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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夕,太后王娡遣了数名女御,要教导刘彻男女床帏之事。
女御亦为诸内宰之一,掌御叙帝皇燕寝,虽未被太上皇刘启临幸过,但还是有不少观战经验的。若是刘彻有心,她们倒是乐意以身相授,让刘彻真枪实弹的学习那些事儿。
过往因刘彻年岁尚幼,王娡虽给他安排了数位贴身宫婢,但倒是没特意让她们教导刘彻临幸技巧。在皇子乃至太子的性启蒙上,大汉与后世皇朝还是有较大差别的。
或许是因汉人极为重视嫡庶之分,在迎娶正妻前便让侍婢诞下长子,就得先给侍婢名分,那对未过门的正妻不免失礼,且若长子非嫡子,日后继承家业时总是免不得麻烦。
譬如刘彻身为皇十子,为了让他能安稳的登上帝位,刘启非但废了皇长子刘荣的太子之位,更是逼得刘荣投缳自尽。
因此在世家大族尤其是刘氏皇族中,男子在迎娶正妻前,是极少会让侍婢怀孕的,李当户那未婚生子的莽夫是特例,李广想来也不太在乎这些。
若权贵子弟既管不住下身,又不想让侍婢怀上身孕,就会让其大量服用避子汤。
汉朝的医学远不如后世皇朝发达,中医体系刚渡过启蒙阶段,方兴未艾。此时的避子汤乃是指些性味寒凉的汤药,用后世医学来看,无非是让子宫的血脉保持寒冷的状态,受精卵就相对不容易着床。
汉代医官开的避子汤中,大多含有水银、麝香、藏红花等原料,服用后对女性身体会有巨大伤害,尤其是体寒的女性,长久服用避子汤,有可能终生不孕,甚至会导致死亡。
刘彻觉得这样着实太过残忍,即便侍婢身份卑微,但也不应受到这般糟蹋,彻底毁了人生。
他虽无法干涉旁的权贵子弟如何做,但至少能管住自己,不去做这等缺德带冒烟的破事。
对敌人施展阎罗手段,对百姓心存慈悲善念,这是刘彻的处事原则。
尤是想到眼前的女御们惯看自个爹娘翻雨覆雨,刘彻不由觉得有些膈应,自然不会在她们身上破了童子身。
刘彻摆手让她们退下:“你等都退下,且回太寿宫替朕谢过母后,朕甚么都明了,无需旁人教导,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女御们稍作迟疑,却也只得躬身应诺,趋步而退。
依礼制,大婚的三日前,即五月初二要行纳征礼。
所谓纳征者,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财而后婚成。
简而言之,就是男方给女方送聘礼。刘彻身为皇帝,只不能亲自登门,而是由丞相袁盎和御史大夫刘舍代劳,将聘财送至皇亲苑的大长公主府。
天子纳征,以七寸谷圭和大璋为聘,祭雁,乘马,束帛亦不可缺,珠玉珍宝更是不可计数。
只因堂邑翁主前些日子上奏请旨,要将聘礼中的珠玉珍宝换做现钱,以便投入到长秋基金用作善款,故而少府卿陈煌从府库提出黄金六万斤,替代珠玉珍宝运往大长公主府。
六万斤黄金!
大汉立朝以来,天子登基后方才大婚的先例唯有汉惠帝,其纳征时的聘金不过黄金二万斤,今上大婚却足足拿出六万斤,对堂邑翁主还真是宠得没边了。
刘彻倒非故意摆阔,只是等于变相捐赠给长秋基金罢了,终归是用来替朝廷辅助弱势百姓的,对他这大汉皇帝而言,只是左手出,右手进的事。
还能用来给阿娇做面子,哄小萝莉开心,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不为?
至于聘礼的价值稳稳压过汉惠帝,略有不敬之嫌,也没甚么人会在意。
毕竟汉惠帝和汉文帝乃是兄弟,而非父子,汉惠帝只是刘彻的伯祖父,御史们再不长眼,也不敢触这等眉头,皇室的忌讳还是少沾为妙。
五月初五,端阳,帝后大婚之日。
天子大婚,亦称为大昏,专指在黄昏时刻迎娶皇后的典礼。
昏时行礼,故谓之婚也;妇人因夫而成,故曰姻。之所以选在昏时行礼,盖因黄昏为示阳下阴之际,阴阳相交之时。
当然,整个大婚典礼的流程极为繁复,实际从凌晨就开始了,只是帝后的同牢合卺结发的正婚三礼在黄昏时刻举行。
凌晨时分,刘彻需先往宫内祖祠告庙,祭拜刘氏先祖,告知子孙刘彻要娶婆娘了,日后要生娃娃,替咱老刘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请列祖列宗保佑等等。
走完这项流程,天色已是破晓,刘彻就要赶往未央宫正殿,召群臣上殿,颁布立后诏书,并着丞相袁盎和御史大夫刘舍前往皇亲苑的大长公主奉迎。
袁盎和刘舍躬身接下诏书,带着浩浩荡荡的奉迎仪仗出未央前殿,经宫北中门出得宫城,前往皇亲苑的大长公主府。
因刘彻身为天子,不宜屈尊登门行亲迎礼,故由丞相和御史大夫代行,奉迎皇后入宫,谓之奉迎礼。
凌晨时分,堂邑候陈午已领着阿娇在陈氏宗祠祭告过老陈家的列祖列宗,早早穿好朝服,领着陈氏男丁候在门外,等着袁盎等人的到来。
陈氏女眷则是站在中庭迎候,便连馆陶公主刘嫖和阿娇本人亦不例外。
阿娇身着三翟礼服,袆衣,揄翟,阙翟都绣有翟鸟纹,整套冠服包括凤冠、翟衣、中单、蔽膝、玉谷圭、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小绶、袜、舄等,袍服加各类配饰足有近二十斤。
饶是她自幼喜好骑马射猎,不是孱弱的娇姐儿,但小半个时辰站下来,依旧是脖子犯僵,小腿打颤,忙是唤了两名太皇太后遣来服侍她的内宰女官,左右扶持着她,这才轻松了些。
昔日阳信公主和楋跋子出嫁,也没见这般折腾人啊!
阿娇心中哀叹,万是没料到过往无比期待的大婚会是这般情形,着实累人得紧。
天未破晓就要祭拜祖宗,又是沐浴梳洗,又是盛装打扮,捯饬完又得到院里站着迎候圣旨,她现下是又累又困,忍不住连连打着呵欠。
馆陶公主见得她这没正行的惫懒模样,真是哭笑不得,大喜的日子又不好出言呵斥,只是狠狠剜了她两眼,让她警醒点。
阿娇无奈的撇撇嘴,明明前来奉迎的袁盎等人是算着时辰登门的,何必早早出来迎候,凭白傻站了许久?
袁盎等人确是按着太史诸官算好的良辰吉时,在正午时分登门,进入大长公主府向陈氏诸人宣读了圣旨,待得阿娇接了圣旨,他们便是趋步而退,躬身候在府邸正门外,准备奉迎皇后入宫。
皇后的仪仗已是备好,却非袁盎等人带来的,而是早早等候在大长公主府的后院,却也不是说走就走。
一众出身尊贵的宗妇贵女还候在内宅,等着给阿娇添妆送嫁,自也少不了阳信公主,南宫公主和楋跋子。
她们可不管甚么长秋基金,该捐赠的善款她们都捐过了,此番给阿娇添妆依旧送上不少珍奇的首饰,件件皆是价值不菲。
尤是梁王妃感念她撮合刘买和楋跋子这门好亲事,着实大方得紧,全套的墨玉首饰端出来,闪瞎了宗妇们的眼,便连馆陶公主都直流哈喇子。
自家这弟妹还真是身家丰厚,此等价值巨亿的珍宝都舍得拿出来送人。
阿娇是个直性子,向来不知客气为何物,躬身谢过后,便喜笑颜开的接过那装着玉饰的大锦盒,抱在怀里一阵傻乐。
便在这时,前头传来宦官尖细敞亮的宣唱声,太皇太后驾临,着众人接驾。
宗妇们忙是跟着阿娇和馆陶公主前去中庭接驾,陈氏的诸多男眷乃至袁盎等人已是循礼避让,不经宣召,不得见太皇太后天颜。
“妾身见过太皇太后!”
阿娇已接了圣旨,改口以妾身自称,给太皇太后见了礼。
太皇太后扶她起身,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道:“傻丫头,此时没甚么太皇太后,哀家这外祖母是来给外孙女送嫁的。”
旁的贵女出嫁时多是哭哭啼啼,即便心下高兴,仍是要做做样子,偏生阿娇不同,小脸满是笑意和自得,揽着太皇太后的胳膊,咯咯的笑:“谢外祖母。”
“诶,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啊!”
太皇太后无奈的摇摇头,言语中尽是宠溺:“哀家那长信宫的好物件皆被你和南宫搜刮得差不多了,再没甚么宝贝给你添妆的。哀家已吩咐了长信詹事,待你入主长秋宫,有甚么短缺的,就从长信私库里随意取用吧。”
“……”
馆陶公主和宗妇贵女们皆是哑然,那可是太皇太后的私库啊,旁人连进去看两眼的资格都没有,就让阿娇随意从里头拿宝贝么?
诸位公主和亲王妃皆是在场,当着一众孙女孙媳妇的面,您老这般偏心,不好吧?
阿娇见得南宫公主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反是冲她示威般的挤了挤眉眼,复又摇着太皇太后的胳膊一通谄媚讨好,直把老太太哄得晕头转向,老脸笑出花来。