人甚些麻烦。
刘彻身为穿越者,晓得东鳀岛中部有大山脉,两万骑兵不可能真的将东鳀二十余国斩尽杀绝,然至少要将地势平坦的地带来回犁干净。
“另传旨会稽和广陵两郡都尉,各调集府兵万人,交由东海水师步骑校营统御,登岛,焚林,烧山!着豫章郡每岁调五千精通水性的府兵,至建安郡治囤驻,每月轮番出海,到各处小岛清剿海匪!”
刘彻见得群臣无有意义,缓缓起身,肃容道:“朕昔年曾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今日不妨再加一句,害我汉民者,夷灭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